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隱去,暮色初生……
費宜鴻點燃一支香煙,騰騰裊裊的煙霧中,映照著他那張猶豫愁苦的臉。
此時,一根香煙、一縷晚風怎能帶走他所有的愁苦。
暮色里,那盞暖暖的燈光下,肖雨筠也在滿心愁苦的等待著他,及盼望著他歸來,又害怕著他的歸來。
暮色街燈里,緩緩前行的晚車里,費宜鴻的嘆息聲聲長聲聲短,他把車里的音樂放到最高的分貝,麻痹著他早已麻木的心靈。
費宜鴻深邃的目光里仿佛看到了肖雨筠,那雙眼眸里隱藏著對他的思念或者膽怯。穿過他的眼楮她的思念,她的眼淚一定還在獨舞著窗外蒼茫夜色里那株芭蕉樹蒼茫的愁緒!
費宜鴻邁著沉重的步子上樓,那雙修長的腿像是灌滿了鉛。
燈下,香茗裊裊,肖雨筠手持茶杯,悵然神往著,她是隔世的端莊,彌漫了隱忍,疼痛和痛徹後的浮生若夢。
愛情就如這杯香茶吧,淡淡的清香散于人前,濃濃苦澀藏在心間。
她凝視著他,看著他一步步向她靠近。他的眼眸,他的氣息,令她快要窒息了。
費宜鴻緩緩的拉過肖雨筠的手,她的手蒼白、冰冷、顫抖……亦如她的那顆惴惴不安的心。
先輩們造字,為什麼會造出「分手」這個字眼,千百年來,它傷痛了多少戀人的心。「手」可以分,但是,曾經的情意卻無法帶走。
「笑一下嘛,你這個樣子,讓人心里很難受的。該來的,逃不掉,現在你可以說出來了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讓我們一起來面對吧。費宜鴻!肖雨筠!你們的愛情是無懈可擊的,沒有人能分來你們的,加油!」肖雨筠笑笑,舉手大聲的喊道。
肖雨筠跟他四目對視,看到他琥珀色的眸子里有煙霧彌漫開來。
「不會吧,她究竟對你說了什麼,你被威脅了嗎?她要自殺?她要抽走所有的股金,還是她要殺了你?我早就說過,她也許比我愛你更甚,我知道她不會輕易放手的。費宜鴻,告訴我那個被感動、被折服的理由,否則我會鄙視你的。」
「她懷孕了」費宜鴻靜靜的說。
良久,肖雨筠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仰望著天花板,發出一聲笑。
「就為這個嗎?你們是什麼時候的事,費宜鴻,我原以為我們的愛是偉大的、神聖的、聖潔的、高尚的、甜美的、感人的、牢固的、強烈的、幸福的、至深的、無懈可擊的……誰知道,它跟平常人一樣,沒什麼區別,它也會時過境遷、不堪一擊、滄海桑田……」肖雨筠眼里有晶瑩的淚珠在閃動。
「不是這樣的,肖雨筠!那晚在酒吧,我原本是向她提出分手的,誰知怎地,我們卻打起了賭,她說只要我能喝過她,她才能听得進去我說的話,怎麼也想不到,最終提前倒下的卻是我。早上醒來我才發現跟她在一家賓館里過了夜,可是當晚究竟發生了什麼,我至今也是回想不起來。」
肖雨筠搖搖頭,哼笑一下︰「所以她懷孕了,所以我們的愛情就變得一文不值了,是不是?」
「拜托,不要胡亂插話好不好。萱萱在懷孕的同時,被檢查出,她患有嚴重的先天性婦科病,如果失去這個孩子,她將永遠失去做母親的可能。我已經帶她去醫院里重新檢查過了,其答案一致相同,這是好幾位醫師、主任、教授都認同的結果,應該沒有什麼回天之力了。」
肖雨筠頹廢的跌坐在沙發里,她有一種眩暈的感覺,周圍的一切都不復存在了,連費宜鴻的影子在她眼里也是模模糊糊的。費宜鴻在她身邊坐下,緊緊的把她抱進懷里,用他的體溫給她力量。
良久,肖雨筠幽幽的說︰「看來這世上的事
,是真的不可強求的,原本就是我破壞了你們,至今我還是無法消除這種罪惡感,是你們的還是你們的,月老又何必把我拉進來,大家痛苦一場。費宜鴻,如果我們的結合,是建立在一個無辜小生靈的犧牲之上,是建立在汪安萱一生的痛苦之上,那麼我的這種罪惡感將會生生不息,來世也無顏跟你相見了。」
肖雨筠的眼里有淚光在閃爍,她頓了頓,接著說。
「費宜鴻,兩個人踫在一起,莫名的激起愛情的火花,深深地相互吸引,這已經很不易了。比起那些一生不知愛為何物的人來說,我們已是幸運中的幸運。已經愛過了,生命還有憾嗎?月有陰晴圓缺,世事本無常。遍體鱗傷的愛並不一定就刻骨銘心。我們這一程情深緣淺,走到今天,已經很不容易了。天本妒才,何況是我們這麼美好的愛情。」
肖雨筠輕輕地從費宜鴻那寬大的手掌里抽出手︰「真的很感謝,這一路上有你。曾說過愛你的,今天,仍是愛你。只是,愛你,卻不能與你在一起。」
她的淚順著臉頰無聲的留下來,費宜鴻也早已是淚光漣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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