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一直不開車,就是因為已經不能開車了?」
「嗯。」
「他也許會死是嗎?」
「…….嗯。」
沈堯又沉默了一會兒,轉身看著窗外,腦子里突然就想起曾經被她忽略過的細碎片段,仔細想來好像是有那麼一日的,他從一早起來就一直低頭看手機,視線從頭到尾都沒有和她的視線對上,她吻他的時候他還嚇了一大跳,只是她竟忽略了。
此刻被還原出來的真相,心中說不出是難過還是什麼,她忽然轉頭跟林峰笑了一下,伸著左手食指指了一下窗戶外面,「你來看。」
不知道她的葫蘆里賣著什麼藥,林峰隨著她的手指看過去,一時間反倒愣了。
沈堯的病房在三樓,透過窗戶看過去,樓下就是醫院修建的供病人休閑娛樂的花園,已經是黃昏,金色的斜陽暖暖的映照,整個花園都被籠罩在一層金色的光圈里,就像是一幅童話般的場景,園子兩旁有巨大的綠蔭環繞,好多小孩子在林間跑來跑去嬉笑玩耍,或許是因為不小心,有一個小男孩在奔跑途中跌倒了,家長似乎又不在,一個人在那兒哭得好不傷心,不過沒一會兒一只棒棒糖就被一個漂亮阿姨遞到自己手里,小男孩馬上破涕為笑,開開心心拿著棒棒糖就要漂亮阿姨抱。
小男孩跑得這一個下午,全身上下都是泥,髒兮兮得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只見那漂亮阿姨嫌棄的瞅了他好幾眼,最後才不情不願的把那小男孩抱起來,嘴里還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些什麼,手指頗泄憤似的揪著那小男孩的臉蛋扭來扭去,那小男孩卻也不理她,一邊舌忝著棒棒糖,一邊被她捏得臉歪外加掛著口水。
雖然漂亮阿姨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但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副美好畫面。
「你知不知道她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麼?」看著底下白晨抱著那小男孩不知道跑去哪兒玩了,沈堯這才跟林峰笑了笑。
林峰怔了一下,她轉變話題的本事未免也太快了,不過仍舊是搖搖頭,很疑惑,「她說了什麼?」
「她說,」沈堯賣了一下關子,學著白晨嫌棄的樣子,說道︰「死小孩,難道我很老嗎,我這麼青春可愛,你怎麼能叫我阿姨呢你?~」
「……」這還真像他那位女友會干出來的事情,林峰忍不住笑出聲來,沈堯卻沒笑,抬頭看他,提了個奇怪的問題,返身在床頭坐下,左手里不知捏了個什麼東西,一條黑線從手心垂下來。「這樣子的她,你會想要離開她麼?」
這是個不能胡亂回答的問題,林峰沉吟了一會兒,才認真看著她的眼楮回答︰「不會。」
心里想,即便她不那麼可愛,他也不會離開她的,他尋找等待了很久,等到她長大,等到他有能力保護她,那麼,就不會輕易離開。
「是嗎?」她不置可否,忽然淡淡一笑,那笑容帶著說不出的自厭,他一驚,頓時心里有不好的預感,但也來不及阻攔下她的動作,只見她驀地把左手里一直捏著的東西轉換到右手上去,她右手手掌還纏著紗布,五根手指卻是露在外面的,以一種及其怪異的姿勢無力的垂著,他看得出她很費勁的想要展開手指去抓住那個小東西,但因為肌腱嚴重損毀,平常人做起來毫不費力的東西在她做來卻是奢求,那東西毫無懸念的從她指間滑落出來, 當一聲掉在地上滾了好幾個圈,最後滾到他腳邊停下,他才看清是一個紫色的水晶吊墜。
那邊沈堯嘴角已經漫開了苦笑︰「他也許會死,也許會好好的活著,但我永遠都是這個樣子了,如果你的白晨也是個殘廢,你還會這麼篤定的說不會離開她嗎?」
林峰被她的動作嚇得一震,他和沈堯不算很熟悉,能夠稱得上有聯系的都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在他粗淺的認識里,沈堯雖然不是個真正意義上的溫柔似水的女子,但向來也算是溫和而恬靜,就像是黑白中國畫里那些古代的盈盈女子,舉手投足有自己的風姿,雖然不是絕美,但一定讓人看著舒服。
然而此刻她的動作卻透滿了淒然和苦楚,他一時間喉嚨發哽,竟不知該如何回答。似乎,怎麼說,都是錯。他心里也越發的疑惑,她這個樣子,怎麼反倒像是蘄嶧在躲著不肯見她?
果然,下一秒沈堯又說話了,看著被他撿起來遞回給自己的東西,手指輕輕摩挲著,神情迷亂得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你們都以為是我不想見他,只是這一個門檻,他是什麼人?他若是真想來,你們誰又能攔得住他?是他自己不想來罷了,你們所有人都站在他那邊,都說是我的不對,可是我到底哪里做錯了?你去幫我問問他,這樣子傷害我,欺騙我,他會有一點兒心疼嗎?我現在這個樣子,他也不肯過來看一眼是不是?」
她是真的覺得很累了,沒有人能夠想到這幾天她想了多少事情,除了醫生給她安眠之外就不能再睡一個安穩覺,一邊因為知道了真相,擔心他的身體,一邊心里又矛盾不已,因為對兩人的關系不知道該怎麼定位,又或者說,該怎麼繼續下去?那件事後,明明有很多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其實根本就沒有我原不原諒他這回事,我在他家里等了他整整三天,他可以狠心不出現,這
次若不是我出事,我想,他也許能夠避著我一輩子!」說到這她抬頭看了林峰一眼,「請你幫忙轉告他,我等夠了,只是今天這一晚,他若是再不來,明天我就走了,以後他的死活,就真的跟我再沒有任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