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倪艾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那個怪物可已不知去向,山洞里只剩下那個女怪了。現在,倪艾在白天的光純正線下,再一次審視這個女怪物,心里又一次感嘆上天造物的不公正。怎麼也能有這樣的東西,她也算是一個人嗎?太丑了。真的太丑了。一個類似母猴子的怪物,一個在洞中顯得非常牛氣的怪物。她的那對很長的**,長長地吊在胸前,每走一步路,都在在她的胸前很響地擊打一下,發出一種聲音。一個女人,也不知道羞丑,就那樣扭著在人的面前走過來走過去。身子卻是異常的肥胖,足有一百多斤吧。過多的肌肉,在她的身上堆積了很長的時間,形成衛個巨大的肉球模樣。頭也很怪,非常地小,額頭很窄,很象一個遠古時代的猿人,或者說象是一只猴子。「簡直就是一只母猴子。」倪艾在心里想。
已經睡醒了,就是不想動彈,已經沒有了瞌睡,就是不想動彈,倪艾閉著眼楮,在看著那個女怪在洞里干什麼。她其實什麼也沒有干,就在那里轉著,就在那里走著。
突然間,倪艾想,現在是一個機會,洞里只有她和那個女怪了。為什麼不去打听一下,了解一下那個女怪的來歷呢?看看能不能從她那里得到一些怪物的來歷個性特點。正在倪艾胡思亂想的時候,那個女怪走近了倪艾,一把抓住了倪區的頭發,一下子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啊——,你干嘛?你干嘛扯我的頭發?」倪艾大叫。
「醒來了就起來,躺在那里裝什麼裝?」怪物用很低的聲說。
「你怎麼知道我醒來了,我還沒有睡夠呢!我現在很困,我還要睡一會,還要睡一會覺,象你一樣,起來沒事,到處亂轉著,轉得人心慌發急,你不覺得你很煩嗎?」倪艾對著她講。
「什麼,你敢說我煩,你想死啊?」怪物張著大嘴,對著倪艾做出一個要吃了她的表情。然後,揮起巴掌,一下子把坐起來的倪艾又一次地打倒在地上。剛剛坐起來的倪艾,又給打倒在地。
現在算是看明白了,這是一個講武力的地方。交流的主要方式,是以戰斗的方式來進行的。那只公怪物,用自己的蠻力,讓倪艾明白了天下另一種法則,那就是強力就是勝利。在這種沒有人來,也沒有社會的地方,武力就是決定一切的基本法則。我們以常講一切,法律、道德、良心、那是在人們成群的地方講的。在這種原始的地方,在這種與野獸為伍的地方,力量,蠻力,就是統治的力量,就是法則。
母怪也是用這種方式。看樣子他們在一起生活的時間不長了。互相熟悉了對方,也就是人們所說的夫妻相。不單是樣子長得很相,連基本的行為方式也差不多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他們在一起時間長了,倪艾也怕自己也成了一個野人。在一瞬間,倪艾想爬起來跟這個怪物拚命,即使打不過她,也能跟她打,用此來表現自己的憤怒和不滿。
倪艾爬山起來,向怪物撲去。她想抓住她的頭發,想抓住她的肌肉,想一下子把她摔倒在地,想讓她知道倪艾也不理好欺負的。
那個怪物笑笑地看著倪艾,等她快到她面前時,輕輕地用手一推,倪艾後退幾步,坐在了地上。身上全是灰土,摔得生痛。真的,再一次的努力,倪艾才明白,要是論力氣,她不是那個公怪的對手,也不是這個母怪物的對手。他們有的是力氣,可以把她當一個玩具,一只貓面前的小老鼠,盡情玩弄,直到她筋疲力盡為止。
這是一個沒有勝利可能的游戲,這是一次冒險,是拿自己生命在開玩笑的冒險,倪艾的頭踫在地上時,生痛生痛。再往後幾步,就是一塊突出的岩石,剛才倪艾的頭部,要是踫到了那里,那可怎麼得了。不能這麼干了,不能跟他們拚力氣了。
倪艾坐在地上想著。
可是拚智力怎麼拚呢?倪艾一點也不知道。平時老師教的那些生字,倪艾是全會寫的,老師教的那些解三角形,解四邊形,倪艾也是會的,並且因此她感到到非常驕傲。她可是學習最好的學生,也是老師最喜歡的學生。可是現在這些用不上。那個可怕的母怪物,那個象人似妖的怪物,根本不是什麼三角形,也不會乖乖地呆在那里讓她去解。倪艾這時候才明白,原來在學校學的那些東西,在生活中很少用上了。那里來那些三角形讓你去解,那里來的那些四邊形讓你來解,學的那些法律啦,歷史啦,地理啦,它們的就用範圍攻本來就是寬,象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下,怎麼想,怎麼感到自己象是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小小孩子,一個任人宰割的羔羊。
出于本能,倪艾半躺在那里,換了一副面孔,對著那個怪物說︰「阿姨,你怎麼能對我下那麼重的手呢?你剛才差一點把我推到了石頭上,要是摔死了我,怎麼辦?」
「什麼?你說什麼?你叫我什麼?」女怪有些吃驚。
倪艾回答︰「我看你年齡比我媽媽的年齡還大一點,我就叫你阿姨,這錯了嗎?」
「錯!大錯特錯。」女怪一臉的不高興。本來倪艾是想用嘴乖這種方式,哄她高興的,不想倒惹她生氣了。
「那應該叫什麼?」倪艾一臉天真地問。
「叫姐姐。」怪物扭過了頭,不再看倪艾的眼楮。
「怎麼能叫姐姐呢?你比我大那麼多歲,年齡都可以做我的媽媽了,我怎麼敢叫你姐姐。」
「你怎麼這麼笨!你怎麼這麼不懂人事。你和我共用一個男人,你我不以姐妹相稱怎麼稱呼。」
噢,原來是因為這個呀。不過倪艾想,誰能看得上這只毛猴子,這只大猩猩,他強迫我的。有機會,我一定會跑掉的。我才不要做他的女人。做他的女人,不如去死。他那些髒,他那個臭,那個丑,都不是人能忍受的。只有你這樣的人物,才把那只大猩猩當作一個男人。這樣的人也可以做你的男人,好象是一輩子沒有見過男人一樣。
倪艾想是這樣想的,嘴上表情上並沒有敢這樣說,這樣表現。相反,倪艾笑笑的說︰「大姐,那個大猩猩是你的男人呀。我不知道。不過,你的男人昨天欺負我,你就在旁邊,怎麼不管管他。你喜歡他那樣胡來。」
「你不懂,我們是女人,女人就只能這樣,遇見再不順心的事,也只能認命。不認命,那只有去死了。可死了白死,死了人家還會有新的來。明白嗎?小妹妹。」倪艾真不太懂。干嗎要死呢,干嘛要認命呢?她在學校,老師可全教的是,要努力奮斗,要和命運抗爭到底,要頑強。看得出來,面前的這個丑女怪,也是一個沒文化沒知識的人。
「你死過嗎?」倪艾問這個女怪。
女怪眯著眼楮,看了一會外面明亮的陽光,然後說,「死過,死過好幾次了,可是沒有死得了。你看看我這張臉,這是服毒以後給人家救活的。因為心里充滿了怪,所以臉就變成這樣了。」
「是那個大猩猩折磨你嗎?」倪艾又問。
「不,不是他。他是好人,他救了我。」女怪對著倪艾睜大了眼楮。倪不太明白了,這不就是他的男人嗎?不是他又是誰。于是倪艾就又問,是誰在折磨她,是誰在害她。
女怪長嘆一口氣說︰「也是一個男人,我以前的男人。他是個二流子,什麼也不會,就長就了一副白臉子,家里什麼活也不會干,就會出門在外勾別人家女人。就這樣,你還不敢惹他,要是惹得他生了氣,他就跟外面的女人鬼混了,也不回家了。我就是幾年沒有見他回家,就去找他,可找到以後,發現他又新有了一個女人,一個比我更年輕,更漂亮的女人。見到他,別的話沒有,就要我和他離婚。我不干,我最好的年齡,最好的青春都耗在他的身上了,到了我老了,他不要我了。我堅決不離。可第二天再去找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搬了家,再也找不到他們在那個地方了。于是我傷心,回到家,自己服了兩次毒,都被鄰居救了過來。既然在家里自殺不了,我就跑到這深山老林子里來準備上吊,不想遇到了現在的這個男人。他把我拉到這洞中,我們一起過了。」
原來是這樣,倪艾還以為這個女怪也是給搶來的。原來不是。
「你在這里過得好嗎?」倪艾又問。
「過得好。怎麼過也是一輩子。活著,人活著是活什麼呀,不就是活吃嗎?不就是為了活著而活著。一個女人,有了男人,有了一個安身的地方,有一個男人把你當一個女人,這樣活也算是一輩子了。反正我是死過了的人了。怎麼活著也算是多活的了。」
「你想家嗎?你想你的親人,你的孩子嗎?你不想你的同學,老師和親人嗎?」倪艾又問。
「什麼我的親人,他們在我出事以後,一個個膽小如鼠,唯恐怕得罪了那個小白臉和他們家的人,一個個躲我躲得遠遠的,只怕我給他們帶來了災難。當我一個人回家的時候,他們又怕我離了婚回到娘家來住,吃了他們的,穿了他們的,用了他們的,就一個個勸我不要離婚,即使那個男人外面有了女人,也不能離。說了這麼多,無非不就一個,怕給他們惹來麻煩嗎?現在你明白了,什麼是親人,那是有條件的,得你有錢,有地位。要是沒有了這個,什麼也不是了。我想他們干什麼?孩子?我沒有孩子,原來想抱養一個,可是沒有遇到合適的。同學和老師,我沒有。我沒有上過學。從小就在有里幫大人打豬草,砍柴,不知道那些玩意是什麼?也賴得理他們。」
原來她是一個文盲。倪艾現在明白了。她遇上了一個不好纏的人,本身一個字不識,又一生遇到了那麼多不順心的事。她的心中滿是仇恨。憶得牛老師說過,當一個人滿腔仇恨的時候,這個人會變成野獸的。看樣子把她叫做女怪,或是女獸是沒有什麼大錯的。
倪艾嘆了一口氣說︰「你也是個命苦的人。遇見了那樣的一個男人。要是命好遇著了另外一個類型的男人,也許就不會落到現在這個樣子了。」
「去你的吧!」女怪突然對倪艾大罵著,「你再也不要拿這樣輕輕飄飄的話來哄我了。遇見了好的怎麼樣,還不是一個男人,還不是天天拿你尋樂子。等你到了老了,難見了,他覺得煩麻了,還不是要到外面去尋新的女人。這樣的事,我算是見多了,也看煩了。現在再也不想听這樣的話了。」
這樣說不行。倪艾知道她是絕望了的女人。不可能再用這樣的話來打動她。于是倪艾又說︰「我跟你不一樣,我只有十五歲,我有家,爸媽對我很好。我正在上學,老師同學也對我很好,我還想考大學,還想成為一個有用的人,我不想呆在這樣的一個山洞里。我想出去。我想到外面的世界去。」
「哈哈哈……,」女怪突然大笑起來,「你的那個外面的世界那麼好,你的前途那麼遠大,你跑到這個深山野凹來干什麼?一定是你在外面呆煩了,呆得百無聊賴,才跑到這里來的。告訴你吧,你既然被我的男人撿了回來,你就是他的人了,你走不了,我也絕不會讓你走的。你就認命吧。」
倪艾
听了,大吃一驚,天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她簡直象是這外毛猴子一樣男人的走狗。一個女人,做人做到了這樣的份上,也夠可憐的了。現在倪艾明白了,原來想讓她幫助自己逃跑,現在看來,她是自己逃跑過程的一個障礙了。
「你在這樣的深山里呆著,也沒有別的人,也沒有事做,你不感到煩嗎?你不想出去看看,看一看外面的世界變成了什麼樣子,大家都在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嗎?」
「不想,我現在什麼也不想,白天,我就到山野里與動物為伍,夜晚就早早地睡覺。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用做。這個男人,丑是丑一點,可是有力氣,心眼也不錯,又一嶴的本事,我也該知足了。他不但不要我一個女人累死累活地養他,相反,現在倒是他養著我們。你就知足吧。」
哎呀,同樣是女人,想的就是不一樣。要不是遇見這樣的女人,倪艾怕一輩子也不會知道,這樣的生活,在這個女人心目中,原來也是幸福的生活。天下太大了,人們對幸福的理解也太不一樣子。這個在倪艾看來,象是人間地獄的地方,原來在這個女人眼里,是這個樣子的。
倪艾只好閉了口。她需要想一想,她也需要冷靜一下,她要想一想應該怎麼辦。而不是想怎麼辦。在這個沒有社會,沒有親人,沒有學校的地方,要救自己,只能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