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瞄準鏡上的紅點緩緩移動,終于鎖住了亮著燈拉著窗簾中不斷晃動的人影,一只修長的手指放在了板機上,停了一下,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板機,在一聲輕響後,那個人影倒了下去。
一個人影從地上站起,迅速收拾好槍械,套上外套,走出房門。幾分鐘後,一輛黑色的凌志開了出去,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第二天,所有報紙都登出了一則新聞,稱五年來一直為國際刑警所追蹤的前南美某國ducai者西利亞?胡安被槍殺于城郊一所私人秘宅中,該犯在反對派奪取政權後潛逃在外,被國際法庭缺席審判犯有fanrenlei罪,戰爭罪等五項重罪,監禁合計二百一十三年,法庭同時發下捕令,要求各國的國際刑警聯手抓捕此犯。但因此人生性狡猾,加之整形手術的盛行,故而一直未能抓獲。此次為人所暗殺,估計是當年在國內屠殺的仇人後代雇佣殺手所為。經過長達幾個月的多國刑警及驗尸官的反復檢驗辯認,確認死者確為胡安本人。隨後國際法庭予以結案。
1.
巴黎國際時裝展的後台。
衣服,鞋,飾品,化妝品混亂地丟了一屋,所有人都在匆匆忙忙的穿衣,月兌衣,化妝,戴首飾,監導一個勁兒地拍手,大聲叫︰「快,快,姑娘們,快點,你們太慢了。」各種膚色的長腿美女們發出各種含混不清的聲音算是回答。「SOFIA,你的鞋又穿錯了」,「KAQIA,你要再走快半拍,才能跟得上節奏」,「QIQI,你要快半步才行」,「KATE,你太冷了,這是一組沙灘服,不是OFFICE裝」……混雜在不同語言中的指示,只有這些長年在T型台上走動的人才能在一閃而逝的快速語速下明白它的意思。
表演終于結束了,各色美女們紛紛除去化妝,穿上自己的衣服。
「嗨,SALLY,」一個非裔混血美女道︰「一起去喝一杯如何?」「不了,我還有事,你們去吧。」我接過支票,放入手袋,邊套風衣邊急急走出了後台。
我小跑出劇院,正要招手叫出租,一輛雷諾飛快地滑過來,在我面前停下,我低頭看了一下駕駛者,便拉開車門上了車。
「你晚了,」坐在駕駛座上的英朗青年道︰「我不喜歡遲到的人。」我道︰「謝謝你的不喜歡。」那應該算是我的榮幸了,被他喜歡的人都沒什麼好結局。我探身從後座上拿過一個棕色的小包,打開,取出一封信,看了幾眼,掏出打火機燒了。
「什麼時代了?你們居然還用這種方式寫‘情書’?」駕駛者揶揄道。老的方法有時比現代的更安全,至少,你不必擔心防不勝防的網絡病毒。「機場,謝謝。」我道。「這次去哪兒?」他從一個紅綠燈處拐了個彎,調整了方向。「布魯塞爾。」我道。他吹了聲口哨。我將頭轉向車外。「這次又是跟誰?」他問。不知道。「听說,這次他要來。」他道,帶著賣關子的些許得意與顯而易見的引誘。可惜,我對此類的引誘從來沒有興趣——在T型台上走慣的人對引誘通常都有免疫力。「幻滅者!」他宣布︰「你應該听說過他吧?」至少從這個綽號上,可以明白在這個人面前是所有希望與理想的終結。「他是這一行中的佼佼者——不,是最好的!」他的語氣有難得的正經八百的意思。我道︰「你的話太多了。」他道︰「只是對你——」「謝謝,」我道︰「如果你能讓我清靜片刻的話我會更感激。」「你缺乏幽默感,作為女人,這是個很大的缺憾。」他道。我不再理會他,放下椅背,合上眼,趁還沒到機場的時間好好休息。我已好幾天沒合眼了。
車終于停了下來。我睜開眼,已經到了機場,我起身,整理頭發衣服。「琉璃,」在我下車前,他拉住我,眼中充滿關心與擔憂︰「小心點。」我拍拍他的手,道︰「放心,我會的。」「別忘了,你可以申請假期,」他道︰「不要把自己當成機器人。」「我不會!」我親了親他的面頰與他作別。進機場買了票,回過頭看見他的車仍在那里等著沒走。他是個好人,雖然有點婆媽。
飛機,又是飛機,這幾個月我一直在飛機上顛來倒去,幾乎已忘了怎麼開車和走路了——除了T型台上的。
到了目的地,坐出租,住進賓館,進銀行……我機械地按步就班,不管怎樣,這次CASE做完後,我就休假,一定要休假,我太久沒有休假了。
架好了「設備」,我在等待黎明,多少次,我這樣等待黎明的第一縷晨光,不能吸煙,不能喝酒,不能睡覺,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睜著眼望著黑夜一點點逝去,光明緩緩到來。這絕非小說電影中描寫的那般浪漫美麗,反而更象一把鈍鈍的刀,在慢慢地慢慢地磨去人最初對于夜盡晝來的浪漫與憧憬。
起初,我以為對我來說,這一切同以往沒什麼不同,可是後來,我才發現,這一次跟以往的都不同。
一群持槍的人向這里圍了過來。他們的動作輕,急,而明確,專業,我只猶豫了幾分鐘︰在放棄與冒險堅持中我選擇了前者。很明顯,我的行動已經被發現了。我丟棄了設備,人在逃跑時是用不著這些累贅的。
然後我就發現一個小小的問題︰我無路可逃!
一棟廢棄的拆到一半的建築,沒有什麼地方可以隱藏到下一個黑夜,進出口只有一個,已被封鎖,建築里除了磚木沒有他人。除了束手就擒,我找不到更好的出路。圍堵我的人全副武裝,荷槍實彈,,看來他們不打算給我活著被擒的機會。在一刻,頭腦反而更加清晰,我明白︰我被出賣了!
當我確認我逃月兌了死神的追捕時,我沒有立即選擇回家質問。也許下意識中我在等待︰等待家里主動向我解釋,因為我所了解的家中人,不會這樣對待任何一個人,哪怕是家中的僕人。
走在T型台上,我第一次魂不守舍,我不知道我在做什麼,後怕,後怕,是事過之後才感到害怕。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我嗅到了死亡的味道,它離我那麼近,與我擦身而過,第一次,我感到我所做的事隨時面臨死亡。
「SALLY,」後場總監叫住了我,遞給我支票的同時,對我道︰「有個雇主想讓幾個人去他家里走台,薪水是平時的三倍,你有興趣嗎?」她知道我從不去別人家里走台。我喜歡錢,但不出賣自己。「沒有別的,只是走台,」她道︰「是個阿拉伯人,你知道他們的習俗,女人是被藏在家里的,而他們訂的那些服裝里,有不少東方式的服飾,我覺得你適合這種服飾,你能表現出東方服飾的韻味來。」「好吧,」我破了例,因為無法面對回到住處後的害怕,第一次,我害怕一個人面對孤獨。我跟另外五個人坐上了前來接的車,去富豪家走台。
除了台下坐著的人不同外,沒有別的不同。一樣的步子,從這頭丈量到那頭,就象是丈量了人的一生。
走完了,我坐在妝鏡前,第一次茫然,第一次感到身無所依,第一次感到悲涼。
「KNEE,」一個僕人進來,道︰「主人請您去一下,說支票要單獨交給您。」我跟隨他走進內院書房。
支票上的數目遠比原定的要多得多。我沒有伸手接,超乎常理的金錢往往意味著超乎常情的要求。我在等待他提出非份之求,以便我正好借此教訓一下,出口胸中的惡氣。
「收下吧,」阿拉伯男人道︰「以你的表現,你應該早就紅了,這個收入本來就是你應該得的。」「那麼謝謝,」我道︰「還有,請你的僕人不要叫我KNEE,如果他們說不好那個發音,叫MADAM就好了。」「我會讓他們注意的。」他笑起來,道︰「還有別的嗎?」沒有了,反正也就這一次。我收起支票。轉身要走,他叫住我︰「今夜,如果你沒什麼事,就留下吧。」這種曖昧的字眼在我看來就是個導火線,我立時三刻瞪起了眼。
「看來我讓你誤會了,」他道︰「我是說你暫住在這里,還有幾場SHOW需要你來展示。你的那幾個同行已經同意留下了。」我道︰「謝謝,不過——我打算休假了。」「休假?」他又笑了︰「我听說你並未與任何模特公司簽定合同,你是自由模特兒,所以才一直半紅不紫,是這樣吧?」「不錯,」我道︰「所以我可以隨時放自己的假。謝謝你的支票,這足夠我休一個愉快的假期。」他道︰「是嗎?听到你這麼說,真令人高興,不過,恕我直言,你不象要休假的樣子。」我抬起頭,第一次真正地注意到他,他穿著阿拉伯人慣常的長袍,將自己從頭到腳包在長袍里,只露出一雙深邃的眼楮,還有就是他毫不做作的,爽朗的笑聲。「你象是要找誰的岔兒,並且一副心事重重,沮喪失望的樣子。」他道︰「這樣的休假可不令人愉快。」他對我的過去有過了解還是由于他過人的聰明?我思考著這個問題。「要不要去喝幾杯?」他問。我回過神,道︰「謝謝,請派車送我回去,明天開始,我休假了。」他深深地看著我,然後同意了我的請求。
從莊園里出來,我才發現我尚不知這個人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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