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紅妝︰傾城皇後 疼痛的烙印

作者 ︰ 安然朵

祁皇宮,西門

「誰?」皇宮侍衛橫刀一攔,阻住前方緩緩而來的一輛板車,又老又弱的馬仰頭噴了一口氣,停了下來。

「軍爺,奴婢是永安宮的宮女,永安宮的罪妃汪少霞沒了,我奉趙公公的令,把尸體送到亂葬崗。」寧紅衣把腰牌亮出,並遞上趙公公的令牌。懶

侍衛按例查了一遍馬車,板車構造很簡單,除了上面放了個用草席裹住的人外,看不出什麼異常。

「快走快走,半夜三更真是晦氣。」侍衛開了門,不耐煩的揚手。

寧紅衣點頭哈腰地收好腰牌。上了板車,馬鞭一揮,絕塵而去。

車子走了半刻鐘,寧紅衣馬上下馬,將草席掀開,「妙靖,醒醒」可喚了幾聲,妙靖並無反應,寧紅衣仗著武功,抱了他跳上老馬,往城門口跑去。

卯時,城門大開,二人穿著普通百姓的衣裳混出了城。

「妙靖,我們自由了」寧紅衣把臉上的白紗一拋,深深地吸了口氣,開心地哈哈大笑。

「楓兒,你是怎麼做到的?」妙靖不明,怎麼他不過睡了一覺,就被寧紅衣神不知鬼不覺地弄出宮。

「這個叫百密一疏。永安宮里的廢妃要是沒了,是不能入棺安殮,通常是夜里由永安宮的太監或宮女拿了趙公公的令牌,將尸體扔到亂葬崗。因為沒入棺,只是粗粗用草席裹著,倒令人不易生疑。我便把你藥昏,換了那罪婦的衣裳,就大搖大擺把你帶出來。至于那罪婦,是我半夜偷偷進永安宮,‘喀嚓’就把她的脖子擰斷了。」蟲

妙靖低下首,對著自已的一身女裝哀嘆,「我就說,我怎麼穿成這樣。」

寧紅衣突然勾起他的下巴,淺笑盈盈,「妞,給爺笑一個!」看著妙靖臉紅耳赤的模樣,寧紅衣又忍不住取笑,「妙靖,說真的,你這偽娘還真不是蓋的,夠標致,夠風情萬種,你注意到沒,剛剛你過城門,多少軍爺對著你流口水。」寧紅衣哈哈笑著,突然胸口一陣翻滾,猝不及防,想用真氣壓下已來不及,一口血就這樣噴了出來。

妙靖大驚失色,傾過身,不由分說的摟住了她,將她的臉緊貼在自己的胸膛上,無措地拍撫著她的後背,「怎麼好好的吐血,楓兒,你怎麼了?」

「沒事,沒事」半口血被她咽了下去,手背抹了一下嘴角的血,「是舊疾啦,看你嚇成這樣,養養就好了,我不是有武功麼,找個地方調息一會就好了。」她極力用輕松的語氣,又仰起頭,對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楓兒,我不要你有事「妙靖拭去她嘴角未擦淨的血跡,心里有著隱隱約約的不安。

他微顫的聲音伴隨著分胸腔處強有力的心跳,一波又一波地傳入她的耳里,帶著一股寧靜的力量,讓她的氣息慢慢平復下來。

她輕輕在心里嘆了一口氣,伸出手摟住了他的腰。

「你上馬,我牽你去農莊,你姐姐和弟弟都在那里。」

寧紅衣搖搖首,有點虛弱地笑,「不能去那里,否則,她們將來也不得安生,就讓她們好好在那過尋常百姓的日子。」突來的傷感,淚一點一點地浸濕眼眶,可她的眉梢眼角卻不曾抽動過一下,任憑涼意淌過肌膚,一滴滴沒進他的衣襟,「妙靖,我好想此時坐在一艘小船上,在海上隨風而飄,早上看日出,晚上看星星妙靖,有你陪著真好」她的日子不多了,能堅持到這一天,只因為她心里有很堅強的意念,她要把妙靖帶出宮。

「好」妙靖微微仰首,一片薄雲飄過,露出刺眼的陽光,在這一瞬間,眼睫微動,忍了許久的淚終究掉了下來,」無論你想去哪,我都會陪著你,從生到死,你答應過的。」

「好」她听到了自己淚水從眼角滑落的聲音,心里偷偷地說,「對不起,妙靖,我食言了,不是我不願,而是我沒有時間那日你不僅僅是一身是傷,你還中了毒,那毒無解,我除了將你身上的毒用內力逼到我身上外,我沒有別的辦法救你。如今,毒已到心脈,我用全身的內力也控不住毒的發作」

***

今年元宵,流坡水城花火漫天,晶瑩之色映照天水之間,整整持續了三個晝夜。

此時,在河岸邊的煙波樓三層,一個黑袍的男子摟著身邊一個身披紅色貂斗篷的少女,欣賞著對面畫舫上,一群載歌載舞的少女。

看那男子,似乎並沒有心情看歌舞,倒是時不時地將眼光落在懷中少女身上,眸如珠光瑩玉,輝灑著點點溫潤。少女偶爾仰頭對他一笑,略傾了首靠在他的胸口上。

他細心地注意到,懷中的少女並沒有認真去看那歌舞,而是時不時地眺望著遠方。

「我們去放花燈!」他看到不遠處的小橋上,已經擠了不少的少男少女在放花燈,雖然有些難為情,想不到自已到了這種年紀還想著這些不合時宜的事。

「你你肯陪我去做這些事?「她意外地抬起眸,他是什麼人呀,高高在上,瞰望天下蒼生如螻蟻之人,竟有一日願陪她做這些個小兒女的事?

「只要是你喜歡的,我都願意陪你去做。」他捧起她的臉,溫柔地說,「只要你喜歡,我也可以學別人在窗下給你唱情歌!」

她的眼楮有些模糊起來,「唱歌就不要了,我估計你一

定唱得很別扭,現在,我們去放花燈。不過,我看他們放的全是白色的蓮燈,我喜歡紅的,我們先去找盞跟他們不同的。」果然,她極高興,仰著略顯蒼白的臉對著他笑。

紅色襯得她容顏更顯蒼白,他扶她下樓道時,將她緊緊納在自已的披風之內,牢牢護住了她的身子。

她終于挑中了兩盞很小巧的玉蘭燈,遞給了他一盞,看他提著燈的樣子,頑皮地對他眨了眨眼,又自然地笑了起來。

他的出現,擠滿人群的橋上出現一陣波動,眾多游客如同海潮退去,給他讓出了道。

「你有讓你的暗衛做了什麼壞事?」她看到游客們臉上帶著略微驚恐的表情迅速離去,唯恐遲了一步就會有性命之憂的神色。

「沒有,是暗衛怕這些人擾了我們的興,讓他們騰出地方。」

「你都不懂得玩,人多才有意思。」她報怨,但神情並無不悅。

他不語,哪里是怕別人驚憂了他們,他只是不願別人來分享他獨自擁有她的時光。不願過多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

點燃花心,她小心翼翼地捧著花燈,放進了水中,輕輕的撥了一下水面,讓花燈平穩地隨波逐流。

他一步一步地學著她照做。

看著那兩盞燈象是有靈性一般,緊緊依靠著前行,他將她摟進懷中,眸光緊緊輝灑在她的臉上,嘴角綻開一抹笑意。

寒風突起,吹散她的頭發,黑發象綢布飄蕩在風中,半遮住她的臉,發梢劃過他的面頰,絲絲疼痛。他剛想幫她綰發,卻听她尖叫一聲,「不要——」

「燈滅了,被水淹了。」她突然掙開他,朝著河面跑去。

「你去哪?」他想拉住,明明捉住了,可不知道為什麼,她竟象是一縷煙似的從他手心里鑽了出去。

他想沖上前將她拉住,可是象是有一種力量絆住了他整個身體,如被困在一個透明的氣罩中,他眼睜睜地看著她躍入了水中。

「不要不要離開我「他雙目赤紅,神色瘋狂,所有的幸福剎那間灰飛煙滅,他想沖破束縛,卻一直被彈回原地。

「我要走了,你保重」她突然轉過身對著他笑,又象道別一樣跟他揮手,他看到,她的眼眶中漸漸地流出血,越流越快,直至把整個河面染紅

「衣兒」他慘叫一聲,驀地睜開雙眼。恍然間,仿佛有許多凌亂的片段在腦中浮現,帶著邵修城的,帶著邢書墨,還有寧紅衣的笑,若璃的淚。

「城兒,你竟沖破了元神!」邵景弘雙掌抵在他的後背,純陽之氣源源不斷地輸入,「別再用情牽去感應,專心點,再過幾天你的元神就能歸位。」

「我得去找她,她有難!」不詳的預感一直傳入心里,化作一團浸了水的海綿,堵住心口,氣息開始紊亂。

「你現在的身體不能離開氣罩,朕已經命紫衣暗衛尋找她的下落,你安心在此。把心平靜下來,听話,別用情牽感應。」邵景弘掌心推出一股綿力,源源不斷地吸附住邵修城體內亂竄的真氣。

「我怕你們找不到,我可以憑借情牽找到她,不能耽誤,我感應到她的元神已極其衰弱。」邵修城傾盡全身的力道掙月兌桎梏,突然長身站立欲沖出結界。

「你現在出來,就算我能護你,你再次回歸,可能要花百年的時間。城兒,你想清楚。」邵景弘眼疾手快,一觸手便扣住他左腕上的脈門,純陽之氣欲強行再次傾入邵修城的體內封住他的元神。

邵修城左手揮向右手,拼著斷尾求生的決然,逼得邵景弘松開他的脈門,「當年,你為了等聖女轉世,在結界中等了一千年,你能受得了這寂寞,為什麼我不能,別說是三十年,就是三百年,三千年我也等。但要是她有難,我一刻也等不了。」

他快,邵景弘更快,在他欲沖出時,他已攔在了他的跟前,「那你知道那一千年朕是如何熬過來麼?她身受千年詛咒,命運多桀,在靈兒轉世中,有三世為草,三世墮入空門,三世為chang,最後一世雖然有一個好哥哥,卻八歲遭囚,記憶全亂。朕在結界中看著她身受每一道苦,卻無法改變,那樣的嘔心之痛你想償試?」

「可我若不去找她,她會死!」他極力地與邵景弘的氣息相抵抗,他不能再進入沉睡。

「你可以在下一世里找到她,你已經等過一世,她身上有情牽,無論她在哪,你都可以找得到。下一次,我可以幫你,只要她一出生,我就幫你找到她,不會再讓你錯過。」邵景弘不再理會,內力一波一波地沖進邵修城的各處要穴,直逼靈台。

「不,她已經受了這麼多的苦,我不能再讓她承受這一切。」眼前的視物開始變形,如夢似幻地侵襲著他的大腦神經,他猶自掙扎,狠狠地咬破下唇,疼痛讓他的神智稍稍變得清醒。

「讓他去吧!」水靈兒突然而至,邵景弘看到妻子,眉角輕微跳動了一下,低聲,「靈兒,你進來干什麼?出去!」言辭中,竟有少許的嚴歷。

「我已經失去了熙兒,不能再失去城兒!」水靈兒不理會邵景弘如陰鷙般的眸光,徑直走到邵修城的身邊,往他嘴里塞下一顆護心丹,「不用百年,這顆丹可以暫護住你的元神,只要你們在十日內回來,就沒事了。景弘,你護送城兒去。」

「靈兒」帶微妙的顫音,邵景弘看看妻子又看看邵修城,就象要失去生命中最最重要的某件東西似的,這一刻的痛苦和艱難是如些的熟悉。

「景弘,我們不會分開的,數十年來,你一直為了我與天在斗,這一次,讓我自已熬過去!」她忍了許久的淚水終于落了下來,「我不但要和你在一起,我還要親眼看著城兒幸福。」

「好」邵景弘有些無力地將妻子抱進懷中,「靈兒,這一次,我听你的,但是你一定要記得,等我回來,這十日,你要日日修習我教你的調息方法。心無旁念,我會留下所有的紫衣暗衛護在帝陵四周。」

邵景弘知道這是妻子最後的一顆護心丹,若是他再離開,期間靈兒要是靈魂離體,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去吧,這十日,我會呆在這里按你教的調息,決不偷懶!景弘,你放心,你和城兒不回,我決不會離去。」

***

夜幕深沉,寒風習習,除了一片的月光,沒有任何的燈火照亮。夜景出奇地靜,霧色彌漫水上,听得見輕緩的波紋溫柔地拍打小船,吞吐之間方顯露出一些動靜。

妙靖一動不動地抱著她坐在船首,偶爾用棉帕拭去她嘴角溢出的血。

他神情沒有太多的悲傷,他想,若她斷了最後一口氣,他就抱著她跳進湖中,兩人葬在一處。

「妙靖,我剛才好象听見魚兒跳水的聲音,你是不是也看到了?」她突然動了動,伸出手在空中模索著。他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已的臉上,「我沒哭,你說過,把悲傷流盡時,剩下的就只有快樂了!」

「妙靖,我死後,你可別把我扔在水里,我怕冷。你可不可以把我燒成骨灰,然後,放在一個漂亮的盒子里,帶著我游山玩水。你累時,你就把我葬在一個風景秀麗的地方,然後你娶一個漂亮的老婆,生幾個孩子,讓他們都叫我干娘,年年要記得給我上香。這樣我就不會寂寞了。」她的手緩緩模索過他的唇,「答應我,趁我現在耳朵還能听,答應我!」

「好我答應你!」近彌留之際的她,竟也猜出他的心思,楓兒,你是何等玲瓏剔透的女子,為何上天要這樣待你。

「妙靖,你不可以食言!」她微微喘了口氣,抑住胸口的翻滾,「要不然我死不眠目!」其實今日也不必擔心會再吐血,她的身體已近干涸,已無血可吐了。

「妙靖,他來了他來找我了!」突然,寧紅衣掙扎著起身,她的眼楮循個一個方向,毫不焦聚地看著,「鳳四,他他來找我了!」她緊緊糾著他的衣裳帶著慌亂,震驚和恐懼,「妙靖,快快把我藏起來,我不能讓他看到我這樣子,他會傷心的。他從沒過一天的好日子,不能讓他再為我受苦了。」

妙靖看著四面一片寧靜,他心如刀絞,「楓兒,沒有人,你別這樣!」他好怕,這幾天,她先是失去味覺,接著失去視覺,現在,是不是現在連神思都陷入了混亂之中?

他找了大夫,可誰也沒有辦法,他只好帶著她來這里。

「不,你相信我,他馬上會來了,我感覺到了妙靖,哪里可以躲?」她的思緒極度混亂,兩只抓住了妙靖的衣襟連聲乞求著。

「好,好,我和你一起藏起來,讓他再也找不到你」他哽咽著,抱著她進了船艙,他把艙門鎖上,抱著她一起縮在了櫃子後面,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楓兒,你可以放心了,這里很隱蔽,誰也找不到我們。」他閉上眼,只覺得五髒六腑都像被硬生生地撕成兩半,只好緊緊地,緊緊地抱著她。

「衣兒」似乎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飄來的聲音,一聲比一聲急切,一聲比一聲近。

這時,連妙靖也听出來,鳳四真的來找她了。

「楓兒,他真的來找你了」妙靖語未盡,艙門突然被一股狠勁打開,鳳四大步闖進,或許是練武的人目視有過人之處,在黑暗中,鳳四一眼就看到緊緊抱在一起的兩人。

「衣兒」鳳四極快地掠至她的身邊,那力道絲毫由不得妙靖反抗,便將她從妙靖懷中奪過,抱進懷中。

「衣兒,你不要怕,我讓蘇青瑞帶喬語嫣來,他們馬上就會到,我讓她給你解毒,衣兒,你不會有事的。」他連看也不看妙靖,就這樣抱著她出了艙門。

妙靖並不阻止,靜靜地緊隨鳳四身合。他想,或許,鳳四有辦法救她。

寧紅衣看不見,但感覺到鳳四身形晃動,似乎帶著她來到另一艘船,她一把糾住他,「別把我和妙靖開」寧紅衣的手茫茫然地向空氣中模索,呼喊著,「妙靖,你在哪。鳳四,你把我放下來!」

「你放心,英軒會他們馬上會到,一會,我讓他把妙靖帶上來。」洞房夜後,他就派人去查寧紅衣所佩戴桃符的來緣,終于找到了了知。從了知口中知道顧曉楓師父留下的話。他把諸事想一遍,猜到七八分,盤問喬語嫣,果然是如此!他立刻去尋找她,方知道她已帶妙靖偷偷離了宮。

「鳳四,你放了我好麼?我太累,太累,太累了我把心都累爛了,我現在只想呆在一個能讓我平靜的人懷里,靜靜死去」無關對錯,她是真的累。愛也好,被愛也罷,她得到的從來不是幸福。

他聞言,雙手痙`攣神經質地想將她抱得更緊,卻又怕弄疼了她,那樣的力道收控得全身在顫抖,心里只想著,哪怕此刻翻江倒海,哪怕此刻天誅地滅,他也絕不松開,他小心翼翼地求著,「你放心,我讓英軒把他帶上來,他是你的朋友,我不會對他怎麼樣。衣兒,我現在知道你所有的委屈,等你病好,我就向你陪罪,現在,我們先治病好不好?」

***

謝謝「flyingyun」親的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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