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小晴教吳良心習定。說白了就是練習靜坐。這是俗話說上的話，是從名相上說的，也是普通人說的。而真正練靜坐的人將這個叫習定，即練習定力。其實中國的三教都習定的。佛教的佛和菩薩像就是一坐的樣子，道教的道士，也是手握拂塵，靜坐整日。儒教的養氣也是練習定力。缺乏定力的人，一事無成。各門各派的人物，成就都是因為定力而成的。缺少定斬的人朝秦暮楚，一事無成。整日逐物于外，注意力很難集中。沒有注意力的人，就象是能量不能集中到一個焦點上一樣，自身的能量，也就白白的浪費了。虛渡了一生的大好光蔭。
小晴先是教吳良心坐的姿勢。歸結起來無非是頭正身直。但一點一點地做起來，真不容易。吳良心原來以為就那麼一坐就可以了。可當他坐在那里時，小晴一眼就看明白了他的那些地方是僵的，死的，真的。就一個頭部的百會要頂，下巴要收，眼簾要垂，肌肉和放松，他就做了好幾次才做好。當吳良心真的做到了這些要求時，他又一次感到了自己的無知和小晴的聰明。
這樣坐著真是舒服極了。天下原來竟然有這樣的姿勢，可以前吳良心就不知道。也沒有人教給他。他從小到大所做的坐姿，原來竟然全是錯的。可是老師們以為是對的，家長也以為是對的。這樣代代相傳，竟然邊坐也不會。說起來，這真是讓人覺得好笑而且也不可思議。
小晴在吳良心的面前放了一個她隨身所帶的小香包。這是一個很普通的香包，在北方的農村常常見到。是那種女孩子們戴的東西。外面為紅衣，上邊繡著花紋，以及蠍子蜘蛛蟾蜍蜈蚣等五種動物，它們一個一個形象可愛，全不象是人們稱它們的五毒的名稱。小晴的香包和一般的孩子的不太一樣，它的中間有一顆明亮的珍珠。閃閃發光。一般的珍珠發出的是灰白色的光芒。可小晴的這顆發出的光隨著環境的改彎而改變的光亮。小晴讓吳良心坐在那里看著這個光點。既不能不看它，也不能認出是它，就這樣好象看也好象沒看似的看著。小晴說這叫照。
吳良心半睜著眼楮，看著這個珠子，腦子里什麼也沒有了。他的嘴輕抿著，呼吸越來截止緩，一下子慢了許多。一股特別大的快樂出現在吳良心的身上。他又次地看到了眼前的光亮，象是水晶，又象是一個光球，還是是一條巨大的光帶。
這種情形以前也曾出現。吳良心以為是自己的眼楮看花了。當時也沒有把他當回事。有時過後，吳良心以為這只是自己當時的一種幻覺。今天，當他把這些感覺告訴小晴時，她說︰「這便是與生俱來的光明，人們說的明心見性，就是指的得到了這些東西。當你得到了這些時，你也就知道自己是什麼了。」
「是什麼？」吳良心坐著，身子不能動，可心里清清楚楚，于是便追問小晴。
「不是什麼」小晴很嚴肅地說。
「不是什麼是什麼？」吳良心接著問。他是一個追根到底的人，尤其喜歡把一個問題的答案問到底。因為他小的時假，就是用了這個方法來顯示自己的聰明才智的。
「是不是不是什麼。」小晴依在這麼回答。這算是什麼答案呀，吳良心想，只有鸚鵡學舌的人，才會這麼跟人講話的。一點也不會正面來回答別人提出的問題。這樣的人，能不能教好我呢？」他的這些想法，小晴好象全都知道一樣，她動了動眉毛，對吳良心說︰「智力有時穿透的層次是很低的，你不要急著問別人，想從別人那里得到一個現成的答案，應該在靜坐中自己去思考，去反省，去比較，這樣得到的知識，比問人得到的要高深得多了。來試一下，再試一下。」
小晴的不惱，讓吳良心沒了辦法。他只好自己把嘴閉上。
這是什麼？小晴回答的是不是什麼。要還問她不是什麼是什麼，她一定會回答是不是不是什麼。那麼它是是什麼和不是什麼嗎？是這二者的混合物嗎？你要說是，她一定會答不是。你要答不是，她一定會再加一層否定，這樣下去，到底應該怎樣來回答呢？吳良心苦苦地思索著……
答案是︰……
吳良心的腦子這時一閃︰這不是古人說的什麼也沒有嗎？不，不是什麼也沒有。因為什麼也沒有中還有一個什麼也沒有。是什麼，是？
吳良心紛亂的思緒停歇下來了。
這時他的思難方式類似禪完的阻斷意識流注。人的意識象是不會斷線的江水，誰能讓它突然停下，並且認出停歇之後的樣子，那麼可以說此人當時明心見性了。也就是說見到了自己的本來的樣子。
老天一生下我們來，是什麼樣子，我們又是怎樣的一點一點地學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這外問題，一般人不會去研究它的。也不會去注意它的。但是若是真正地找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也就找回了本來的我是什麼樣子。
後天學來的練習來的那些東西，不是本性的，它是習性。跟著好人學好人，跟著壞人學壞人。這有些象女人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多少人無意中走了一輩子的黑路，最終也沒有走出去，可就是不知道是怎麼樣走到這一步的，也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走得出去。可憐呀，人們，可惜呀，人們。
吳良心以小小的年紀，走到了這個地方。
幾刻鐘過去了。小晴開始在吳良心的耳邊小聲地提問了。
小晴問︰「你現在在那里？」吳良心听明白了這一句話，也想回答她，可呼了一口氣，又吸了一口氣，結果這個問題給忘了。
小晴又問︰「你是誰？」吳良良想回答，我是吳良心。可小晴接著問︰「吳良心是誰？」吳良心想回答是我。又知道這不是回到開始的問題上去了嗎？怎麼能這樣地回答問題呢。吳良心現在陷入了一種意識不清楚的狀態。
小晴又問︰「吳良心是從那里來的？」吳良心想，是父母生的唄。可是他現在已不能回答了。小晴又接著問︰「父母怎麼生的？」這個吳良心沒法回答了。因為這些事他真的不知道。但他是他父母的一部分，是從母親的身上掉下來的，農村人都這麼說，應該是沒有錯的。小晴接著問的是吳良心未生之前是什麼？鬼才知道。沒生時吳良心是有還是沒有？這個吳良心也回答不上來。因為回答說有，那還要生什麼。要是回答說沒有，那他就是父母了。
在這些讓人頭痛苦的問題的壓力下，吳良心現在處于一種光惚的狀態。別人問的問題，他全知道。別人的聲音，他听得明明白白，自己的腦子也能思維，可就是不知道怎麼回答。突然間，吳良心明白了，小晴這是在告訴他，任何事情他的答案，既不是有，也不是無，既不是是，也不是非，而是一種難以用語言難以用意識來表達的東西。可自己以前卻那麼可笑地以為，世界上的一切東西，都是有答案可尋的，都是人的意識可以明白的。人是什麼，不過是宇宙自然的兒子，是自然的一部分，對于自己和自然，永遠不可能明白，永遠不可能得出一個簡單的答案。
吳良心的腦子豁然一下子亮了。
什麼聰明呀，笨啦，那只是人們的一種錯覺。人的意識就是這樣，把細小的的差別，當成了本質的差別。這樣的好處是，明白了一些事物的道理。可害處是想用這些東西，來解決宇宙的問題，自然的問題。可是從相反的方面來說，沒有這樣的兩分法，這種對立的認識，那人也只能跟動物一樣，在黑暗中模索了。也正是人的意識，使人產生了狂妄的感覺，老是企圖解決一些人不可能解決的問題。
很怪很怪的，吳良心這時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了起來。他的腦子清楚了起來。他人神志清楚了起來。他睜開了眼楮，一看，天哪，世界是這麼的美，閃發著五彩繽紛的光芒。每一樣東西的身邊和背後，都有著晶晶的光亮。那樣子簡真象是寶石一樣。
他抬起頭來看了一下小晴，她也是那麼的美。象一個仙女，漂亮，大方，賢慧，人一種說不出來的美。
這種境界很美好。吳良心好喜歡。這種快樂，不是吃東西的快樂，也不是穿新衣服的快樂，更不是老師表揚以後的快樂。而是一種似有似無的，說不出來，可是能夠讓人體會到的快樂。
人生真的很美好。世界也很好。一切的一切也很美好。
小晴好象是站在遙遠的地方，對著吳良心再說︰「記著你現在的境界，並且給常回憶著，不要忘了。經常回到現在的境界來。並且體會它的好處，這樣你就月兌離了一般俗義諦上的人的境界。也就成了聖界了。」
吳良心想對著小晴點點頭。可是能做出來的，卻倒象是搖頭的樣子。最後，他自己也不知道做的到底是什麼動作。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的朋友小晴，看著他的樣子，知道他進入了一個新的境界，臉上是微笑。一絲安慰的高興的微笑。然而，這個微笑的時間很短，象閃電一樣，一下子就過去了。然後又回到了那種冷冰的表情狀態。
吳良心沒有注意看，也不會注意。他現在不知道。眼楮看到的是小晴的那個香包上的寶石。它象是一個顆太陽，發著耀眼的光芒。
下座的時候，吳良心才明白，剛才自己練習入定的時候，全身出了一身的汗。連衣服都濕透了。小晴拿來毛巾給他擦，毛巾也擦拭濕了。
吳良心問︰「我靜靜地坐在這里，怎麼會這麼熱呢？」小晴說︰「習定之時，全身血液循環加快，是會產生熱的。初學的人都是這樣。以後就會好些。你不用多疑，它的功效，以後你會明白的。學東西，最怕的是還沒有學會，就東想西想，到最後什麼也沒學會。你要明白，許多的想法背後，並沒有什麼道理可言，不過是人的懶惰在作怪罷了。」
這個道理吳良心明白，自己不相干活時，腦子里就會出現這個活不用干或是現在不是干這個活的時間等想法。無能的人，懶惰的人道理也最多。
他輕輕地笑了。
晚上的時候，吳良心和小晴呆在炕上。很多天沒有和小晴在一起了，吳良心一看見小晴那可怕的身材，心中的火一下又燃了起來。他粗手粗腳地把小晴拉到自己的身邊，就要往身子下邊拉。小晴很堅決地拒絕了。吳良心第一次發現，一個女孩子原來力氣是這樣的大。大到輕輕一推，他就倒到了一邊。
吳良心問︰「怎麼了，你干什麼？」
小晴急忙地把吳良心扶起來，「對不起，我不舒服。身子骨不舒服。不想做那個事。請你原諒。再說，你剛練完靜坐，身子骨那麼虛，也不能做那個事，會傷了你的身子的。听話。要想成功，要想有點名堂，先要戒的就是這個。這種事，讓人熱情燃燒，是非不分，很妨礙做事。听話。」吳良心好掃興，他心想︰「你早都是我的人了，來扭捏什麼呀。今天不行，等明天你要了，我還不一定給你呢。真是的。」想到這里，他抱了被子，轉過身去，自個兒要睡覺。
小晴扳過他的身子，說︰「不許你睡，我要你好好
看著我。」
「動你不讓動。那還看什麼。看得人上了火，那怎麼辦。」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你怎麼辦？我就是要你看著我，今天晚上，整整一個晚上都要這樣。」吳良心生氣了，罵道︰「你這妖女，別人要，你不給，別人好不容易不想要了，你又來逗惹人家，真是一個害人的東西。」
這麼一說，小晴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她把頭扭了過去，半天不想理吳良心。吳良心來拉著她要一同睡去，她不肯。
吳良心說︰「你要干什麼？你到底到干什麼嘛。人家困死了，你倒胡鬧。」小晴說︰「我就要你看著我。」
吳良心只好回過頭看著著她。
兩人默默地看了許久。
小晴說︰「還有你最後個願望，我會滿足你的。不過你不用說，我知道。我這個香包，是一生的寶貝，送給你了。你戴上。」
吳良心說︰「我一個男人，戴這東西不讓人笑死。我不要。」
「你要戴上。它可以幫你一生的。它不在的時候，咱們也許就又相會了。」
小晴給吳良心戴上香包。那個包和那個葫蘆踫在一起。
小晴說，「我要走了，到一個很遠的地方去。我要不在了，你會想我嗎？」
吳良心點點頭。不過他不明白小晴，這個金魚精怪，能到那里去。不會去到大海吧。
小晴說︰「我會想起你的。不管在什麼時間，什麼地方，或是變成了什麼。因為一輩子我愛過的人只有幾個，不多的。我珍惜。今天晚上，就讓我們好好地看著對方，過一個快樂的夜吧。」
吳良心不明白小晴要干什麼。他有點怕。因為他知道自己是個平凡的人。小晴是個法術高強的怪。他只看面對著小晴，用眼楮看著她。不過，他實在困極了，不一會兒，就昏昏欲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