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良心終于從打架的陰影拔出來了。時間過了二十多天,沒有人來找他們,也沒有人道這件事,也沒有見威嚴的警察來學校尋找他們。他曾問過杜亮,這個頭式象只公雞冠子的黑小子,翻著白眼珠問︰「你說的打架是那一次,咱們打的是什麼人?」吳良心告訴他,「就是那天晚上,你去磚拍倒了一個矮矮的小伙子,他倒下去連哼都沒哼。」杜亮想了想,是有這回事。不過他不明白,打了就打了,這怎麼了?吳良心只好告訴他,「我是怕這小子死了,警察來找咱們。」
杜亮嘎嘎地笑了,「你真是能笑死人,你真是能笑死人。那是一個人,不是小螞蟻,怎麼會一下就死了。告訴你,他還活得旺旺的。跟你我一樣,絕對死不了。」
吳良心曾偷偷地去易初網吧那里看過,那里平平靜靜,沒有什麼異常,很多小孩子還在那里歡天喜地地打著他們的游戲,看著他們的電影,聊著他們的天。網吧開得好好的。他打電話問吳翔,這小子也把這件事給忘了,等想起來了,吳翔口氣很大地說︰「甭怕,甭怕,這事早過去了。你想,他要死了,警察早把易初網吧給封了。你當時看他倒下去,那去打悶了,一會就醒了。沒事。」吳良心嘿嘿地笑了。
想起來真可笑。那幾天,吳良心回到家里,他害怕父母知道這件事。害怕警察找到他們家里來,在突然之間,把他們都抓了起來。有一天的晚上,他睡著了做夢,突然覺得有人破門而入,一下子把他按倒在床上,然後給他戴上銬子,拉了他朝外走。他嚇哭了,求警察讓他見一見父母和爺爺女乃女乃,可警察不許,給他頭上套了一只襪子,拉著他出去。他急得哭了起來。
等到醒來,他已哭得滿面淚花。他的母親南柯夢站在她的身邊,用手在給他擦著臉上的淚水,問他怎麼了。
吳良心只好撒謊說,「我想爺爺女乃女乃了。」
這孩子多麼重情義呀。南柯夢感動極了,她回到自己臥房以後跟吳金鉤說起這事,要送吳良心回老家去看看,吳金鉤不許,說是孩子在這邊剛學會了點規矩,要再回去,給他爺爺女乃女乃一寵,回來又是無法無天,那怎麼得了。孩子想什麼,也就一會兒,過幾天就好了,當然,孩子孤單,在城里朋友少是事實,以後咱們也多和孩子在一起呆會。南柯夢听得丈夫說得有理,點著頭睡在了丈夫的身邊。不過,吳金鉤也就是說說而已,他一忙起自己的事來,能把什麼都忘了。不過,有一點他是做到了,那就是每天晚上,硬要兒子老婆陪著他看完新聞聯播。兒子更感興趣的是動畫片,老婆更喜歡看的是那些男歡女愛的言情片。三個人坐在客廳,老實看新聞的只有吳金鉤。除了這個,吳金鉤還喜歡早上起來,開了廣播,听新聞。廣播聲音很大,旁邊的鄰居也能听見,可吳金鉤不管這些,他一邊听著廣播,一邊洗耳恭听臉刷牙,這一切做好了,他也該上班了。他聯系外界的渠道就是這一個小時。其余的時間,他都用在自己的專業和廠子上。兒子心里想什麼,他不會知道。老婆想什麼,他也不會知道。南柯夢城里有自己的圈子和小姐妹,她總是跟她們有說不完的話。她的思想,看法,大多來自這個渠道。至于對兒子,她就知道一點,要好好學習,將來考名牌大學,出國留學。所以,只要一看到兒子在寫作業,她就高興。相反,一看見到兒子在玩,或者睡覺,她就緊張生氣。當她緊張時,她就沒完沒了的嘮叨,當她高興時,她就用給兒子零花錢來表現她的歡喜。這一次,好和吳金鉤出去療養了,兒子不能跟著去,她覺得好象對不起兒子似的,于是每個星期就多給吳良心留了幾百塊錢,好象只有這樣做,兒子才能和他們一樣平衡了似的。
至于吳良心,從小就不在父母身邊長大。老爸老媽出去,在他看來,這是自自然然的,就象他在老家時,他們在遙遠的城市生活一樣。沒了老媽的嘮叨,他倒覺得安靜了許多。現在,他想吃什麼,可以自己去買,想看電視到什麼時候,也沒有人管。當他一個人坐在客廳里,拿著搖控器一個一個地調著電視台時,他可以忘了一切。只是第二天早上到學校該教作業時,他才想起來自己的作業還沒有交。他只好在早讀前的十向分鐘狠命地抄,以最快的速度,來完成這些作業,否剛可能中午被老師留下的。抄的作業,當然是倪艾的。她是班里最听話的女生。長期當班長,她早已養成了按時完成作業的習慣。當吳良心在路上向她借作業時,她也會說︰「只這一次,要長期抄,你會跟不上課的。」吳良心傻笑著點著頭,她于是就把作業本給了。可當吳良心第二天又向她借作業本時,她為難了,小嘴眠著,半天不說話。吳良心又是求又是保證,說第二天絕對不抄了,自己寫。倪艾心軟,還是給了。
事情的敗露也是在一個早上。那天牛老師來得早了些,他來到教室,想看看同學們是不是把地掃好了。當他走進教室時,看到了吳良心正在桌子上爬著,急急忙忙地寫著。他的面前是兩本作業。這很明顯,是抄襲。牛老師走近吳良心,這傻小子竟然沒有發現。牛老師收了這兩本作業,一看有一本竟然是倪艾的。照牛老師的脾氣,抓著了這種情況,他的處理是不同于一般老師的。一般的老師是撕了抄作業的同學本子,再讓他重做。要麼再罰他寫三遍五遍。牛老師不。他喜歡撕了借給抄作業同學的作業本。這樣做的結果,是以後沒有人敢再借給別人自己的作業本。可現在這作業本是倪艾的。她是干部,又自己一手提拔的。牛老師沒有簡單從事,他拿了這兩本作業回到了辦公室。放學的時候,牛老師把倪艾和吳良心叫到了辦公室。其他的老師們都去吃飯了。偌大的辦公室空無一人。十幾張桌子整齊地擺在這里。這里是初二年級每一辦公室。在這里面辦公室的是初二年級的主課老師。副課老師在旁邊的另一個辦公室。一個年級的老師集體辦公,好處是便于老師處理學生。現在的學生,他們從小學養成了一種習慣,最怕班主任。認為班主任可以決定學生座位,可以決定叫家長,還可以上報學校處分學生,這三樣,都是學生最害怕的。其他的老師去教室的時間也少,也不太參與這些事情。其次學生害怕主課老師。他們一般是學校的骨干,與班主任的關系也好。說一句話,班主任老師也听。至于副課老師,他們在學校代的課,一般不參與統考,成績也不排隊。因為在學校的地位不高,他們也對學生的要求松一些。學生年齡很小,可他們的直覺很發達,看到老師這樣地要求自己,他們在課堂上對老師也就分了三六九等。副課課堂上的紀律那就差得遠了。
吳良心一進老師辦公室,心里害怕極了。經過上一次與牛老師的較量,他已領教了這位面皮白淨個子不高的老師的厲害。他說話不凶,可想出來的點子,都是朝學生最怕的地方捅。讓你防不勝防。最要命的是他三弄兩弄,最後家長,學校都給他幫忙了。這種斗爭,永遠不是一對一的,他是一群對一個。一個學生,玩不過老師,吳良心現在算是明白了。所以一進辦公室,他已經想好了,向老師承認錯誤,說他抄作業不對。他也決定不出賣倪艾,不說是她借給他作業本的,就說是自己偷偷地從她的書包里偷拿的。牛老師要怎樣處理,任听君便。他吳良心全認了。他等著牛老師講出一番抄作業的危害,然後再承認錯誤。老師們都有一個弱點,只要學生承認了錯誤,他們的氣就消了。他們千折騰,萬折騰,目的無非是一個,要學生認錯,保證以後不再犯了。這一點吳良心也是明白的。
但是,牛老師沒有理他,而是把臉轉向倪艾。
倪艾低著頭。白淨的臉上有一點紅,長長的留海上的頭發,輕輕地飄動著,眼楮是低垂下去的,讓人只能看見她的長長的睫毛。這是識錯的表現。牛老師臉色變得緩和了。他從辦公室上取下伏著的雙手,把一只手放在了椅子背上,臉轉向了倪艾。
「是你借給吳良心的作業,讓他抄的?」牛老師問。
吳良心本來要說是他自己掏的。可倪艾已經點了頭。她用這種無聲的語言告訴老師是她錯了。
牛老師又問︰「你怎麼這麼糊涂。作業不能抄的。學習好的同學,要是抄半個月的作業,什麼也不會了。吳良心的學習最近剛有了進步,你這不是幫倒忙,害他嗎?真要幫他,就該給他講明白不會的題,讓他學會自己做,而不是抄。」
倪艾只是點著頭。她的臉更回紅了。
「你是個明白的同學,最近怎麼也犯了糊涂。」牛老師看到倪艾緋紅的臉,站了起來,接了杯水喝。顯然,這是要結束談話的表現。
倪艾小聲地說︰「吳良心的爸爸病了,到外地去療養成,他的媽媽陪著去了。家里沒人,他回家要做飯,洗碗,有時就忘了寫作業。我怕他受批評,就……」
「這更不對了,老師批評他也是為他好,不是沒事找他麻煩的。再說,他說明了情況,那一個老師都是通情達理的,也不會批評他的。」牛老師更正著倪艾的話,喝著水。
顯然,牛老師不願再批評倪艾了。對于這個學生的品質,他是不會懷疑的。他把頭轉向了吳良心。
「你爸爸不要緊吧。」
吳良心急忙說︰「不要緊,就是愛上火發炎,醫生說療養一段就好了。」
「到那里去了。」
「陸療。」
「多長時間?」
「三個月。」
「那沒事。陸療離西安很近,你在星期天可以去看他。他也可以回來的。你看你爸多光榮,是政府津貼的享受者。著名的科學家。你可要好好學習,將來象你爸爸一樣,為社會做出更大的貢獻。千萬不能連高中也考不上,那時候,大家會笑話你爸的。說是科學空的兒子,連個名牌大學也考不上。多丟人。」
吳良心點著頭。
牛老師站起來,用手拍著吳良心的頭,「小帥哥,我可再告訴你一遍,抄作業,將來連高中也考不上,弄不好畢業證也沒有。你給我記好了。」
這一肢體語言,讓吳良心覺得很親切。它就象吳良心和吳翔杜亮他們在一起時互相摟著肩膀一樣,讓吳良心覺得很親切。他一下放松了。臉上顯出輕松的笑容。
牛老師站起來,看了看表,說︰「時間也不早了,咱們都去吃飯吧。你們回家現在也遲了,不如跟我到教師灶上吃吧。」
倪艾說︰「不了,老師,我們到校門口的飯館去吃。」
「有錢嗎?沒有的話,我這些有。」牛老師從衣袋里掏出十塊錢。
吳良心說︰「有,老師,我身上有幾百塊錢。」
「阿,」牛老師回過頭來。
吳良心從身上模出錢包。那里邊有七八百元。
牛老師說︰「身上不要裝這麼多錢,容易丟。再說,這是你爸媽給你吃飯的。丟了怎麼辦。今天回去,放家里。不要裝在身上。」
吳良心點著頭。
三個人走出辦公室,牛老師對倪艾說︰「吳良心同學剛轉來時間不長,可能還沒有適應城里的生活,以後在學習上,你要多幫助他。特別是幫助他養成良好的學習習慣,幫他
改掉身上的不良習氣。」
倪艾點著頭。
「這個同學身上優秀的地方多,壞習慣少,特別是正直,能敢,其他同學缺乏這些。」牛老師走了多遠,回頭叮囑倪艾。
牛老師走了。他去到後邊生活區吃飯去了。老師的宿舍和食堂在那里。
吳良心站在那里,看著牛老師遠去的背影,心理想,這件事就這麼完了,算過去了,這麼簡單?
倪艾一推他︰「快吃飯去呀,傻大個,還在想什麼呀。」
吳良心這才覺得,肚子確實是餓了。剛才一緊張,竟然沒有感覺到。他嘿嘿地笑了,那樣子象個孩子。
倪艾扭過頭哧哧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