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閉了眼楮躺在醫院的檢查床上。時候是中午的十一點左右。
醫院的窗記很大,明亮的陽光從外面照射進來,射在花想容的臉上,讓別人看見她,似乎臉上還帶著一種女性的嫵媚的微笑。從側面看去,她的臉上帶著一層淡淡的茸毛,白色的毛衣,在陽光下顯得更加明亮而有光彩。
一切準備好了,等著醫生的開始。
以前花想容也听說過做胃鏡檢查很難受。但那只是听說而已。難受,難受,這是每一個從胃鏡室出來的人,告訴給別人的唯一感覺。
是啊,醫院里沒有好受的事情。打針,痛。吃藥,苦。開刀,也是痛,還有什麼切片拉絲,反正沒有什麼讓人舒坦的事情。
痛苦的人們來來這里,經受更大的痛苦,然後獲得所希望的幸福。從這一條看來,那些舒坦的感覺,倒不是什麼美好的感覺;那些痛苦的感覺,往往是和健康的機體邊在一起的。
醫生開始了。
這里做檢查的是三位女醫生。剛才花想容與他們對視過,也見過她的樣子。她們的形象不錯,都是一副親切讓人信賴的樣子。
「把嘴張開,啊__,嘴張大一點。」一位醫生象哄幼兒園的小朋友一樣,對著花想容說。花想容听話地張開了嘴巴。
一個器物進入了她的口腔。嘴巴可能是經常吃東西習慣了,任何東西進入嘴巴,人們不會有明白的反應。除非是睜開眼楮,看見了讓人惡心的顏色,看見了讓人恐懼的形象,嗅見了不好聞的氣味。
現在的花想容是閉著眼楮的,她不知道伸進嘴巴的探測頭是什麼樣子。
有什麼東西到了花想容的喉嚨。
這是一個極其敏感的部位。大塊的東西,有形的東西,只要經過它,它本能地排斥,本能地要把它們推了出去。除過流體的東西,除非是細小的東西。這可能是人體的一種自我保護的機制吧。內髒是十分嬌女敕的。它們只能通過化學反應,來消化食物。一些硬的干的形狀大的東西,會直接給內髒帶來傷害。喉嚨本能地要保護內髒,排斥這些可能給人帶來危害的東西。
花想容在吃飯上,是遵從父母的教育,講究細嚼慢咽的。也就是說,她只習慣性地吃流食,不象那些狼吞虎咽的人,東西在他們的嘴巴就,胡亂地咬一口,翻卷幾下,就下了肚子。
探測器在花想容的喉嚨,半天插不下去,遇到了喉嚨的頑強地抗拒。
醫生急了,說︰「要放松,要放松,不要這些緊張。」
花想容想用平時的放松的辦法,讓自己放松。可是那東西帶在喉嚨間,人體根本沒有辦法放松。醫生的每一次試控性的企圖插入,都被機體阻礙了。喉嚨遇到異特的刺激,都會本能地收縮自體,不讓讓什麼東西穿過自己。
醫生說︰「不要急,也不要怕。現在的探測頭,比過去的小得多了,很容易就進入了胃部。只要過了喉嚨這一段,就好了。」
听得出來,醫生也有點著急。
花想容只好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她盡量地讓全身不要動,靜靜地躺在那里,讓醫生盡快地把那個能看到胃中全部情況的探頭插入自己的身體。身體是不動了,可是身體的反應還是那麼強烈。每一次每一點往下的插入,花想容不由自主地發出來啊字。也許不是有意識的,困為嘴巴張開著,只能發出這樣的開口音。即使發出的不是這個字音,身體也做的是發出這個音的動作。花想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口窩在劇烈地收縮,呼吸起來越強烈,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
身體的反應,真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遇到強硬的東西,遇到難以下咽的東西,人體所能做的,就是不斷地分泌口液,來潤滑自己的喉嚨,除些之外,就是身體產生應激反應,眼淚下來了。花想容能感覺到,很多的口水,從自己嘴巴里流了出來。因為嘴里含著一個東西,不能合閉,口水就順著嘴巴流到了腮邊,那種液體流淌的感覺,讓花想容很不舒服。
如果這個時候,自己看見自己的樣子,一定會羞愧難當。什麼干淨,什麼文明,什麼風度,當人遇到強烈刺激的時候,人就是純粹的生物,就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動物,你的可憐的意識,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也管不了指揮不動自己的任可一個器官。難怪醫生們在沒有檢查以前,一再說不要弄髒了衣服,一再讓月兌了自己的外套,要用那些塑料袋子把人的脖子那一塊包起來,那是給現在準備的。
時間過得太慢了,也顯得太長了。
一直都是那種插入後的移動的感覺。探測器可能一直在胃里移動,醫生可能要看清楚胃里的每一外。隨著探測器的移動,花想容一直在經受著那種說不出來的痛苦和難受。器械每踫到胃的什麼地方,胃里都在蠕動一下,強有力地收縮一下,隨著收縮,花想容的嘴里,淌出更多的頑涎口水。全身的肌肉也跟著收縮著。
花想容多想很快地結束這種檢查,讓自己恢復以前的平靜的感覺,這種異物的進入,讓人覺得非常地別扭,讓人不知所措,讓人感到一種躺在火上給人烤,躺在冰上給人凍的感覺。身體的希望把異特排斥出去,可是意識知道,這樣的檢查必不可少,一定要緊持做完。人在這個時候,意識和本能明顯地分開了。當人體遇到一點的刺激時,全身的能量都給動員起來了。花想容感到,她已經用盡了全身體的力氣。
醫生們可不象花想容這樣緊張。他們在一邊檢量查,一邊說著話。
什麼時候,進來了一個男的,她與一個女醫生在不停地小聲說話著。
女聲問︰「這人的胃怎麼這麼薄?」
男聲回答︰「可能長期有胃炎,內壁讓自身消化了。」
女聲又說︰「這顏色正常嗎?怎麼比一般人的黑了許多。」
男聲說︰「不奇怪,可是有吸煙習慣吧。」
女聲又說︰「底部有少量粘液。」
男聲說︰「嗯。」
女聲又說︰「那就這樣吧。」
男聲說︰「嗯。」
花想容有吸煙的習慣。小的時候,在父親的身邊,常聞著老人吸煙,那時覺得挺好玩,也聞著香的味道很香的。父親不在,她和二姐也曾偷偷地拿父親一根煙,學著父親的樣子,抽過幾次。可是那時的感覺真的不是太好。煙抽下去,又辣又嗆,讓人鼻滋眼淚直往下流,有一種要吐的感覺。
後來二姐工作了,有錢了,常買那種女士兵抽的煙自己抽。遇到花想容在旁邊,她也問一句︰「你要不要?」其實話沒有說完,二姐就給花想容扔了一根。近幾天,花想容當了經理,來求她辦事的人,如果是小事,他們也會送一些煙酒,不過酒多是進口的紅酒,煙就是女士吸的那種。
遇到不高興的時候,工作不順心的時候,花想就也就打開酒來喝一口,拆開一條煙,自己抽上一根。這倒不是有什麼煙癮,大多是出于一種虛榮,出于一種在辦公室時,一個人無聊的排遣。可是時間長了,也就養成習慣了。一年多來,花想容的工作不順,煙吸得更多了,真的成了一個煩了就吸煙的人。不過,花想容只在沒人的時候吸,遇見了人,她一定說自己是在玩的,沒事閑的。所以,知道她有煙癮的人直不多。
想不到,這個醫生也能通過儀器看出來。由此可見,任何一個生活的習慣,都可能作用于人體,使器官上留下這種生活習慣的痕跡,或者說使器官產生因這種習慣而發生的改變。
人啊,憑什麼不對自己的行為和生活習慣注意呢?
好了,現在好了。花想容的檢查終于完了。
當花想容睜開眼楮,坐起來的時候,身邊的髒東西,小護早已收拾得看不到了,那些塑料袋子,那些撕了許多次的衛生紙,都不知道放到那里去了。那個負責任的小護士,甚至在花想容躺在床上的時候,就用紙為她擦拭了嘴和下巴。
花想容從床上下來,因為她看見,另一個病人,已經等在檢查室了,他正在月兌著上衣,緊張的眼楮,不住地在花想容的臉上胸前看著。花想容用衛生紙擦著臉上的淚,把身子扭到一邊去。
人就是這樣,一穿上衣服,立即就有了道德感和羞恥的感覺。花想容不想在一個男人的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盡管這個男人是一個她並不認識的人。
那個男人一臉的恐懼,他一再地跟醫生打听,難受不難受,有事沒有,不做這樣的檢查行不行。
醫生說,你看看,進來的許多女士和小孩子都不怕,你一個大男人怕什麼。
男人不好意思地躺到床上了。
花想容走到門口,問醫生︰「這個檢查完了嗎?」
醫生說︰「完了,不過你還要在外面等一會,等到你的照片出來,再拿到腸胃科去。一會到了,就會喊你的名字。」
花想容點點頭,走了出去。
外面長椅上坐著人越來越少。可能是快到了下班的進候,病人早上來的基本檢查完了,下午要來的,現在還在吃飯。
花想容坐在長椅上。
剛才栓查的那種感覺,還一直在她的身上反復著。那種被強迫插入的感覺,是那樣地強烈。每一點點的進入和踫撞,都讓自己的胃部發出強烈的蠕動。經過那麼一會的折騰,好象胃部的那種實重悶憋的感覺沒有了。現在反而是一種輕松和心情愉快。可能是經常胃的蠕動,里邊的殘留食物什麼的都清空了吧。
人們都說的胃鏡檢查的難受,在花想體驗以後,反倒覺是一種快樂,一種輕松,一種莫名其妙的說不出來的感覺。
檢查室時發出了哇哇的嘔吐聲。
花想容知道,那是那個男人發出的。可能是他的反應過份地強烈了吧,也可能是他吃了東西,不一會兒,就見一個護士提著一個袋子,出來來。
那里邊是髒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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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花想容慶幸,自己有一點體檢的常識,不論是做什麼產的檢查,一個基本的要求,是不要吃東西,要空月復。
听著里邊的男人的嘔吐聲,花想容能想象得出來,現在的躺在床上的男人,一定是淚流滿面了,樣子一定不中看。
這聲音,讓在花想容旁邊的一個女人,把自己的身體,靠在了旁邊的一個男人的胸前。男人用手摟著她,女人的臉上,是副非常害怕的樣子。現在,花想容才注意到,他們原來是夫妻。一開始,見他們在一起坐著,可中間有半尺的距離,象是兩個排隊的病人。如果不是這個女人害怕了,真看不出來這是一對恩愛的中年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