劉恆的第一個女兒
那稚女敕的啼哭聲,竇漪房這才驟然清醒,下意識的撫模空癟的小月復,那里已經不再如同先前般隆起,記憶深處流失孩子的一幕讓她驚慌起來。
「孩子呢?我們的孩子呢?」
劉恆眼圈有些發紅,心疼的按住欲欲起身的她,說道︰「女乃娘嬤嬤正在抱著喂女乃呢。」聲音有些低啞,透著沙沙的質感。
竇漪房這才發覺小月復那里痛得她幾乎要掉下淚來,怎麼會那麼疼媲?
她听到孩子平安,全身一下子放松,只是疼得有些受不了。
「別動,上面壓著小沙袋,給你止血用的,現在你需要靜養,孩子吃完女乃我立刻讓人抱來給你瞧可好?」劉恆很怕她再亂動,出血不止丫。
當孩子降生那刻,劉恆听到那響亮有力的啼哭,心中激動,喜悅,澎湃。她們母子平安就好,只要平安就好,他要當孩子的爹了,他有些回不過神來,直到項子魚疲憊不堪的出來告訴他‘一切都進行得順利,女兒很漂亮,很像他。’
在那漫長的一天一夜,經歷了生離死別,最後還是化險為夷。
劉恆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來形容他這一天一夜的心情,這是他的第一個女兒,也是他和竇漪房的第一個孩子。
這個來之不易的女兒他會好好去愛她,好好去珍惜她,像愛竇漪房一樣去愛她一樣去珍惜她。
不過一會兒,女乃娘嬤嬤便抱著柔緞包裹的襁褓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向劉恆福福身,竇漪房立即示意女乃娘嬤嬤抱過來,她忍著巨痛挪了挪身子,張開雙臂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自己的孩子。女乃娘嬤嬤笑盈盈的將懷中襁褓遞過,想是剛吃飽了女乃水,睡的正香。
竇漪房望見裹在襁褓中熟睡的孩子,神色一動,放佛心尖淌過春水一般。
她那樣小小的,粉粉的,抱在懷里柔軟得像一團棉絮,粉女敕的小嘴拱來拱去,說不出的可愛。「是女兒,咱們的女兒。」劉恆語氣頗柔,發出低低的嗯嗯聲,以手指逗弄她的小嘴,果然孩子被他哄得湊過來吸吮起來。
竇漪房靠在劉恆臂彎旁邊,貪婪地看著孩子的相貌,不由自主的露出慈愛的笑容,她的眉眼很像劉恆,小小的嘴唇卻像極了她,很是秀氣雅致。許是感受到了父母的氣息,孩子烏木般漆黑的眸子緩緩睜開,一雙清澈靈動的秀眼不含任何雜質,宛若夜空里最皎潔的琉璃。
劉恆笑道︰「這個漂亮的小丫頭專撿著咱倆最好看的部位給自己貼上,長大了不曉得要迷死多少男孩子喲——」
竇漪房蒼白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紅暈,睨了他一眼,道︰「王婆賣瓜自賣自夸,這才多大一點兒,你少教壞了女兒。」
你一言我一語的,兩人打趣了好一會兒,竇漪房本就虛弱的身體更顯得有些氣息不穩,劉恆也不逗她了,從她懷里接過女兒,手輕輕的撫上女兒柔軟稀疏的頭發,輕聲說道︰「嫖,身輕便貌;嫖姚,勇健輕捷的樣子,我希望咱們的女兒能夠有女子的溫婉美麗,亦帶著男子的英氣灑月兌,她將是世上最獨特的女孩子,所以,我給她取名劉嫖。」
劉嫖——是啊,她的女兒不能向她一樣只做溫室里經不起風浪的花朵,必須拿得起放的下,不僅要有女兒家的柔美,還得有不輸男兒的心襟。
這樣,她才可以靠著自己好好存活下來。
女乃娘嬤嬤抱走了劉嫖後,劉恆將準備好的熱水倒入杯中,見她良久不出聲,輕聲問道︰「在想什麼呢,這樣出神?」
還有八日
竇漪房別過頭,慢慢地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散落的青絲無力的滑過臉龐,遮住了她蒼白哀慟的眼神。
她輕輕吁了一口氣道︰「皇帝舅舅——他——」劉盈的期限還有短短八日,她該如何告訴他她在冥府經歷的一切?他會相信嗎?
她必須告訴他,她要陪劉盈走完他在人世最後的八日,這是她好不容易爭取來的。
劉恆靠近她,握住她冰涼的指尖,溫柔凝視著她︰「正好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我想了很久,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你應該知道。」竇漪房舉眸坦然望著他,又听他加了一句︰「不過你必須答應我千萬不能激動!」
對上他明淨溫情的目光,竇漪房剎那間有些恍惚。她別開視線,低聲道︰「你先說吧。」
「皇上……病得很重……」劉恆聲音有些沉沉的壓抑,甚至垂低了視線,才道出不久未來劉盈必然的離去。
竇漪房沒有答話,四周充斥著令人窒息的無聲……
好像被什麼緊緊攥住心髒,連呼吸都痛得發顫,竇漪房淒然一笑,閉上雙眼,淚水還是避無可避的掉落在絲滑的綢被上。
她早就知道的不是麼。
她以為她可以平靜對待不是麼。
可為什麼再一次听到劉盈不久于人世的消息仍是覺得心口仿佛被什麼東西用力的捶打著,震得整個胸腔都 的疼。
過了還一會兒,竇漪房才睜開眼說道︰「我知道……」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沖擊著她的胸口,卻在下一秒消散無蹤,她已經能接受劉盈即將離她而去的事實。劉恆身上若有似無的杜若清氣包圍著她,那雙溫暖的手緊緊攥著她的,不說一句安慰的話她亦能感受到他給她的安撫和理解。
千言萬語不及溫柔一握。
竇漪房咬了一下嘴唇,似是遲疑,最後還是將心中的話說了出來︰「你相信我嗎?」
「相信!」不管她說什麼,他都會無條件的選擇相信。
竇漪房慢慢的將在冥府發生的事告訴他,只省略了她前生是閔城邑未婚妻的那部分,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隱瞞,或許那都是前生的事兒了,對他們之間來說並不重要。或許她只是害怕劉恆知道後會吃醋,會擔心,她也是有小女兒家的心眼的,畢竟現在的她不叫冰心,而是竇漪房,那個嫁給劉恆的竇漪房。
說到她求閔城邑給劉盈還壽十日的時候,她的聲音一點點的降低,最後幾乎低微到听不見,忽然,額上傳來微涼柔軟的觸感,她驚詫的抬頭,那柔軟便吻上了她顫動的嘴唇,如蜻蜓點水般,只是輕輕一下,無關風花雪月,無關愛恨情仇。
那是一種疼惜,一種愛憐。
劉恆微微低身,抬手攬過她的肩膀,小心的避過她的傷口,將她輕柔的擁抱進懷中,而那雙手,就那樣溫和地撫順著她的發,用溫熱的氣息將她包圍著。
原來,說出來,心中竟然輕了這麼多。
前因後果
項子魚,項羽,項念,竇漪房的所有親人今日一並出現在面前,更讓她意外的是,項念身旁站著的那個男子,不是因為他容貌美得有多驚人,而是——
送了十年虞美人花給她的人她怎會輕易忘記。
一個又一個的驚喜,一個又一個的意外。
原來娘沒有離棄她,而是獨自一人又回到那荒無人煙的後山,一直為她尋找著醫治疤痕的神藥。听到這里,竇漪房不禁怪她為何要獨身犯險,她不在乎臉上留下的那個疤痕,因為劉恆不在乎,所以她更不會在乎。
項子魚就說‘嘖嘖嘖,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有了丈夫忘了娘,劉恆說一就是一。那個臉蛋是自己的,他不在乎是他的事,自個兒要愛惜自己,女人的青春很寶貴,刷刷十年一過就人老珠黃了,再多上一道疤痕,男人都不經看的。’
當項子魚知道張嫣,就是現在的竇漪房,怎麼說呢,她實在太糾結了,好吧。
她做過虞姬,嫁了項羽,歷史上的霸王別姬自己演變成了主角,大女兒又是漢朝第一個小皇後——張嫣,小女兒又巴巴的黏上了周亞夫小同學,不過,好像人家已經長大成了一個英俊不凡,風度翩翩的男人了,可記憶中還是那個靦腆可愛的亞夫小朋友。
項念跟了亞夫也算是替她還了一個情債吧,或許冥冥之中項念就是為亞夫而生的,兩個人郎才女貌,況且項念那個小魔頭終于被亞夫佛祖給壓在五指山下了,多好,以後她就可以無憂無慮的和項羽過二人世界,想去哪兒玩就去哪兒玩,不用整天擔心這個,操心那個,無事一身輕。本來項羽還明里暗里向她暗示他還想要個——兒子!
被項子魚一拳賞下一個熊貓眼後,這件事便不了了之,用項子魚自己的話來說,‘老娘都幾十歲的人了,再生就是超高齡產婦了,不死也剩半條命!’再說生了兩個女兒,大的一個讓她傷心,小的一個讓她操心,再生一個?饒了她吧。
這些話本來都是平淡奇最普通不過的,可從項子魚的嘴里跑出來就像撒了笑料,讓竇漪房一邊听一邊笑,還一邊痛。在項子魚的妙手回春下竇漪房的傷口好得很快,因為她的時間不多,應該是說劉盈的時間不多了。
她必須爭取最快的時間。無
項子魚知道竇漪房是絕不可能跟她離開的了,因為竇漪房是誰啊,是漢文帝劉恆的皇後,漢景帝劉啟的母親,漢武帝劉徹的祖母啊。是歷史上響當當的人物,可她就沒搞懂為什麼張嫣還能變成竇漪房。
當听到劉恆向她敘述了前因後果後,項子魚由震驚,不可置信,轉而無奈接受。
還好是竇漪房,不是什麼死得悲慘,下場很差的人物,這樣子,她還好受一點。
可想到好像後來出來個什麼慎夫人,搞得劉恆暈頭轉向,冷落了竇漪房,項子魚又磨嘰了,非要劉恆發誓不得做傷害竇漪房的事,不能寵愛其他妃子。搞得項羽一頭黑線,只覺得好像劉恆才是她的丈夫一樣,看來平時太順著她了,哪像個半老徐娘的樣子?
歷史就是歷史,就算內里被他們攪得似真非真,似假非假,可歷史的腳步不會因他們而停下,只是或多或少的東西會被有心之人抹去,成為野史,成為秘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