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牡丹記 元部利卷 天香夜染衣 170墜崖

作者 ︰ 玄歌小主

黃妍搖落淚水,澀聲相道,「敖顯,謝謝你帶我來這里見我爹最後一面,黃妍余願已足,此生再無什麼遺憾了。今世欠你的恩德我尚且償還不清,如今又怎敢相累與你……我知道,兵臨陣前,你還不急不慌,必然有月兌困之法,你快些離去吧,我這個紅顏禍水,就留在這里永遠守護爹爹了。」

雷縉說「紅顏禍水。」一張臉上寫滿鄙夷,黃妍心頭驟如千斤壓頂。她想如今只要自己往前面輕輕一跳,那過往種種也就隨之煙消雲散,不復存在了吧。她也就可以解月兌了,這又何嘗不是一個讓自己給爹爹贖罪的好出路呢。

「敖顯,你我今日,永別了……」單薄的身子逆風而立,側身一傾,就投進了雲山霧海之中。

「妍兒!」敖顯擒抓不及,想也未想,身形一閃,亦忙跟著飛身躍下斷崖去媲。

這可把後頭打馬緊追而來的一眾人等全數給怔在了當場。方才還氣勢逼人的場面,驟然間死靜了下來,靜得天地間只听得寒風過耳,心頭亂徹。

就在誰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敖顯的坐騎豢龍忽然失控,前蹄翻騰,竭斯底里著嘶鳴,往前一竄,也要跟著往崖底下跳,鴻清忙命人扯住,「這匹馬通靈,趕緊拉住它。丫」

話落,登見得橫斜里上來十幾余名高膘大漢,將那豢龍團團圍住,扯韁繩,拉馬尾,使盡了渾身解數也還無法令它安分下來。

屠金麒正欲翻身下馬來看,身子才動了動,便听旁側有兵士高聲道,「有刺客,大將軍小心。」

有刺客?在哪里?竟是這般悄無聲息,饒他耳聰目明也未及發現的?

屠金麒一驚,側目瞧去,一道黑影已然朝他奔襲而來,正欲把刀自衛,突覺肩頭狠狠一疼,竟是那名「刺客」踩著他的肩膀徑向著前頭的斷崖掠去,再注目一看,那人到了崖邊也不見停下,反而飛身直下,沉沉往崖底墜落了下去。

瞬息之間生發的事,只見得了那人黑袍錦繡,華發三千,確是個白發女子不假。

一眾人等尚未回神,姚宗墓側又有人破雪而出,濃眉大眼,虯髯長劍,赫然便是劍邪,「不好,修羅離陣了。」

小魔王穆勒跟著鑽出雪堆,發上落雪晶瑩,卻無心相顧,「怎麼辦,我阿姐也跳下去了。」

黃季嗔怪,「什麼以不變應萬變吶,都是墨問出的鬼主意,現在好了吧,賠了夫人又折兵。」

童伯鎮定如常,「莫要多話,趕緊想辦法救人。」

引得墨問旋扇跺腳,「誒呀,我的‘七星拜月’啊,如今少了一個可怎麼是好!」所指,確是那出了「七星拜月」陣的白發紅顏穆修羅。

朱雀一把奪下墨問手中折扇,「你還搖什麼扇子,趕緊快出主意啊。」

墨問道,「還出什麼主意啊,跟著下去救人啊,這麼高跳下去還不知道摔壞了沒有呢。」

朱雀捏拳,直撞他鼻梁骨去,「你是烏鴉嘴麼?」

駭得墨問趕忙攤扇自護,「得得得,好話說不壞嘛。」

大手一帶,童伯一把抓下朱雀手腕,「朱雀別鬧了,我們趕緊分頭去找找,看看有沒有路可以通到崖底的。」

黃季重重點頭,「好,我們分頭去找。」

幾人正欲行動,那邊,為這忽然自雪里現身的幾人而驚得一怔一愣的兵士,已然反應過來,緊著手中大刀一路殺拔而來。

「快走!」童伯低喝一聲,忽而又回頭驚問,「雲仲呢?」

幾人腳底一滯,紛紛巡目四顧,「那小經略去哪里了?方才不是還在麼?」

「雲二哥?」

「快,快將那幾人拿下。」馬上,雷縉鞭指童伯人等疾速吩咐道。

屠金麒也為那些忽然出現的人而分了心去,「敖顯果然是留了一手,好在本將軍也不是吃素的,方才一個沒忍住就險些要吃虧了去。」

「啊!」有軍兵漏出訝異之聲。幾人回頭相顧,才見豢龍背上兀然現出一人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雷縉曾于姚宗府上見過了雲仲。

雲仲趁人皆注意童伯等人時候,聲東擊西地放倒了些數看馬大漢,翻上馬背勒過韁繩就左奔右突地沖將回去。

雷縉因惱其曾在姚宗府上出言羞辱過太子鴻舒,此刻見了可是分外眼紅,眸中戾色一閃而過,捏緊手心便施令道,「放箭。」

鴻清淡淡掃他一眼,尚為雷縉方才出語刺激黃妍而深感憎惡,這就跟他唱起了對頭戲來,「住手,本王和屠大將軍未曾發話,誰敢擅自亂發一箭!」

兵士手上動作一頓,面面相覷地互望了一眼,可是不知上頭這些首腦到底哪般心思了。

雷縉撥轉馬頭拱手謂鴻清道,「譽王殿下,縱虎歸山,後患無窮,現在正是一舉擒拿,將他們一網打盡的絕好時機啊。」

鴻清冷冷瞥去,「雷先生可是忘了我皇兄的口諭了?」

雷縉道,「皇上同意招降只是因為一時拿不出絕好計策來,可如今此一時彼一時矣,勝負一念,時不我待,殿下明察啊。」

「本王看雷先生的‘時不我待’為的全然不是我皇兄,而是想借著我皇兄來泄你一己私憤吧。」鴻清眸子一眯,怨怒之中警告明顯,「若是叫我皇兄知道了雷先生時至今日還身在曹營心在漢的話,雷先生以為我皇兄會哪般待你?」

「殿下,我……」雷縉終于露出些懼意來,只好轉頭央那不知何時別過頭去的屠金麒,「大將軍……?」

這兩人一時談不得攏,閑扯的時間足夠雲仲等人帶馬一道沖殺出去,輕易月兌了身。

屠金麒正在崖邊探頭張望,听得雷縉相喚,扭頭一看,自己人多勢眾,竟是連幾個混小子都擒拿不下,登時火起,「人呢?怎麼叫他們給跑了啊?還不快給本將軍去追啊!陳楚!」

「陳楚何在?」回頭怒吼,「雷縉,那陳統領呢?」

雷縉悶悶回道,「難道大將軍忘了麼?今日魏相嫁女,簽帥大婚,陳統領要負責……」

雷縉話頭未完,屠金麒厲聲便喝,「難道他陳統領負責洞房去了麼?」

「……」這可弄得無人答得上來。

卻是說曹操曹操就到。陳楚領著一眾人馬就現了身,「大將軍,陳楚來遲,請大將軍贖罪!」

屠金麒把手一指,氣勢洶洶,「快去,快去給本將軍把方才沖殺出去的那幾個敖家余孽給一舉擒獲回來,若再辦事不利,當心回頭叫那魏相摘了你的烏紗帽。」

身子一震,陳楚趕忙挺直了腰桿,「是,陳楚這就去。」

屠金麒訓完陳楚這又語出驚人了,「繩索都準備好了沒有啊,快些取了來,本將軍現在就墜繩而下,探個究竟去。」

駭得雷縉腿軟,這是再也坐不得住了,趕忙翻身下得馬來,上前就勸,「屠大將軍,此崖深不可測,這要下去了,定然是九死一生啊,大將軍乃雲楚肱骨之臣,激流之柱,萬不可以身試險啊。」

屠金麒仰頭解披風,斜睨雷縉道,「雷先生若是怕死,也請莫要攔阻本將軍,這斷崖雖險,可那黃妍小姐都敢跳得,本將軍墜繩而下又有何不可了,難道雷先生是以為本將軍還比不得過我雲楚的一個女子麼?」

這,這可哪里敢。雷縉忙道,「不不不,雷縉萬不是那個意思,雷縉只是心系大將軍安危……」

「好了,雷先生系好自己的安危就成了,本將軍的安危用不著你操心。」屠金麒將解落的披風隨手甩進雷縉懷里,接過手下兵士遞予他的粗大繩索,用力扯了又扯。

雷縉勸他不得,只好再看向譽王楚鴻清。鴻清卻一語不發,全當未見,只自顧扼腕地探瞧著斷崖下的雲山霧海。他何嘗想逼人上絕路了,但事今如此,再說什麼也都是悔愧晚矣。

鴻清不表態,雷縉話不得,眼看著屠金麒已然系好繩索就要下到斷崖去了,雷縉心念一轉,關鍵時候又忙出了聲道,「大將軍莫逞匹夫之勇啊……」

不待他苦口婆心勸說完畢,屠金麒先已見惱,「原來本將軍在你眼里就只會匹夫之勇?那雷先生你還百無一用呢。想你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便是想逞這匹夫之勇還斷不能夠呢,卻居然膽敢出言譏誚于本將軍,你就不怕招惱了本將軍,一個不高興就把你這無用的書生給丟下深崖去?!」

屠金麒面露凶惡之態,儼是欲吃人模樣,弄得左右瑟縮不敢妄動,雷縉也只好咽下余話,任由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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