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紅妝︰傾城皇後 95 朕猶如剮心(4000字)

作者 ︰ 安然朵

「死?又有何難?」邵修城冷冷一笑!

「衣兒,知道」聲音哽在喉間,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滿臉滾灼的熱淚混著發際冰涼的雨水,流淌著。

「所以」他竟然蹲下了身,完全不顧及身份尊貴,接過她手中的荊鞭扔擲一旁,挑起她的下頷與他面對,他眸中審視卻又帶著隱約的緊繃害怕,「衣兒,你自小聰慧過人,更不是不顧大局之人!你于祁國兩次放顧衛邦,以致讓自已身處險境。但是,你是朕帶大,朕總相信你有自已的理由。甚至兩軍對壘,鳳四卻一路護送你于軍前。你不說,朕便不問。但是,今日——」扣住他下頷之手輕輕一抖,眸色一變,象是冰凌碎裂般發出耀芒,「你給朕一個理由,給朕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她的唇色青白,臉上,連一絲血色也沒有。

他雙眸緊緊地凝視著她,雖年過三十,卻依舊風彩逼人,無限的風華是從骨子里透出來,時間在這樣的人身上,只多了一些讓人愈加沉迷的地方。

「你說」他的臉放大在她的面前,溫熱的氣息撲灑在她冰冷的臉頰上,一點點地暖進她的心,「你是不是有委屈?」

有!可是有口難言。

命運與她開了個極殘忍的玩笑。

他的手捋開她額際的濕發,接了李田文的毛巾,緩慢而小心地擦拭著,象是待一個極珍貴而易碎的寶貝一般,「你大了,又是朕的臣子,這樣的罪,朕也護不住你,朕得向這三十萬拿命日夜守邊城的將士交代,更要向邵國的臣民交待。你明白麼?」他的聲音那樣輕,那樣柔,仿佛害怕驚碎一個遙遠而不真實的夢境一般。

她想要開口說是,她于陣前私放敵將,罪足以致死。她負荊請罪,不是對一個帝王,僅是對一個養她,育她,教她成長的邵修城。耐何聲線似被阻了般,話語輾轉喉間半晌悶不出一字,唯有熱淚,一行行滴濺在他的手心里。

他的眼突然被扎了一下,留在了她頸處。她驀然感覺到時,他已挑了她的衣領,那觸目的指痕便顯了出來。

「顧衛邦傷的?」他問,卻沒有看她的眼楮,竟自為她回答,「鳳家想在祁國上位,確實需要顧衛邦。你三番四次放了顧衛邦,是鳳四授意?」

他的拇指輕輕地擦過脖子處已干涸的血跡,冷笑,「那夜,衣兒的暖床是鳳四吧?你當朕的眼是瞎的?還是當朕的心是瞎的?」

她拼命地搖頭,想說什麼說不出,急得比劃著。

他笑著搖搖首,滿眼的失望,緩緩地站直了身,神情漸漸地變得麻木,一點一點成無情冷冽,最後,只余冰冷之聲敲響,「你既已選擇了鳳四,那朕就成全你!」

這一次是真正听明白了。她的臉色不能變得再白,但她的手卻無法控制顫抖。

她突然意識到,她將自已和邵修城逼入了死局,他要從心里放棄她了。她想說,她從不曾選擇鳳四,她想說她只是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已的父親被陣前祭旗,但她說不出話來,咽喉的疼腫已經讓她失音了。

她跟本沒料到,在她帶著顧衛邦逃離營帳後,顧衛邦會反戈一擊,掐了她的咽喉,要置她于死地,若非巡營的士兵的腳步聲響起,她早已死去。

「來人,將寧紅衣關死囚營,三日後火刑示眾,以正軍紀!」他輕輕掙開她抱住他大腿的手,居高臨下的睥睨之態貴冑天成。

***

皇帝營帳

邵修城再次睜開眼楮,又是夜半。這樣的盛夏之夜,他卻覺得自己冷得像具尸體。他坐了起來,披衣下地,皺了皺眉頭,喊道︰」李田文,朕要沐浴!」

沐浴後,卻發現身體變得燥熱,又出了一身汗。

連著兩日三伏天,不知道她能不能禁得住?

他反復地想,兒子犯了錯,既便是死罪,父親去看一眼,也是應當的!

他心氣煩燥地干坐一會,便獨自離開了帳營。

邵營的死囚營是露天,關押著祁軍的俘虜和邵營的奸細。

邵景弘遠遠就看到寧紅衣象是受傷的小獸蜷著身子躺在籠子邊緣。

「打開!」想象是一回事,真看到了,心被糾得發疼,她的衣兒怎麼能象畜牲一樣被人關在鐵籠里?

「是是!」這一生第一次與傳說中的戰神皇帝靠得如此近,開鎖時,牢頭的手都有些發顫。

他傾著身子探進窄小的籠中,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方發現她身體燙得歷害。她朦朦朧朧地感到身旁有人,想張口說想喝水,卻發不出聲音,只好伸出舌頭舌忝了一下干裂的嘴唇。

「去找李田文,讓他傳軍醫!」邵修城冷冷地瞧了一眼那發傻發愣的牢頭,「還不快去?」

牢頭被他眼中的凌歷刺了一下,撥腿便跑,突然又想起似乎少了什麼,轉過身,四肢伏地,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句︰「臣領旨!」

邵修城環顧四周,看到不遠處有一個臨時搭建的涼亭中。

他將她平放在竹椅上,從旁邊的水壺里倒了杯水,先聞了聞,再猶豫了會,最終深蹙著眉輕償了口,「噗」地一聲馬上吐出,饒是此,還是感到舌尖處溢

滿了鐵腥的味。

寧紅衣用手輕輕敲了一下椅子,待邵修城轉過頭拿眼詢問她時,她用手指了指他手里的茶,然後,指了指自已的嘴,意思是要喝。

邵修城無法,這里似乎再找出不新鮮的水,更不想驚動太多的人。

只好扶著她的頭,可喂了半天,水全部從她的唇角溢出,她似乎疼得歷害,不停地扭著腦袋。

月光下,他看到她的脖子已粗了整整一圈,連著下巴也變得紫青。

「皇上!」她痛得冷汗直冒,張著口無聲地喚了一聲。

「別怕,軍醫馬上就來!」他扔了手中的杯盞,抱緊她,安撫著輕拍著她的後背。心里懊悔不迭,那日再怎麼樣,也應當先治了她的傷,再治罪!

夜下,兩人如此貼近,他听到她在他耳邊忍痛的喘息,無聲的啜泣,他感受到她因激動而顫抖的身體。

「乖!別哭!」她這般脆弱和柔軟讓他有了些許的手無足措。

偎著他的胸口,她感覺心里無比的充實,或許是喜極而泣,眼淚嘩嘩地就沒停過,他不停地抹,她不停地哭。

「有時,朕真想把你扔了!」邵修城輕嘆一口氣。

她無聲地破啼為笑,象幼時般在他懷里蹭了一下,然後,指了指自已發腫的咽喉,極力用口型撒嬌,「疼,疼,疼——」

他笑,柔聲問,「那衣兒要朕做什麼?」

她眼楮頑皮地轉一轉,朝她燦爛一笑,做了一個口型,又用手做了一個煽的動作。

他思忖了片刻,象是突然明白了,他將她抱在自已的膝上,小心地挑開她的衣領,輕輕地吹了一口氣,然後,拿眼詢問她是否做對了?

她很高興地眨眨眼,用力地點了下頭,卻扯到脖子的傷口,疼得眼淚瞬時不爭氣地又流了下來。

「瞧,總是得意忘形!」他裝著薄怒,將她抱著轉了個方向,借著月光,細細地看著她頸處的傷痕,心下暗怒,不管寧紅衣為何屢次救顧衛邦,但他把她傷成這樣,這仇,他非替他的衣兒報不可!

寧紅衣從他的神態中看出他的心疼,扯了扯他的袖,笑著用口型道︰「不疼!」而後,用手指了指邵修城的嘴,又指了指自已的傷口,煽了煽,笑了。

這樣的衣兒方是他熟悉的衣兒,邵修城靜靜地看著她,夜風吹過,兩人的發縷輕輕地糾纏在風中。此時他心理防線已全部坍塌——

她亦靜靜地將臉埋進他的懷中,她想,就算是明日火刑示眾,她也死而眠目。

「衣兒,你開不了口,便別說話,好好听朕說幾句。」將她緊緊地抱在胸前,安撫著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後背,輕輕道,「你犯了這樣的罪,朕不能罔顧邵國十萬將士丟失的性命,將你的罪壓下。但要看著你去死,朕猶如剮心。朕想了兩日,只有一法,那日火刑,朕會下旨將你正法,但私下命人將別的死囚替換你,只是將來,你無法再呆在朝堂之上。」

他抬起頭,看著天上的圓月,若是在陽光下,他不知,他能否說出這樣的話,但夜色讓他的心潮澎湃,他若此時不說,終其一生,他也不敢說出口,「這世間也不會再有衣紅衣,朕會給你一個新身份,朕想將你留在朕的身邊,就象——就象愛人一樣衣兒」他低下首,挑了她的下巴,卻發現,她早已睡了過去。

他愣住——細細碎碎的光芒在他的眼中交疊著,有掙扎,有放棄,有不甘,亦有對命運的妥協!

「哈哈!」他禁不住頻頻自嘲地笑,他看著她,看著這個幾乎讓巔覆了一切道德和固守的人,看著他所有瘋狂和痛苦的發源地。

「看來老天也不成全,衣兒,你只要多清醒一分鐘,對朕說一個‘不’字,朕就解月兌了!」唇角挑著一縷深深的自諷,喃喃自語。

不遠處,李田文持著一盞宮燈,帶著三名軍醫匆匆地跑來。

僅僅是一瞬,他的眸中不復有多余的感情,他將她平放在椅子上,負手而立,冷冷地看著軍醫為寧紅衣診治。

軍醫診完後,跪下道︰「啟稟皇上,寧狀元——」

「誰說她是寧狀元?」邵修城冷冷地反問了一聲。

「這——」軍醫嚇得泌一聲冷汗,一旁的李田文提點道︰「多嘴,你只需給皇上報病情便是!」

「是是!」太醫模不著狀況,額上泌滿了汗也不敢擦,埋著首道︰「這咽喉中的傷得馬上治,只是軍營中多數是治刀傷的藥,微臣眼下能暫時先給她涂沫些藥膏,暫時控制病情,但內治去根的藥還需到城里的大藥房中抓。」

邵修城「嗯」了一聲,剛想吩咐一句,突見邵營的西北角火光大盛,直沖天際。

邵修城臉色一變,留下一句,」照顧好她!」人已如鬼魅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之中。

邵修城趕到時,糧草已燃過半。

潘必秦單腿跪下,「皇上,臣等救護糧草不利,請皇上降罪!」

「平身!」他緊抿著唇環視著四周的狼狽不堪,道︰「是誰帶的人馬?」

「顧衛邦帳下的喬震。」

「督運史呢?」這批糧草今日剛到,就被燒了大半,邵修城怒火攻心,定是有細作混了進來,否則這糧倉設的極隱蔽,怎會短時間輕易被敵軍踹掉。

「臣在!」督運史四肢伏地,全身抖如篩糠,不停地嗑頭,他心中自知,定是他帶來的那個喬裝成小糧官的艷姬有問題。

「有沒有盤查過運糧官員的名單?」邵修城冷冷地問,他向來對駐營的防範很嚴,糧草到達交接時,除奉旨交差之人,其余皆不得入軍營的營賬,以防有人混水模魚把軍中的布防模了個底。

潘必琴不待督運史回話,便道︰「臣在他的帳營中搜出女子用的物品。看手法,象是祁營的細作,只是人已搜不到,恐怕早就趁亂逃跑。」

「朕的督運史好生風流!」邵修城冷哼一聲,當即砍了糧草官及幾個值夜的士兵。

「報——」一單人快騎從遠遠地方疾馳而來,邊喊,「皇上,有急報,死囚營被劫,犯人四處逃竄。請聖上定奪。」尚未下馬,人已奏報完畢。

邵修城驀然明白,好個聲東擊西!

「鳳四,你以鳳家的白骨為你輔路,朕成全你!」邵修城唇角綻開一絲碎裂地笑,雙眸定定地仰首望向星空。

此時,仿佛看到天空中寧紅衣對著他展開天真浪漫的笑,時而眨著眼,時而靈動地轉著眼珠,遙遠而不真實。

「也罷——就當朕從不曾遇見你!」一聲嘆息輕溢出唇,朦朧中深匿著悲傷,幽邃中蘊藏著痛澀,可當被殘余的火光晃過,一切又化作流幻碎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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