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風輕輕的吹著,柯佩靜靜的站在天台上,不說話。
她知道,走,對自己來說是必然。只是今天的事兒這麼一鬧,怕是老太太也不會再留自己了吧。
也罷,如今自己已經知道自己是誰了,早在回家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搬出去的打算了。
偏偏卻是讓老太太難做了,畢竟人家疼了自己那麼久了。
唉——
柯佩看著自己的行李,心中淡淡的笑道,從哪里來得,終究還是要回哪里去的。
自己只是回家,陪在自己的玉兒身邊,又有什麼不好的呢?
月色有些昏黃,但是還是透著一種淡淡的光澤。
柯佩很喜歡這樣的月色。
這樣的月色很容易讓柯佩有種回到過去的感覺。
小的時候,這樣的月夜,自己就拖著妹妹一起起來,在小樹林里抓螢火蟲。那個時候,自己還是一個黃毛丫頭,而現在呢?自己早已過了那個年齡,那樣的日子只是屬于回憶了。
記得,妹妹那個時候哦,還是和現在一般怯懦,不敢大聲說話,不敢行走在黑夜之中,總是會扯著自己的衣服,一口一個姐姐的叫著,幾乎只有听到自己的聲音,他才會安心。
那麼,妹妹,你現在又在哪里呢?
月亮越明亮,越覺得孤單,越想抱抱你。
這樣的夜里,你會不會也在害怕,也在思念我呢?
加護病房里。
除了床頭上的儀器不時發出滴滴的聲音之外,靜極了。
柯玉的臉像是死魚肚一般的蒼白。
額前的長發,凌亂的貼在臉上。
長長地睫毛,安靜的垂了下來。
薄薄的唇上,接著灰白的痂。
靜靜的躺在床上,似乎沒有了呼吸,沒有了生命的跡象。
嚴諾強趴在床邊睡著了。
高高的頭顱,深深地陷在了雪白的被子里。
頭上碎碎的頭發有些凌亂。
涼涼的月光靜靜的打在他冷硬的臉龐上。
睫毛彎彎的垂著,居然比柯玉睫毛還要長。
趴著的背有些僵硬。
他實在太累了。
自己剛剛從法國回來,來磨針大廈是為了一個合約,偏偏遇上了柯玉這個麻煩。
剛剛真的要嚇死他了。
搶救室的里面得燈一直亮著。
行色匆匆的醫生護士,進進出出,卻沒有一個人肯停下來告訴他里面的情況,即使他看到人出來就逮著問人家,里面的那個女孩兒怎麼樣了?
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著,嚴諾強真的都快崩潰了。
自己怎麼這麼倒霉啊!
剛剛回來就遇到這種事兒。
嚴諾強將臉埋在手臂里。
背影僵硬二倔強。
濃郁的藥水味,一股股的涌入鼻中。
嚴諾強拼命的想要屏住呼吸,不讓這些味道,刺激自己想起那些恐怖的回憶。
可是似乎一切都只是徒勞。
因為那些味道還是涌了進去,源源不斷。
太平間里,自己領著一群悲痛欲絕的家屬。
他們哭得撕心裂肺。
心理素質過硬的他,靜靜的等在一旁,等待他們該哭的,該鬧得都結束了之後,自己好下班。
眼楮微微的眯著,像是在想一個古老而美麗的傳說。
突然一個家屬驚叫了起來。
他皺了皺眉,回頭。
順著那個聲音望去,驚呆了——
明明自己已經檢查過了,他早都已經死了……
可是死人又怎麼會流血呢?
而且還是七竅流血呢?
他木木的站在那里,半天說不出話來。
看著源源不斷流出的血液,家屬又不停的呼喊著的,又回頭質問他,要他給解釋的。
按說他的心理素質已經很過硬了,對于這樣的事情應該不會覺得奇怪,自己也應該可以處理好的。
可是關鍵時刻,他還是掉鏈子了。
一時間,腦子一片空白,看著眼前的血。
眼前一黑。
平生第一次暈血。
斷送了自己的行醫生涯。
然後他就被變相的開除了。
突然,吱呀的一聲開門聲,打斷了他所有的思緒。
他茫然的站了起來。
眼里滿是恐懼與憂傷。
不要……
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
……
恍惚間,他似乎已經神游去了。
醫生喚了他半天,他才突兀的回過頭來,訕訕得說道,對不起。
醫生摘下口罩,淡淡的笑了笑,病人暫時月兌離危險,不過還是需要到加護病房,作進一步觀察。
病人暫時月兌離危險……
需要……作進一步觀察……
然後就看見,柯玉被推了出來。
加護病房里。
嚴諾強靜靜的瞧著柯玉美麗的小臉小的小時自己小時候的巴掌那麼大,臉色白得像紙一樣。
忍不住用指尖輕輕的踫了踫柯玉得臉頰。
這樣的女孩兒,太美麗了。
只是太過病態了。
嚴諾強,微笑的看著她,喃喃自語到,
難道這就是老天給我的生日禮物嗎?
這麼美麗,這麼弱小。
……
嚴諾強從一個醫生的角度去審視柯玉,倒是更擔心的是她的病情。
剛剛他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吧!
先天性心髒病。
嬰兒的第一殺手,患病後,部分嬰兒胎死月復中。有的勉強活下來,卻活不到一歲,一個月,甚至有的多活不過一個周。而那些生命力頑強,患病不是很嚴重的小孩出了後天可以進行介入治療外,很少可以活過來的。然而並不是誰都適合做介入治療。
……
看樣子,她應該已經早都奔二了吧!
這一切,嚴諾強有些難過了。
嚴諾強靜靜的看著,柯玉心里有些惋惜,有些難過。
自古紅顏多薄命!
其實老天是公平的。
柯玉知道的。
在那一次手術之前,柯玉的心情相當的悲觀,確乎做堅強的笑著,給他們看。不想他們擔心。
也就是那個時候,柯玉告訴過姐姐,自己已經很滿足了,因為老天是公平的。他給了自己幸福的家庭,愛自己的家人,美麗的容顏,聰慧的頭腦。自然這一切都是需要拿什麼來交換的吧!那麼,自己還有什麼呢?只有健康了!所以,這一切,她毫無怨言。她唯一的遺憾就是再也不能看著爸爸媽媽姐姐開心的樣子了。
姐姐還一直罵柯玉不要那麼神經質,一定會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那個時候,柯玉還在柯佩的臉上輕輕的吻了一下,笑著說,我會的。
後來,大家都知道,那一次的手術很成功。
甚至一度柯玉都沒有發過病。
大家也都忘記了柯玉曾是一個先天性心髒病患兒,甚至連柯玉自己都已經忘記了。
可是沒有誰知道,那一次的手術並沒有取得預期效果。
這一次就是一個例子。
只是這件事是在柯玉過世之後才明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