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陽之戰•佛緣 第一章 禍起蕭牆Ⅰ

作者 ︰ 孰不依

靈山之巔,佛門之聖地。

八百里靈山湛藍的天幕之下,數十座冰峰雪嶺如利劍斜插,直入雲霄,似乎是以山為劍組成的一道神秘劍陣。劍陣寒光隱隱,氣勢逼人。白光、青光、金光等各色光芒在空中踫撞、散射,幻出奇特圖案,恍惚一幅幅十分霸道的佛門禁制。

雷音寺深藏于劍陣中央的靈鷲峰,蒼松翠柏與浮屠殿閣錯落有致,氣勢渾然,莊嚴凝重。天高雲淡時節,從山下遠眺,或許隱約可見。雷音寺上空則是祥光五色,瑞藹千重,鐘磬梵音遠遠傳來,若有若無,不絕如縷。

從靈鷲峰下視,群山之間,亂雲飛渡,似滄海橫流,如狂飆旋卷,漫無邊際。幾座山頭、三五棵蒼松突兀于雲海之上,宛如幾葉扁舟,時隱時沒。偶听空中一陣鶴唳,響徹雲霄,數只仙鶴自蒼松之頂沖天而起,驚回路人萬里思緒。

待到雲海散盡,靈山腳下一條玉帶顯現出來,乃弱水三千里九曲回環。水流浩浩蕩蕩,奔涌不息,不時浪拍山崖,聲震雲天。靈山諸峰被弱水環繞,波濤之上唯有一座獨木橋橫絕兩岸,那就是千萬年間證道成佛者月兌胎換骨所必經的「凌雲渡」。

雷音寺寺門外,一株千年菩提樹格外醒目。巨大的樹冠形成天然穹頂,方圓數十丈俱得蔭護。菩提樹四季常青,經冬不凋,故深秋時節,仍然枝葉青翠。菩提樹樹葉經秋風吹拂,秋陽反照,不時透出一道道冷光,呈現各種靈異之像,如行侶、如坐僧、如奔虎、如游龍,在天際飄掠而來,轉瞬即去,變化萬端,攝人心魄。

世人只知釋迦牟尼三十一歲悟道,四十九年**,八十歲涅槃,卻不知每年此日皆返回靈山,在這千年菩提樹下設壇傳經。多少年來靈山法會都無意外,唯獨釋迦牟尼涅槃當年,法會上卻出現了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

那日正是凌晨,悠揚的鐘聲尚在群山回響,忽見天際一抹星光閃過,自東向西消逝于靈山之巔千年菩提樹下。而後又有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如流星一閃即逝,由快而慢,由少及多,從不同方向匯集靈山。

不消說,這些都是早早趕來聆听佛祖說法的各方菩薩、羅漢、揭諦等一眾佛門弟子。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已有成百上千佛門弟子相繼趕來。

菩提樹下還撐著一盞指路燈尚未熄滅,透過搖曳的亮光,只見一眾佛門弟子或坐或站,或斜躺青石,或乘雲停駐虛空,散布于講經壇各個角度。

黎明時分,天際暗色稍褪,一抹微光灑落靈鷲峰。有灰衣僧人從雷音寺出來,熄滅了那盞燈火,提著燈籠經旁門回到寺中。

「吱吱呀呀」「轟轟隆隆」,響聲從雷音寺傳來,兩扇高大的紅色寺門轟然開啟。朦朧中一道金色雲氣散開,四大護法金剛魚貫而出,衣飾鮮艷奪目,持琵琶、慧劍、蒼龍、菩提傘,護立寺門兩側。金盔銅甲與佩劍等兵刃相互踫撞,一通「叮叮當當」亂響,聲音清脆抑或沉雄,經久不絕。

眾弟子聞聲而動,紛紛抬頭觀望。只見釋迦牟尼盤腿靜坐,飛越寺門駕雲而來。釋迦牟尼雙目微閉,兩耳垂肩,面容肅穆,威嚴中帶著慈和,不疾不速,衣袂飄飄落在千年菩提樹旁「金剛座」上。

菩提樹下黑壓壓的佛門弟子不約而同地朝釋迦牟尼左右兩側聚集過來,鴉雀無聲,井然有序。時間不長,階下十地菩薩、五百羅漢、三千揭諦、十一大曜、十八伽藍、比丘尼、優婆塞、無數的聖僧、道者已經密密麻麻列于兩廂。

話說雷音寺外諸方神佛正在聆听佛祖說法,無人注意到黎明時分天際那一抹亮色已經悄然褪去,天色又黯淡下來。遙遠的東方不聲不響涌起鋪天蓋地一大片黑雲,隱隱透著詭異。

突然,黑雲縫中閃出一道亮光,閃電從千萬里之外裂空而來。隨後「 嚓」一聲巨響,一陣悶雷好象就從眾僧頭皮上飛滾而過。

雷音寺在慘白的電光中亮了一亮,眾多盤腿打座的僧人,影子被拉得長長的,印在黃色寺牆之上。閃電之後,數千神佛的影子隱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雷音寺雖然是佛門重地,但在天地造化無窮力量面前仍然顯得如此孤獨佇立。八百里靈山仿佛都在顫動,黑沉沉的天好象就要崩塌下來。

深秋季節,竟然有如此令人駭異的狂電驚雷,實屬反常。眾佛門弟子面對突如其來的異象,情知不妙,紛紛雙手合十,面色肅然。

天邊黑雲翻滾,四野靜無人聲。須臾之間,漫天漫地的急風響雷卷將過來,吹得眾僧肥大的僧衣呼呼啦啦直響。雷雨劈頭蓋臉席卷而來,蕭蕭然掠過眾僧頭頂。

偶有一團團枯枝敗葉不知從何處卷來,被狂風暴雨挾持著在空中掙扎浮沉,散發著極為濃烈的土腥味和腐臭的氣息,引得眾僧紛紛眯縫著眼楮,扯起衣袖擋了半張臉,摒住鼻息默不作聲。

風暴抽打著菩提樹斑駁的筋骨,菩提樹在風暴中劇烈的晃動。釋迦牟尼皺著眉,用手指朝菩提樹外一彈,一道光芒閃射而出。菩提樹上空瞬間撐開一把巨傘,透出一圈薄薄的光芒,把眾人和菩提樹都護在傘下。狂風暴雨在傘外噗噗作響,傘下卻是風雨不透。

過了一些時候,狂風暴雨突然停了下來。大家以為這場詭異的暴風雨就此結束,一切有驚無險,剛想松一口氣,卻被一聲驚呼所震撼,一顆心又懸了起來。

「大家快看!」一個聲音很突兀地冒了出來。一道身影從階下飄然而起,飛出菩提樹頂上那道保護傘,在數百米虛空凌風獨立,手搭額頭向遠方張望。眾僧愣了一下,許久才反應過來,那好象是須菩提的身影。

須菩提乃釋迦牟尼十大弟子之一,年高德劭,威儀氣度非凡。他身在空中了望半天,然後折身返回菩提樹下,伸手指了指東北方向,面向釋迦牟尼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世尊,今日天象實在反常,莫非要發生什麼禍事?」

眾僧順著須菩提的指向,借著光傘薄薄的微光,凝目向東北方望去,這才發現那里有一股奇異的光芒忽隱忽現。凌晨的天空漸漸浮現出七顆閃亮的星星,恍惚是「瑤光」「開陽」「玉衡」「天權」「天璣」「天璇」「天樞」等北斗七星。

北斗七星自西向東倏然展開,但與往日不同,遙遠的天際分明展露出一片猙獰。

短暫的寧靜之後,奇怪的事果然發生了。

以前,北斗七星如同骨肉兄弟,總是形影不離,相互呵護,今日好象失去了往日的和睦,一個個怒氣沖沖,透出難出捉模的邪氣。

北斗七星忽漲忽縮,磨擦不斷,繼而撕破臉皮,猛烈踫撞起來,電光石火一般,一踫即飛,轉眼又飛旋而回再次踫撞。踫撞的剎那爆發出強烈的光芒,就像一道道閃電劃過天際。

這些劇烈踫撞由最不安分的「瑤光」星率先發動。北斗七星每一次踫撞所爆發出來的巨響,都沉沉地撞在眾僧的心口上,一些僧人連身子也被震得微微發顫。眾僧被北斗七星猛烈的踫撞震得心有余悸,紛紛撫著胸膛目瞪口呆,不明白北斗七星為何反目成仇,居然自相殘殺起來。

北斗七星每一顆星宿好象都急紅了眼,體內都隱隱約約有一種強大的力量盤旋不止,簡直就要噴薄而出,撐破那一層薄薄的外殼,驅使著這顆星去踫擊鄰近的星宿。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咦,北斗星君呢?有誰最近見過北斗星君嗎?」須菩提面色凝重,大聲向人群詢問。須菩提法力高深,內力渾厚,開口講話也蘊含無窮勁力,震得眾人耳膜發顫。

佛門弟子當中不少人與北斗星君熟識,常常聚到一起談玄說妙、破禪悟道,但今日須菩提一陣呼喚,卻無人應聲。

在一眾佛門弟子「阿彌陀佛」的誦號聲中,「北斗七星」靠西斗柄上的那顆「瑤光」星悄然變形,逐漸膨脹,竟然生出一道長長的慧尾來,將「瑤光」星本體裹在其中。

遠遠望去,那慧尾狀如一柄利劍,抑或是一根長鞭。慧尾躍躍欲試,不斷飛舞旋馳,以至「瑤光」星自身也被慧尾拽著在天空中旋轉不止!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剛才還勢均力敵的七星互斗立即形勢大變,呈現出「瑤光」獨霸一方的格局。其他六星難擋慧尾的鋒芒,被這柄利劍所驚駭,只能閃避退讓,幾乎再難靠近這顆生出長長慧尾的「瑤光」。

終于,「瑤光」長長的慧尾掃中鄰近的「開陽」星。「開陽」晃了幾晃,重創之下無力躲閃,「砰砰砰」連遭鞭笞,突然一剖兩半,繼而粉碎。一道蘑菇雲升起,「開陽」如煙花閃爍之後,被隱藏在太空深處的黑洞所吞噬。

「這個瑤光還真是了不得,莫非想以一敵六?」須菩提見「瑤光」到處樹敵,倍感驚訝,嘆道︰「看來,今天北斗七星真的要上演一場骨肉相殘的慘劇!」

須菩提話音剛落,東方天際已經發生了一些變化。「天權」「天璣」「天璇」「天樞」等璇璣四星顯然知道「瑤光」厲害,居然摒棄了嫌怨,相互聯合起來,擺成「璇璣」陣法,共同對抗「瑤光」。

璇璣四星各自搶佔方位,企圖從不同方向同時踫擊帶著長長慧尾的「瑤光」。

可惜,在「瑤光」那種蠻橫凶猛的力量面前,璇璣四星的企圖過于蒼白。

「瑤光」執長鞭而馭宇內,慧尾橫掃的速度極快,力量極強,威猛無比。率先出擊的「天璣」不僅沒有踫到「瑤光」,反而屢次被慧尾所傷,裂成幾個大碎塊。這些碎塊先是在黑洞附近盤旋,繼而被黑洞撕裂並逐漸吞噬,再也不見蹤跡。

「天璣」一敗,「璇璣」四星擺下的陣法立即散亂!

「瑤光」得勢不饒人,那一道慧尾繼續膨脹和猛烈旋轉,象長鞭一樣不斷橫掃,如飛劍一般盤旋疾刺,左沖右突,如入無人之境。

「玉衡」在「瑤光」星的猛烈沖擊下章法大亂,繼「開陽」「天璣」之後也像煙花一樣爆裂、消逝。

天樞、天璇、天權三星見形勢不妙,三星倏然後退,圍成一個圓圈劇烈旋轉,體積暴漲了數倍,繼而相互滲透融合,整合成一顆軀殼極厚的巨星,想憑借堅硬的外殼,砸碎「瑤光」星這個禍根。

這顆巨星瞬間光芒萬道,顯然對「瑤光」極端痛恨,凝聚起全部力量,要與「瑤光」拼死一搏!

只是「瑤光」那長長的慧尾如何肯讓這顆巨星靠近。與龐大而笨拙的巨星相比,「瑤光」盡展輕靈之長,游走在天際,以守為攻,總在巨星猝不及防之時揮鞭而出,擊打巨星堅硬的軀殼。

巨星雖然堅韌,硬生生承受了慧尾的猛烈抽打,不顧一切沖撞「瑤光」,但始終無法靠近「瑤光」的內核!因為「瑤光」的本體被慧尾層層包裹,要觸到「瑤光」的內核難乎其難。

「不好,巨星要潰敗!」一名喚作迦葉尊者的老僧從中看出些端倪,側轉身,皺眉對釋迦牟尼言道。

迦葉尊者乃釋迦牟尼十大弟子之首,不苟言笑,沉穩如山,向釋迦牟尼說話也是緩緩道來。眾僧只覺他余音縈繞,字字千鈞,似乎與他兩道長長的白眉一起在風中輕拂。

眾僧皆以為「瑤光」星是七星互斗的罪魁禍首,對「瑤光」星無甚好感,希望天樞、天璇、天權三星組成的這顆巨星能夠遏阻「瑤光」的狂妄野心。眾僧剛才還對這顆巨星抱有信心,听了迦葉尊者的泄氣話,不由得又緊張起來。

果然,「瑤光」以逸待勞,伺機而動,不時狠抽巨星一鞭。巨星更顯瘋狂,不斷拼死搏擊,卻屢屢被「瑤光」那一道長鞭抽得震顫不止,終于裂出一道深深的傷痕。

巨星見勢不好,意欲抽身退出。奈何「瑤光」星立即反守為攻,尾隨而至,痛下殺手。巨星避不開「瑤光」的迅猛攻擊,裂痕越來越多,終于破碎成千百瓣,如菊花一現,慢慢消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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