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雲淡,入目處,滿是青蔥欲滴,悅目清新。
芳華殿,冷落多年的宮殿,紅牆斑駁滄桑,灌木無人修剪而猛長。站在青石路上,凌寒幾乎以為自己到了野外。
里面稀稀落落幾個太監在玩骰子,幾個人圍著一個瓷碗,高聲呼喝著。
凌寒站在門口半天,也沒一個人回頭。
好吧,她自己進去。
「這位姐姐,我是皇後派來的侍衛,請問,大皇子現在在何處?」她的殺己劍還在東宮呢,真沒看出皇後是個急性子的人,剛出鳳鳴宮就被人架到了芳華殿。
懶懶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宮女,聞言‘騰’的一下就站起來,差點撞到凌寒的鼻子。
「皇後派來的?」宮女眼楮瓦亮瓦亮的看著凌寒,嬌聲道︰「侍衛哥哥,奴婢叫翠蘭……真的是皇後娘娘派你來的?」
凌寒嘴角輕扯,她可以忽略那張像染血的紅唇嗎?
幾個玩骰子的太監紛紛靠過來,七嘴八舌的問道。
「皇後娘娘想起大皇子嗎?」
「是皇上讓皇後娘娘派你來的嗎?」
「皇後會給芳華殿漲奉銀嗎?」
凌寒被人圍得幾乎透不過氣來,卻又不好將他們趕走。第一天來,還是別得罪的人好。
「凌寒?」門口,夏景逸一身白衣袍子,直立在檐下,似不確定的問道。
眾人見夏景逸出來了,也不害怕,立刻噤聲全都散了開來。
昔日大皇子又丑又傻,可自從上回摔了一跤,居然把臉上的肉瘤給摔沒了。人,也不傻了!
只是,在好,仍是個被人遺棄毫無勢力的大皇子。
凌寒走過去,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眉眼依稀陌生,清潤而俊朗。
那晚,她也只是撇了幾眼而已。
「白逸塵呢?」他回來了,那真的白逸塵呢?
夏景逸看著她,目光眷戀,飽含柔情︰「我受傷了!」
凌寒低眸,「哦,不嚴重吧!對了,是皇後讓我過來的!」
「嗯!」他輕笑,輕松的語調中帶著一絲戲謔︰「凌寒,以後我就將自己交給你了!」
「……」她果然不能太斯文。
瞪了他一眼,直徑往屋里走進去。夏景逸微微一笑,跟了進去。
屋里面很簡陋,幾張木椅,一張裂了道口子的落地六扇花鳥屏風,珠簾也是長短不齊。
凌寒回頭看他︰「你不是很厲害嗎?怎麼混的這麼慘淡!」
扮白逸塵的時候,不是挺拽的?扮凰的時候,不是挺輕狂的嗎?
夏景逸淡笑︰「這些于我都是不重要的,咳咳咳,凌寒,想回凌府嗎?」
回凌府嗎?
凌寒神情一下子就暗淡下來,還回去干嘛,自己失蹤兩天了,凌老頭一點都不擔心,都沒派人來過宮里……
夏景逸突然起身,走到里面抱了一架古箏,朝她輕道︰「我的琴很不錯,你要不要听?」
凌寒頜首,免費的誰不要听。
夏景逸靜靜看著琴,寬大的袍子逶迤拖地,墨發偏移垂在左肩,淡風輕拂,紛亂一雙清澈的眸。
凌寒閉上眼楮,隨輕緩流淌的琴聲進入那片靜謐幽林。空靈似天邊仙樂,輕快似山澗泉水涓涓流過,低迷似情人軟儂耳語,悲傷似情斷陌路。
不知不覺,凌寒眼淚滑落。
不是她心里悲傷,而是……夏景逸的琴聲確實不凡。無論悲歡喜樂,她似乎能準確找到那樣的意境。最後那一曲,宛如失去最愛的人,悲傷欲絕。
夏景逸身子前傾,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淚,低聲道︰「傻瓜,哭什麼!」
凌寒心突然一悸,怔怔的看著溫柔凝視自己的夏景逸,心跳如雷。
不自在的瞥過頭,慌忙推開他的手,聲音郁悶︰「誰叫你盡彈奏讓人傷感的曲子!」
「凌寒,父皇被皇後控制了……」良久,他淡淡道。
凌寒低著頭,「嗯,我知道!」
「睿王想我角逐皇位,你覺得呢?」他看著她,仔仔細細的凝著她,不放過她每一個細微的變化。
她身子微微一僵,始終低著頭不敢看自己。夏景逸,心微微一陣失落。
從小她就與夏青墨格外親近……
……
夏景逸首次以皇子身份臨朝議事。皇帝終日流連後宮,懷擁美人不早朝。太子夏青墨兩位側妃在那晚的宴會上無端失蹤,知情人,紛紛緘默三口。
太子夏青墨初顯帝王風範,手段強硬毫不留情。力推清流派,拉攏微露鋒芒的青年士子,遏制朝中元老。
三皇子失意頹廢,日日舉杯消愁愁更愁。四皇子,激流勇退,閑雲野鶴,游覽千般山水。
睿王。
與大皇子一派,兩人徹查京城三教九流。從中查出不少官員為斂財,私自轉賣夏國鑄鐵術。大皇子仁慈博愛,經常出宮偏遠區,親自免費施粥,在邊緣層百姓中漸漸頗有聲望。
芳華殿日漸熱絡起來,不復往日冷清。
不知不覺,凌寒在芳華殿已有半月。
夏青墨自凌寒去芳
華殿後,似乎忘記她這個人般,宮中,甚少在見他。
唯一一次踫面,還是她去東宮取回自己物品時,踫上的。也不知是偶然還是他刻意,夏青墨一身威嚴蟒袍,黑綢布上金絲蟒,金色圖騰束腰,臉上,是她不曾熟悉的冷漠神情。
「殿下,我來取回我的東西!」他的冷漠讓她有些不適,拿著包裹,拘束的看著他。
夏青墨目光淡淡從她身上掃過,側頭,柔聲對莫小憐說道︰「憐兒,你先去水榭,我隨後就來!」
莫小憐從未見過他如此溫柔,羞澀低頭,不語的從凌寒身邊走過。擦肩而過時,她冷冷瞪了凌寒一眼。
夏青墨負手而立,淡淡看著她︰「皇兄待你可好?」
凌寒垂首︰「嗯,還好的!」
「好便好!」說完,邁開步伐,往水榭方向走去。
凌寒微楞,隨後叫住他。
夏青墨回頭,問道︰「叫我何事?」
「你……真的知道解魅殺之蠱的法子嗎?」她期待的問道。
他看著她,扯唇輕笑,褐眸明亮,「騙你的,我怎麼會知道那法子!」
轉身,不留一絲余地,揚長而去。
凌寒恨恨的盯著他的背影,混蛋!耍她好玩嗎?她的殺己劍不見了,找遍整個屋子也沒找到……心里一陣沉重,這幾日,她青絲中的白發已經越來越明顯了。身體並無任何的不適,只是到了晚上,總會夜不能寐,朦朧淺睡中總會倏然驚醒。
驚醒時,一身虛汗。
嘆了口氣,她只想過的清閑點,怎麼就這麼的難!
漫不經心的往芳華殿方向走去,低垂著頭,毫無精神。
夏青墨與夏景逸的對弈,已經悄然拉開序幕。現在的她不似曾經,夏青墨如今根本不需她的幫助,想想,只覺以前很傻。
「哎喲!」被前面的猛地撞到頭,凌寒煩躁的抬頭,卻驚訝的張口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你……你……」
眼前一個粉衣宮裝女子,眉眼間滿是妖媚之色……前提是,先忽略那可憐兮兮的眼神和凌亂的頭發。
「堂主……」
凌寒嘴角輕扯,拂了拂額頭,「秋染,這些日子死哪去了!」
秋染別扭的看了看自己衣裳,看著她,埋怨道︰「不是堂主讓我去查東宮兩位側妃的來歷嗎,為了完成此事,秋染犧牲色相,扮成女子混在宮女堆中……」
凌寒嘆道︰「你怎麼都不來找我?現在不用查她倆了!」
四下看了看,凌寒拉著秋染一路小跑,來到一處偏僻無人的地方。
「啊!不用查了,堂主,你不能這麼不負責任啊!」想他為了調查這件事,被那群丑女人陷害了多少次!!簡直就是莫名其妙,長得好看又不是他的錯,更何況他還是個男的。
凌寒凝眸思索片刻,對他說道︰「你趕緊出宮,去找尉遲軒討回那筆銀子!」
秋染眼楮一亮︰「太子找到了?太好了,堂主我們這就回驚鴻堂去!」
凌寒神色凝重,搖頭道︰「太子是找到了,可我還不能回去!」
秋染瞪著她,他自扮成宮女那天起,就被那群丑女人排擠,更被陷害多次。就說這次吧,要不是他實在忍不了,出手將那幫女人打飛,只怕現在他還被關在那個黑地窖里。
外面的事情,他一概不知。
「我這邊出了點狀況,等事情解決了我們就回去!「凌寒想了想,遂道︰「宮里現在情況復雜,你性子太單純又沖動不能留在宮里,嗯,這樣吧,你去尉遲軒那拿到銀子後,就在京城里隨便盤個店面,你自己看做點什麼合適!」
秋染撇了撇嘴,道︰「堂主怎麼自己不去做!」
「少跟我嗦,我是堂主,還是你是堂主?反了你!」凌寒伸手給了他一個爆栗,「只是要你有個落地的地方,我又不知什麼時候能出宮,你總不好坐吃山空吧!再說了,你一個外來人口總要有個理由留在京城里,哼,那些人可精著呢!」
秋染是不管情勢怎麼樣,既然堂主都發話了,他也只能從了。
「那秋染……做什麼生意好?」秋染苦著一張臉,問道。
凌寒蹙眉想了想,突然靈光一閃,她重重拍了秋染一下,笑得賊眉鼠眼︰「開家妓院好了,妓院三教九流來往頗多,斂財不說,還能收集情報!」
秋染眼前一亮,眼前似乎有很多美女衣著單薄的從他跟前走過……
可惜,美夢剛開始,就被一句話生生澆滅。
「開家男倌,嗯,一般偏男風的客人大都財力地位不凡,哈哈哈,嗯,不錯,越想越覺得不錯!」凌寒眼楮笑得眯成了一條線,仿佛銀子嘩啦啦從天上砸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