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初升,紅霞漫天。
盜得門內一處簡單的院子中,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正在鍛煉肌體。
只見他雙手各舉著由青石開鑿而成的巨大石鎖,不斷的下蹲、起立。這兩個石鎖高約丈許、寬逾三尺、厚有兩尺,每個石鎖怕不得有數千斤的重量。只是看他舉重若輕的樣子,渾然不以為意。如此下蹲百多次後,直到額頭冒汗,他這才將石鎖放到地上,轉而拿起靠在旁邊的黑色巨劍來開始練起劍技來。
只見重達數百斤的巨劍,在他的手中輕若無物。劍技施展開來,院子中他身影矯捷,劍光朦朧,顯然此劍技非同尋常。
這名少年,正是易劍南,乃是盜得門門主親傳弟子之一。此時,距離他加入盜得門,轉眼已經是三年之久了。
盜得門乃是太白山八大仙門之一,但他現在練習的卻是世俗中的劍技。原因無他,入門三年,其他同時入門的師兄弟,各個都進入了先天境界,進展快的已經到了煉氣期九層,即將築基!而他,卻還在後天巔峰的境界,一卡兩年!半年前,門主給同期入門的弟子派發飛劍,只有他,得到了這把無法注入真氣、靈力的黑色巨劍。
現在,那些弟子們已經在練習御劍殺敵,而他卻要練習世俗中的劍技用來防身。
正練習得入迷,突然就听見興高采烈的呼叫聲,從傳功大院那個方向傳來。看看太陽的高度,正是那些弟子休息的時分。只是這次,怎麼他們的聲音越來越近?疑惑間,抬頭就望見十幾道劍光,在嬉笑聲中直直的向他這里飛來。
待得他們飛到百來丈遠,易劍南發現,為首者正是門主親傳弟子之一的林風。他天生風雷之體,被賜下的這口飛劍,也是有名的風雷劍,正經的上品法器,可以激發出風刃和雷電進行攻擊。而外門弟子的飛劍只是普通的下品法器,他們簇擁在林風周圍,正浩浩蕩蕩的向著易劍南飛過來。
「哈哈哈,師兄,還在練你的奔雷劍技嗎?」
林風從飛劍上跳下來,瀟灑的捏個劍訣,就見風雷劍靈動得圍繞在他身邊游走。其他少年也紛紛跟隨過來,站到旁邊。都是一臉戲謔的看著易劍南手中的黑色巨劍,等著看他的好戲。原本以為是個天才,沒想到是個廢柴,入門三年居然不能進階先天!半年前更是被傳功長老北堂春斷定,他的體質,不可能學習任何術法!
這種體質,就連外門弟子都難以入選,可當初他竟然被選為親傳弟子!這事情,在這兩年里,可是門內不大不小的笑話!
听到林風不懷好意的問話,易劍南隨手將巨劍插在地上。這巨劍重逾兩百斤,整體看起來金光閃閃,也不知道是什麼材料所制,沉重非常。
「是啊,奔雷劍技套路雖然簡單,但是用來實戰……」
對林風等人的調笑,易劍南根本沒放在心上。當年流浪在社會底層的時候,他什麼樣的冷眼沒見過?只不過他的和氣,卻被當作軟弱,林風毫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
「停停停,師兄啊,不是做師弟的沒禮貌,但是你也太沒志氣了吧?我們現在可是修仙者啊,修仙者啊!你怎麼眼光還能停留在一套簡單的奔雷劍技上面?」林風想努力裝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來,但是他眼楮中的譏笑和得意,怎麼都掩飾不住。
修仙者,其功法以大道為尊,以神通為根本,以術法為基礎!而技,則根本就不入修仙者眼中!在入門測試時,門主驚見易劍南天資卓越,親自招收為親傳弟子!而林風,則是靠著林長老的關系,才被門主收為親傳弟子!但是現在,卻是他林風獲得了門主的青睞,得到了風雷御劍法的傳承,易劍南卻只得到了奔雷劍技——這劍技,原本只是世俗中的武學!
「呵呵,這就不勞師弟操心。師弟今天來,可有什麼事情嗎?」易劍南不想再和他討論功法問題,隨著彼此修為的差距越來越大,他這個師弟的態度,也是越來越囂張了。而他被譏笑、奚落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就如同日出日落,習慣成自然了。雖然易劍南並不在乎他的態度,可是練劍的時間,卻沒閑暇讓他體會優越感。
「哈哈哈,師兄真聰明,我今天來是告訴師兄,半個月後,師門要組織我們這批弟子進行幽冥試練!師兄你不是曾經立過誓,若修道有成,就要屠盡幽冥魔人嗎?現在,你的機會來啦!師弟可是迫切的等著師兄你大發神威啊,我想師兄你肯定不會嚇得不去吧?」
「是嗎?請師弟放心,我一定會準時前去!」易劍南知道,他的修煉進度,讓門主師父覺得臉上無光。到現在,他連個教導的長老都沒有,全憑自己單獨修煉。這次的試練,他已經期待已久!卡在後天巔峰境界,也許只有憑借生死間的磨練,才能有望突破!
「哈哈哈,好,師兄好樣的!十五天後哦,我們都等著你,希望師兄說話算話啊!」林風嘲諷的嘴臉再也掩藏不住,「我要是像師兄這樣,我肯定不會去。哎,為了面子丟掉性命,那可就太不劃算了。你們說,對不對?」
「林師兄說的對,有些人啊,就是太自不量力。」
「說的是,還當自己現在還受門主重點培養嗎?」
「哼,說是天資卓越,其實是個銀樣蠟槍頭!」
其他弟子紛紛出言附和、諷刺,同時鄙夷的目光在易劍南的身上,刷來刷去。只是讓他們有些失望的是,並沒有看到易劍南羞愧難當的臉色。侯自強站在林風的身後,也跟著起哄。
「呵,再沒什麼事,你們回去吧,我還要練劍呢。」
易劍南並非不在乎他們的態度,但是此時他也只能忍耐。後天巔峰,這個境界他卡了兩年多!也許只有去參加生死戰斗,才有機會突破境界。至于林風和這些同門,在他眼里現在不過是個暫且得意的小人罷了。
「哼,希望你別說大話,我們走!」林風說完,縱身跳上飛劍,其他少年也紛紛捏著劍訣跳上去。看著依然氣定神閑的站在地上的易劍南,林風大聲說︰「真是不知道死活,屁大的修為都沒有,端什麼師兄的架子!」
其他少年立刻紛紛出聲附和,稱林風才應該是同期師兄弟中的大哥,賤人總是不知好歹為什麼不退讓雲雲。易劍南站在下面,面色平靜的拎起自己的巨劍,準備繼續練習。林風听得少年們的恭維後,這才得意洋洋的站在飛劍上,對著易劍南的方向,故意得意的大聲笑完,然後一群人御劍呼嘯而去。
看著他們離開,易劍南重新開始練劍。對于他們的奚落和鄙視,他並不是十分在乎。只要自己的境界修煉上去,這些同門,還不是會立馬改變了態度?在易劍南看來,他們的境界雖然都進入煉氣期了,但本質上卻還是個俗人。以這樣的心態,如何才能築基,以進階更高的金丹期?
專心致志的練習奔雷劍技,易劍南絲毫不覺得劍技就低人一等!在傳說中,劍技練到極致,也能以武入道!在修仙門派中,奔雷劍技這類世俗武學,並不受重視。可是易劍南卻在練習中發現,這奔雷劍技也有其獨特之處!
正所謂技近于道,當技巧練到極致,也是接近大道的存在。
沉浸在奔雷劍技的玄奧中,他很快就忘記了不快。突然飛劍破空的聲音再次傳來,由遠及近。易劍南只得再次收劍,抬頭望去,沒想到這次,卻是個熟人。
「小猴子,你回來有什麼事嗎?」
易劍南笑著問,小猴子現在名叫侯自強,這大名還是他在入門前給取的,意喻男兒當自強。只是在同門的口中,大都把他戲稱為小強,侯小強!他剛才也跟隨在林風左右,對易劍南出言諷刺,不知道現在折返回來,卻是要做什麼?
「劍南哥,我回來是告訴你,你要小心林風。在半個月後的幽冥試練中,他可能要陷害你,把你害死在其中。」經過三年的時間,現在的侯自強長得高高瘦瘦,下巴尖細,兩眼靈動。他和易劍南以往的交情,早隨著彼此的修為,慢慢的疏遠了。
「哦,知道了。」
易劍南表情未變,心中卻是詫異,有害死自己的必要嗎?難道林風都等不到入門五年的小比?到時候以自己的境界,肯定要在諸位長老和門規的壓力下,把同期大弟子的身份轉讓給他。為了這麼個身份,他害死自己,不怕門規麼?
「劍南哥,」侯自強猶豫了下,然後接著問,「你有沒有什麼隱藏的手段,用來對付林風啊?要是有的話,說出來讓兄弟幫你參詳下。」
「隱藏的手段?」易劍南愣了下,苦笑道,「沒有啊,我就只練習了奔雷劍技,自從領到這口黑色巨劍後,就連每個月的靈石都被克扣掉了,那還有什麼隱藏手段。」
「哦……」侯自強松口氣,自己覺得這態度不對,于是立刻說︰「希望劍南哥早點準備些符紙啊什麼的,免得到時候沒有保命的手段。劍南哥,你不怪我和他走在一起吧?」
「呵呵,不怪你。這就像有人掉到井里,大家都趕過去扔石塊,別人都拿大塊砸,你撿塊小的丟,你就是好人。」易劍南倒是沒在乎小猴子的態度,這麼多同門師兄弟都對他變了態度,讓小猴子一個人像以前那樣維護他,也有些為難他。但是,希望他本心未變吧。
「多謝劍南哥,我就知道你不會怪我。」侯自強看上去好像很感激,但卻著急的說︰「好了,我得趕緊走。要不然他們看不到我,會知道我偷跑來找你。」
「好,你走吧!」
易劍南揮揮手,看著小猴子調轉劍光,向著來時的方向疾駛而去。望著小猴子的背影,他輕輕的嘆口氣。曾經親密的兄弟,現在卻變成路人,即便以他的心性,也只能感嘆。在嘆息聲中,他轉過身,伸手從衣領中模出個玉如意。如果說他有什麼隱瞞這個曾經的兄弟,那就只有這塊玉如意了。
這塊玉如意大概有手指那麼長,柄首略大,呈圓形。這玉如意是深綠色,看起來晦澀黯淡,顯然不是用什麼好的玉石制作成。易劍南用手撫模著玉如意,圓潤光滑,結實堅硬,算是它唯一的優點了。這也是易劍南仙去的父母,留給他的唯一遺物了。
曾經身為散修的他們,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得到了這個玉如意,百般查探,這個玉如意並非什麼法器、法寶,怎麼看都只是個最普通的觀賞物品。于是就被當作玩具給了孩童時的易劍南。緊接著他們就慘遭橫禍,當時易劍南才四五歲,只能帶著這唯一的遺物流落街頭了。而殺害他父母的罪魁禍首,就是深淵中的幽冥魔人!
模著玉如意,易劍南低聲說︰「我若有能力,一定殺光所有的幽冥魔人,為人類清除掉這些禍害!到時候,拿他們的內丹賣錢,保護那些和我相似的孤兒,不受饑寒交迫的威脅,不過顛沛流離的日子!我一定要做到!」隨著他的話,玉如意晦澀的表面上,突然一絲流光竄動。但等他仔細看去,卻什麼都沒有。
也許是陽光……易劍南看著天空的兩輪驕陽,將玉如意收起來。嘆口氣,往昔的歲月已經不再,但是,還得振作!于是他重新提起金色的厚重巨劍,繼續練習奔雷劍技。也只有苦練身體肌肉的他,才能將這把巨劍使得如此輕松。
這邊易劍南在埋頭苦練,而侯自強御使飛劍,飛過幾棟院落之後,就看見林風正帶著那群弟子在前方等著他。看見他飛過來,林風立刻問︰「怎麼樣?賤男還有沒有什麼底牌?」看他急切切的樣子,並不像之前他表現的那麼輕松。畢竟易劍南在入門時,那資質可是得到了眾門主的交口稱贊!
「沒有了,他只會奔雷劍技,再就是身上那個法衣!」侯自強眼中凶光一閃,「想弄死他根本不用我們出手,無論誰和他分做一隊,到時候只要踫到魔人,我們就御劍飛走,哼哼!以他的那點修為,肯定尸骨無存!」
「哈哈哈,我也是這麼想的!」林風說,「林爺爺告訴過我,要是殺死同門師兄弟,門主那里有秘法可以查出來。但是,嘿嘿,等我們遇到幽冥魔人的時候,就來個借刀殺人!賤男他不是說過要殺盡幽冥魔人嗎?那就讓他去殺吧!到時候他死了,那可就怪不到我們頭上了!」
「妙計妙計,師兄神算!」
「恭喜林師兄,祝願師兄早日成為門主真傳大弟子!」
「對啊,恭喜恭喜!」
「哈哈哈,到時候少不得你們的好處!」
听著其他師弟們的恭維,林風得意的笑起來。他知道自己距離門主親傳大弟子還有很遙遠的路要走,但是現在,卻很快就可以除掉擋在自己身前的第一個絆腳石,不由得心情大好。在旁邊,侯自強帶著笑恭維林風,心中卻是暗自發狠︰劍南哥啊劍南哥,不是做兄弟的對不住你,實在是你技不如人,跟著你完全沒有前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