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子布的腦子轟的一下成了空白。他受以了有生以來的最嚴重的一次的打擊。應該說,他也算是經見一些世面,也見過不少的人,經過不少的事。可那些事,都是有一定的思想準備的,有的甚至是在腦中存在了很長時間,經過了深思熟慮的。所以,當那些事情來到的時候,他倪子布可以表現出鎮定,表現出智慧,表現出男人在事中的那中過人的膽量。可是女兒突然不見了,在夜里的十點多鐘還不見回來,這是他從來也沒出息想過的事情。女兒一直是一個乖女兒,一個好女兒,一個他一直以為引以為自豪的角色,怎麼會突然之間夜不歸宿呢?
「她去了那里?是和同學一起起出去玩了,還是到同學家里去了,還是在外面的電影劇院里看電影去了?」倪子布的腦子緊張地想著這些事。女兒愛看電視,更喜歡那些新出的電影,這個倪子布知道。他是從女兒一個人坐在房間靜靜地發呆時猜測到的。當他和花想容開著電視,把音量放得很大,很高興地看著那些港台的電視劇時,聲音早已傳達室到了女我的房間。家里的房間就是那樣大,隔音設備幾乎沒有。從女兒住的房間听起來,和在他們的房間听起來,沒有什麼區別。有意思的是,全樓的人幾乎是在看同一個電視劇。一個原因是這個戲比較好看,還有一個是聲音互相傳著。大家听到了誰家放出的歡快的音樂和劇情聲,由不得調過頻道,想去看一下,別人看的是什麼電視劇。第二天,當大家在水管前洗菜或者是洗衣服時,也就熱烈地談論起了這部電視劇。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下,女兒自然不自然地要受到影響。這些電視劇,在倪子布看來,基本上是拉圾劇,差不多的劇情,看得很象的演員,拙劣的表演,和平常的音樂,沒有什麼值得人們費時間去看的地方。可是女兒就不一樣了,她才十幾歲,還沒有應該有的判別能力,還不太分得清好的和壞的。她喜歡任何一個東西,不是看整體,而是看很小的地方,看那些大人們都忽略的小細節。每當倪子布走進女兒的房間,看到女兒用兩只手捧著臉,把頭枕在桌子前,睜著大大的眼楮,靜靜地出神時,他知道,女兒是多麼地想看到大家正在看到電視劇,多麼想和一家人坐在一起,談談那里面正在演著的劇情,說一說那里面的男主角和女主角的長相。可是花想容不許女兒來看。她的理由是,一次也不看,慢慢地就習慣了。要是看了一點,心里老是放心不下,天天想著回來看電視,那可怎麼學習。對孩子要嚴一點,不能由著她的性子來。
這個道理听起來也是蠻對的。倪子布上學的時候,那時候正在熱播一部影響全國的武俠劇《射雕英雄傳》。老天不論走到那里,都能听到那支片頭曲,都能听到那熟悉的音樂。許多人把電視機搬到了家門口,放在大家都能看到的地方,聲音放得很大,簡直是震耳欲聾了。大家看著笑著。那里邊的人物造型和離奇的故事,讓年輕人不還包括年老人都入迷。這是一部不再說嚴肅事件的故事。大家看得熱火朝天。倪子布當時在高中,老師們也在看著。同學們在教室里,听著外面的音樂,心里的那個難受呀,一刻在坐不住。人在教室,可心兒早已飛到了電視劇的劇情中間去了。
一等到放學,所有的同學都跑了出來,跑到操場,去看那個已經演了一半的電視劇。前邊的已經過去,後邊的等半天也不來,大家在炎熱的夏天,揮汗如雨,看完了電視劇,在宿舍是興奮得睡著覺。因為老師們也在看,所以他們不太訓斥學生,只是笑著說,你們要高考,還是去睡吧,等考上了大學,以後有的是時間看。可是同學們誰會听呢。大家一直陪著老師們看完了最後一點戲,才回去睡覺。
因為倪子布有這樣的經歷,他知道當學生時的可憐。所以,對孩子看電視劇,他是不太反對的。就看一會兒,只要把作業做完了,那有什麼關系。怎麼大人能看,孩子倒不能看了,孩子們好奇,也許更需要看。
所以,對花想容那麼嚴厲地禁止女兒看電視,倪子布是持反對意見的。只是他懂得,在教育孩子的事上,家長先不能當著孩子的面爭吵起來。那樣,孩子更不知道該听誰的,以後的行動更加茫茫然。倪艾也是女兒,一天一天地長大了。倪子布認為,對女兒的教育主要靠母親來完成。因為做父親的,有許多的話,不好當著女兒的面講。
現在,女兒晚上沒有回來,是不是到同學家去看電視了。倪子布知道女兒的人緣好,到那里也討人喜歡,也同學中威信也高。也許女兒是到同學家玩,人家留著吃了飯,然後小姐妹們在一起看電視,忘了回家的時間,也許是晚上不回來了。可是又一想,這樣的事不可能發生。倪艾是一個非常听話的孩子,也很有眼色。她不太會在別的同學家留飯,更不會不管人家要睡覺,一直坐在那里看什麼電視。要知道,在別人家坐著,影響人家休息,人家是會在臉色上顯示出來的。要是一個沒出息的孩子,也許會看不出來,可倪艾,她一直是干部,一直懂事,別人的那點眉高眼低,她一下子就會發現的,也會早早地回家來的。她知道父母會擔心她的。
那麼,女兒還可能去了那里?倪子布在心里想著。
會不會是跟同學出去玩了。有這個可能。這是一個長假,孩子也想出去放松一下,這是正常的。可他們會去干什麼,是去看電影了嗎?倪子布小的時候就特別愛看電影,常常和同學,跑很遠的路,去看一部內容極基本一般的電影。那時候,他有的是精力,在長長的冬夜,沒有事干,一听到那里有了電影,不管是有多遠,也要跟同學一塊去看,然後在半夜滿足地回來。可現在的孩子早跟以前不一樣了。那時候電視機不普及,沒有電視,所以大家才對電影那麼入迷。現在的孩子,每一個月,學校都要組織學生出去看幾場電影劇院,听說是為了進行愛國主義的教育。片子都是老的,舊的,同學們也不太愛看。听倪艾回來講,銀幕上英雄就義,下面的同學哈哈大笑,氣得老師大發脾氣。可在黑乎乎的電影院中,老師也沒有辦法把起哄的人抓了出來。只是大聲地喊一會也就完了。回到學校,所有的同學,都得站在操場上,听老師訓話。沒有笑的同學覺得委出。笑了的同學,老師講什麼,他們根本不會听。老師的訓斥,基本上是沒搗蛋的同學在听了。結果,每次看完一場電影,老師都要生一回氣。可下一場電影,還是有人起哄。為了吸引同學們,影院就在放正式的片子前後,加一些武打言情片。可效果更差。上演武打片,總是有人摹仿,有時就把同學當作了練習對象,兩個人就打了起來,叫了起來。放言情片,下面就有人把劇中人物和同學們扯在一起,故意說這是班上誰和誰。然後是發笑的聲音。由于看電影時秩序不太好,所以學習好的同學,特別是女生不太喜歡看。有時她們就鑽在教室里不去禮堂。老師們中有巡查的。她們給抓到了,又是訓一番,不外是不重視品質修養,不愛國之類的話。倪艾就是這些不愛電影中的一個。她每次看完電影回來,總要和爸爸說起當天發生的事。倪子布這時就教育她,不管同學們怎麼樣,你要認真看。電影中的英雄人物,那都是真有其人的,是老一輩人就學習了一生的人物,不能當作玩。
平時對看電影都這樣,現在還去專門看一次電影,可能性不大。倪子布了解自己的女兒。那麼女兒還可能去干什麼了呢?倪子布想了半天,他突然想到女兒會不會去上網了。這可是最近幾年同學們中間最流行的時髦事。倪艾僅管沒有回家來說過這個事,倪子布也沒有發現女兒去偷著上過網了,但不能排除同學中有人拉她一塊去了。
哎呀,那可是一個魚龍混雜的地方。听說一大半都是那些考不學,也沒有正當職業的小混混們在里邊玩。他們無所事事,且一些歪門邪道弄些錢,然後全扔到那里去了。女兒要是真的去了那處地方,那可不是好玩的。女兒漂亮,又太小,分不清好人壞人,要是遇到了真正的壞人那可怎麼得了。
倪子布的頭一下子大了。他拿起電話,給花想容打了一個電話,告訴她有事打她,讓她趕緊回來。那一頭,花想容正玩得高興,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說有事讓倪子布行處理一下,她明天早上就會回來,晚上不用等她了。
倪子布氣得對著話筒大叫起來,「家里有事,你非回來不可。一個爛牌,你就把那當正經事做了,不打那個,會憋死你嗎?你快點給我回來,有急事。」大概是花想容在姐妹們的面前,面子下不來,她另一頭在叫道,「你是死人嗎?有事你不會處理一下,有家正玩在興頭上,讓你來敗興。」倪子布大叫︰「再跟你說一次,快點給我回來。要不回來,你一輩子也別進這個家門了,那里好你到那里去。」說完這些,倪子布掛了電話,生氣地坐在那里點著一根煙抽了起來。「天下真有這樣的女人,扔下丈夫和孩子,自己跑到一邊去打麻將,一下幾天,家也不顧了,讓回來,那歪理還那麼地長。這是個什麼老婆,有和沒有有什麼不同。媽的,你等著吧。」倪子布扔了煙頭,站了起來。
處面還是下著雨。在家中,能听到外面樓房頂的滴水聲。嘩嘩的流水聲很是讓人煩躁。這場雨,怎麼就沒完沒了呢。什麼時候才是一個頭呢。倪子布拿起筆來,給花想容留下了一條子,上面寫著︰女兒晚上沒有回家,我去找她。然後取出雨披,去樓下推車子。
在樓下,有一個簡易的車棚,里邊放著這個樓中住戶的車子,大多數是自行車,一些破舊的自行車。這些車子證明著在這地住的人,都是一些老市民,而不是那些新來的年輕的。年齡大的人,不喜歡張揚,他們才不會買那些新的電動自行車。他們要煆練身體,要安全。這個城市的小偷很多,手段也很高妙。你剛剛把自行車放好,一轉身就不見了,找也沒處找,問誰也說不知道。給人一種可怕的感覺,好象是你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象是小偷。要不然,怎麼能在那麼短的時間,那麼快地把一輛自行車弄的不風蹤影。那可是一輛車呀,不能很小的一個錢包或是一個很小的易于轉移的東西。所以,在這個城市,那些騎著破車的,衣著平常的人,全是這個城市的中堅力量,是一些老市民。他們中間有領導,也有大款,更有科研人員。他們不顯山不露水,在那眾多的車流中,你根本分不表他們和一個剛剛來的外地農民或打工者有什麼區別。
看車棚的大爺已經睡了。門也是關著的。為什麼門關得這樣早呢?大爺前幾天丟了一輛電動自行車。人家推車進來放好,是大爺幫著放好的,可第二天那輛新車不見了。不是車主發現的,而是大爺第二天早上起來,習慣性地把車子往前挪時發現少了一輛電動車。誰是幾點走,誰今天出去,誰今天不出去,這個大爺全清楚。所以,他一大早起來,總是要把最先出去的人的車子挪到門口,讓取車的人方便,同時也不會把車棚搞亂。可挪用車的時候,少了一輛自行車。而這位車主總是在八點才出去的。他是一個外企的職員,條件好一點,可以上班去遲一點。他們是八點半上班。是不是車主有急事出去,把車騎走了,開始大爺還這麼想。可是一會兒,車主提著小包,拿著牌子來推車的時候,大爺才急了眼。這分明是一副剛剛起床的樣子嘛,那里會早早起來騎車出去。再說出去大爺也應該看見呀。車棚中早上出去最早的是幾個學生,他們一般七點走,下來是送報的送女乃的,他們也走得早。七點關走的,是上班的人們,好時天已經亮了,誰來推什麼車,是能看清楚的。是誰推走了那輛車呢,又是怎樣把鎖子弄開的,大爺真的無法可想。要知道大爺的小房子中可以看到外面,完完全全在看到外面。誰在撬車,那是完全能看見的呀。丟了車,是在車棚丟的,人家有牌子,大爺只能賠了。一年的工資也不值這輛車錢。可有什麼辦法,只能咬著牙給人家賠了。
因為這件事,老大爺見誰都煩煩的。他搞不清是誰在背後捅了他這麼一刀。所以見到每一個來存車取車的人,他都高興不起來。有一點是明白的,那就是偷車的人就是這些人中間的一個。他現在正得意地笑呢。
 
;倪子布叫門了,半天里邊沒有人答應。過了很長時間,門才開了,但沒有開燈。看到是倪子布,大爺才說,「這麼晚上,你還要出去,你可要記著,晚上一點關大門,可別弄到進不來呀。」那意思很明白,你要一點以後回來,叫門我也不會開了。
倪子布陪著笑臉說︰「我有急事,非得出去一下不可。要是回來遲,我就把車子存在外面街上的車棚了,不敢麻煩你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