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傳奇 一七二、柔弱強者

作者 ︰ 格言

吳金鉤從家里走時,送的人不少。一些女的一個老婆們送到了路邊,就流了眼淚。她們說︰「你出去了,到了寒假暑假就會回來看看。」笑笑的吳金鉤說︰「要真放假了,我到想在外面掙點錢,听說上學花費大哩。」

那是一個秋天的早晨,**月的時間,玉米已經黃了,豆子已經熟了。太陽從東山上升上來,照在送行人的身上臉上。山里的秋天天氣涼,已經有人穿上了厚厚的秋衣,大家相跟著送著吳金鉤。

一絲涼意襲上了人們的心動。

吳金鉤的東西並不多,一個臉盆,一個水壺,一套被褥,一套洗刷的工具,完都裝一一只箱子里。幾套換洗的衣服,也是穿在箱子里。這一套東西,後來拿到城里顯得非常土氣,可當時在農村卻很點些氣派。新做的紅漆箱子,新做的被褥,新買的碗筷,那架式象是一個出嫁的姑娘,一個新嫁娘。

女兒嫁給了別家,就是別家的人,以後跟自己家的關系就不大了。在農村,嫁女是一個很重要的儀式,標志著女兒從此變成別人家的人,再回來就變成了親戚,而不再是自家的人了。所以送女的時候,大家哭成一片。女兒也哭得淚人兒一樣。哭的內容倒不是因為路太遠,回來不方便,而是在跟以前的一段生活,一段經歷要做一個堅決地告別了。

吳金鉤是一個男人,一個考上大學的男人,可鄉親們用那種送女的儀式來送別他。不同的是他沒有感到一點悲傷。相反,倒是很輕松地走在大家的前邊,高高興興地向前走。到了路口,有一輛提前說好的汽車已經等在那里。東西遞上車了,吳金鉤回頭向送別的人說︰「我走了,你們回去吧。謝大家送我。」然後一回頭,讓開車的人啟動車子一溜煙開走了。

送行的人大惑不解。怎麼會是這樣。大家還準備跟他說會話呢,還準備說一些以後回來或是到了省城會去找他看他的話,還要說一些要是想家里了就常寫信回來,或者把自己照好的照片給家里親友多送一些的話,可他怎麼走了。

大家的看法是,這個人太厲害了。他的心可太硬了。一點也不愛生他養他的這個地方,一點也不懷念自己的從前。用農村的話講,這是只狼孩,一個心腸特別硬的人物,一個無法用感情打動的人物。

站在路邊的人中,最傷心的是吳金鉤的母親。老太太的眼楮已經哭紅了。她本來就是沙眼,一見風就流淚,一流淚就眼紅。這種眼楮也叫風淚眼。在她的感覺中,好象是兒子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個永遠回不來的地方。在那里,他將會尋一個陌生的媳婦,過一種跟她老兩口完全無關的生活。

在跟隨著的人們中間,她走在中間。幾個好心的婦女挽著她。她不能大聲的哭,也不能出聲。那樣老頭子吳病是會罵的。因為兒子這是喜事,不能弄出死了人似的,讓別人笑話。

挽扶著她的婦女們,一路走,一路嘆息,「還是做媽的可憐。兒是娘身上的一片肉,走到那里也舍不得。」老太太的傷心,大家可都是看見的。有人就說這吳金鉤小,不懂事,不知道做娘的可憐。也有人說,咱們這個鬼地方,要什麼沒什麼,要吃的吃的不夠,要穿的穿的沒有,一個村子里有那麼多光棍,呆在這個地方干什麼呢?在這里還不是受罪。有辦法出去,到了好地方去,那是前世的造化積修。這是好事,做兒子的當然高興了。老太太哭,是因為老太太傻,兒子出息了,千兒八百的錢往回遞,說不定將來還要接老兩口子去城里住樓房享清福呢。

汽車一會兒就開得看不見面禮。

送行的人只得互相勸著往回走。回來的人都在計算訴說著什麼時間吳金鉤可以到什麼地方,最多晚上就到西安了,大家是不用擔心的。

可是擔心吳金鉤的仍然是他的母親。老太太回到了家里,仍然想不明白,她的瘦弱的這個兒子,從生下來,只有五斤,從小就那瘦小,可骨子里怎麼那麼硬,怎麼會有這樣剛強的一副心腸。從心里來說,老太太不希望兒子是那樣。他的丈夫本身就在外地工作,很少回家,回來了,心里還想的是朋友親戚,倒常常把老婆不當回事。如果吳金鉤有一個姐姐或者妹妹,老太太也就有了個說知心話的人。可是老太太一生只生了吳金鉤一個人。然後再沒開過懷。現在兒子走遠了,以後回來的次數也就稀少了。即使回來了,看他那強硬的樣子,怕跟老娘也沒有多少話可講。

人上了學真是可怕。不知道他從書上學了些什麼,也不知道跟老師學了些什麼,可明顯地跟一般的人不太一樣了。話少了,說的也是不家常理短的話了。

老太太感到自己以後可能更孤獨了。

其實在學校的吳金鉤也孤獨,他闖出了一個大境界,創入了一個要創造出一種新的東西的大境界中。一開始,初入學的時候,他迷上了書,對于那些古今中外的名人傳記十分感興趣,沒事就去圖書館找來看。先看的是諾貝爾,再看的居里夫人……對于這些化學方面的傳人,他十分崇拜,發現是他們創造出了一個新的天地,創造了一個新的世界。世界的車輪,完全因為這些人而向一個前所未有的方向前進了。

吳金鉤是一個善于動腦子的人。他一年一年的推算著這些傳人的年齡,聯系自己,有時就突然發奇想,想象自己能不能在他們的年齡也能有一個新的發現,新的創造。後來听老師一講課,這才知道,自己是那樣的無知和貧乏,還沒有走到創造的前沿陣地呢。不過,老師也算講明白了,發明創造要從身邊開始,從人們的需要開始,從生活中的問題開始。于是呆頭呆腦的吳金鉤就設想,能不能造出來一種象玉米一樣穗大產量高的麥子,一個一個把玉米棒子結在頭頂,一畝地可以產二千手,那對于山區的缺少細糧的農村人來講,該多有意義呀。

課間休息時,老師就在教室喝水休息。吳金鉤把自己的想法跟老師講了。當時圍了許多男生女生。大家樂得哈哈直笑。特別是那些城里的學生,為這個面皮被風吹得通紅的農村傻孩逗笑了。

「你該去農學院,不應該到咱們學校來。這里不搞植物雜交,也不搞動物雜交……」有尖刻的同學說。

吳金鉤窘得滿面通紅,那可憐的樣子象是一個偷了人的小偷子。

正在喝水的老師等大家笑完了,向他招招手,示意吳金鉤走近點,詳細地問了他的名字,家庭,然後說︰「很不錯。你剛才的想法我也有過,因為我也是偏遠農村出來的,一直想做一個報答生我養我的故鄉。可我學的是化學,教的也是化學,卻只能做這方面的事情。所以一回到故鄉,很不好意思。你弄不好將來跟我一樣。因為你學的也是化學專業,而你的家鄉需要在農業上有所突破。」

吳金鉤激動得眼淚差點下來了。這位老師說的可是讓人掉眼淚的真話。

「不過,要說起來,你也算掌握了創新的竅門了。就是要從人們的需要出發,特別是大多數的需要出來。當然也不能忘了後一句話,要從自己熟悉的地方開始。我們是化學專業,有國內先進的實驗室,有最全面的資料,這可是別的人想要也沒有的便利條件,如果你能在學習之外,充分利用這些條件,一定不會白白地度過大學的四年的。」

吳金鉤使勁地點著頭。這位老師是系上最牛的幾個老師之一。一個老處女,一個終生沒有結過婚的人。可是手上的成果很多,也國內也算數得上的人物。受到她的賞識,吳金鉤很高興,也很興奮。一段時間,他的精神一直處于亢奮的狀態。

那一段時間,他要麼在圖書館看著外面的資料入迷,要麼緊張的思考著創造一種新東西的可能。在這種狀態下,他吃飯沒有味,睡覺不踏實,有時也夢里,突然感到有一種東西好象能做,可醒來後,發現那只是一個騙局,根本不可能做。

真正地發現有一個項目可以做,是在看報紙時發現的。那篇文章是一個從美國回來的記者寫的,講到中國紡織業在漂洗工藝上的落後,吳金鉤深受震撼。他知道中國是一個紡織品大國。如果有這一行業能做大做強,那意義是非常大的。

班上有一個女同學,家里人是搞紡織的,她很快地把這方面的需要說清楚了。吳金鉤突然有了一個想法,要是能在洗字上做一點文章,可能會更容易一些。他把這個想法跟老師講了,老師很支持。並給他講了國外目前的水平,以及可能的辦法。吳金鉤是個領悟能力極強的人。他一下子明白,這個說白了就是要找一個洗得更干淨的配方。或者說找一個既不破壞紡織品的結構,而又能洗淨上面的汗漬污垢的東西。他是農村出身的孩子。知道有些植物也有洗淨的作用。除了用化學的方式,他也嘗試著用物理的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

找到的方法很多。可或多或少有這樣或是那樣的問題。有的是成本太高,有的是運輸不易,有的是保管不易,有的是不合首衛生標準。到大三的時候,吳金鉤終于篩選出了一種各方面都不錯,很有開發市場前景的配方。

這個配方只有老師和他知道。當這個配方成功的時候,老師告訴吳金鉤,「你這一輩子,不用再愁沒錢花沒事干了。有了這個配方,你還是搞實業合式,就象諾貝爾一樣,邊搞實業邊研究。因為這個配方,是化學原料和植物原料合成的。由于這種植物的生長地域的特殊性,所以別人發現它的可能性不大。也只有你這個出身農村的孩子才能想到它。不用申請專利,也沒有人能搶了它。你就好好地放心去做吧。」

吳金鉤是一個良心感很強的人。他總覺得這個配方中有許多老師的心血。這個老太太,一直在無私地支持他。許多女同學,已經當面說讓吳金鉤認老師做干媽。那里面的暖昧意思,是很明顯的。可吳良心知道沒有。一點也沒有。老太太老吳良心面前,一直是一個老師的樣子。一臉嚴肅,很有一些師道尊嚴。

當吳金鉤提出要把配方及將來辦廠和老師分享時,老師笑了說,「我現在是因家一師教授,給本科生授課,是我一直堅持的。其實我有研究生,博士生要帶。我快六十了。女人過了六十,還能想什麼?再說,你看我現在缺什麼嗎?」

是呀,老師什麼也不缺,院士有津貼有工資。相反,缺什麼的倒是他。

這一段時間,吳金鉤變化很大。首先是他走路變得慢了。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老是在想思考著什麼。是的,他的大腦瓜中,老是有許多的想法。有有用的,更多的是沒用的,這些東西常在打架,常扭在一起。因為這些,吳金鉤感到了巨大的快樂和痛苦。也使他更象一個大人物。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第二種是他的處表更不注重了。本來農村孩子出來,穿著就不重視。現在衣服一個星期也洗不了一次。領子後邊也是髒髒的。步子敢是遲緩的,無力的,象一個大病了的人,或者象一個老人。有說好話的同學,叫這是學者的步子。也有說難听話的人說,這叫病人樣子。最差是不長壽標志。

第三是吳金鉤的感情變得很淡了。他的腦子全是他的配方,廠子,生產,銷路,項目,一想起這些東西,他激動得語速加快,說話也結結巴

巴。可對別的東西,他好象也不太懂,更不感興趣。同學們談戀愛,他笑笑地勸,「工作沒有找好,沒有一定的愛情基礎,就是現在談了,好了,在一起了,可又能維持多久。不如專心地做點事去。」同學們出去逛了,鬧了,他見了也會在心里說︰「最後的感覺除了累還是累,不如看會書呢。」

回到家鄉,他也不象別的人,跟原來的親戚朋友聊會,拉拉家常,敘敘家常,聯系一個感情,感謝一下人家對家里人的照顧。他簡直不象個男人,倒象是一個女人,一個姑娘,好象很怕人一樣。母親勸他,要出去和人家走動走動。他說︰「不用,現在實行市場經濟,以的請人,可以給人家錢。」母親嘴上不說什麼,可心里在想,你上學要錢,將來娶媳婦買房都要錢,這些錢從那里來呢?唉,這孩子,出去上學,怎麼上的不太對勁,上得越來越有點傻了呢?母親背過人呢一個人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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