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硬是被人推醒,看見是花匠幾個,我幾乎要破口大罵了。他們自己精力充沛,也不能把別人看成金剛。
「你的酋長在約會金發美女。」
「那美女開直升機來約會。」
「正在激吻呢。」
「完全的電視劇狗血鏡頭。」
他們七嘴八舌的道。
又七手八腳地翻出我的衣服,給我裹在身上,將我推出宿舍,還周到地遞上一只高倍望遠鏡。
果然,在隔壁的直升機訓練場上,有兩個人正象貼畫一樣粘在一起,望遠鏡中,如果那個不叫激吻的話,那世上就沒有吻這一說了。
「無聊!」我將望遠鏡丟還他們,回到屋里繼續跟被子枕頭激吻。
「喂,難道他不是你未婚夫嗎?」他們繼續糾纏不清。
「那你們叫狗仔隊啊,」我道︰「叫我干什麼?我又沒錢給你們。」
「你真不介意?」幾人異口同聲的驚奇。
「我介意你們吵我睡眠。」我道︰「還有別的事嗎?」
幾人不作聲了。然後都退了出去。
我坐起身來,這時能睡著才怪,該死的林賽,拿大兵不當軍人,猖狂!
如果此刻手中有支槍,我一定毫不猶豫地開槍。
陳教官將我叫進他的辦公室,那里有幾個人正等著我。
我立正後背手而立听令。
「我打賭你不記得我了。」那個軍人的笑容與戰場上迥異,幾乎可以用陽光燦爛來形容。
「鄭虎。」我淡淡道。
他敬禮加報號。
搞的我也只好敬禮加報號。
然後是他身邊一個神情溫和的略年長的男人敬禮報號,他說他叫周劍,是鄭虎所在部隊的教導員。
他們說明來意,希望我到他們所在部隊待些日子,教教他的士兵狙擊潛伏及作戰對敵技巧。
「是邀請,不是命令,」那個教導員說話很溫和︰「營長一回去就跟我說起你了,說你是個了不起的女人,在戰場上能充分利用自己的優勢取得最終的勝利。所以我們誠心誠意來邀請你去指導一下那些成天就只知道訓練的傻大兵。」
我忍不住笑,他對自己的士兵打心眼里喜歡,听他的口氣,他們就象他的孩子,他的寵愛壓根兒就不想掩飾。
我看向教官,教官說我可以自行決定,基地這邊他會解釋上報及安排。
我考慮了一下,問︰「我可以天天洗澡嗎?」
那個叫鄭虎的營長看著我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在他看來,在野戰軍中要求天天洗澡的人,簡直就是沒事找修理型的。
教導員倒是笑了,道︰「我以九年的軍齡向你保證︰你一定有!」
我也笑了,跟野戰軍的這幫正經八百的人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是我感到愉快的事之一。我問他們需要什麼時間讓我過去。他們說隨時可以。我讓他們等我十五分鐘,我要收拾東西。
我回屋邊收拾東西邊叫來花匠他們,告訴他們我要去野戰軍待段日子,讓他們通知家里。
「去多久?」鯨魚問,很有點眼巴巴的樣子,多半他希望自己也能出去逛逛。這里沒什麼水,在泳池里都快把他逼瘋了。
「可能一個月。」我道︰「他們沒說,但應該用不了那麼久吧。」
傘兵笑道︰「鯨魚,那是陸軍,琉璃就是帶你去,你也見不到海。」
「至少那里的天比這里大呀,」鯨魚一臉煩惱︰「我寧可去滾沙子泥土,也不想在那小水池里表演打水球了。」
「有事沒事常打個電話過來。」花匠道︰「雖然你是只豹子,但架不住狼多。」
他們將我送到基地門口,那里有輛野戰吉普在等著我。我向他們揮手作別,鄭虎上來接過我的行李放進後備箱,並為我拉開車門,很紳士地做了個請的動作。我上了車,開車的是鄭虎本人,教導員坐在他的旁邊。後座空著。我一怔,就我一個嗎?
教導員很含蓄地告訴我,他們是主力師,一般不接待外來人員。包括特種兵。
深感榮幸,我在後座鞠躬。
教導員笑了起來,他說我有點兒明白為什麼鄭虎居然開始欣賞一個女人了。鄭虎按著喇叭,好象不想他再說下去。
鄭虎將他的偵察營集合起來做了介紹,對著這麼多筆管條直的軍人,我還真有點不太適應。他們認真的神情讓我覺得我就象是個江湖騙子。
為了歡迎我的到來,鄭虎給我開了小灶,加了幾個菜,而且單獨在他們房間吃,沒去士兵的大餐廳。
在與他們交談時,我才發現鄭虎是軍校畢業,獲得軍事碩士學位,在西點軍校獲得過學士學位。他不是一個莽夫,而是一位軍事理論方面的高材生。
談到軍事理論時,我跟他倒是蠻多話題。中國jun人根據所上的國外學院一般分為蘇美兩派,他屬于美派,而我是在美國和以色列受訓並拿學位的,跟他理念相近。教導員到後來完全插不上嘴,不過這個好脾氣的先生在一旁笑呵呵地看著,不時為我倆挾菜,這大概是他跟鄭虎合得來的原因。鄭虎暴躁而他平和。
教導員周劍終于提醒我們不早了,軍隊有熄燈時間,我們已超過一個小時。鄭虎才戀戀不舍地放棄了我這個對手,教導員叫他送我回宿舍,並告訴我,我的宿舍是單獨安排的,有淋浴間,鄭虎說這通常是給師以上的領導安排的單間。
我對他們的專門安排有些不好意思,我解釋說我白天只是開個玩笑。但教導員說應該給女人以特殊待遇,至少在生活上。
我跟鄭虎走在軍營里,他說好久沒跟人這麼辯論過了,離開學校後,他忙于訓練,演習,交考核作業,已經好久沒在理論上下過時間了,我跟他的聊天讓他回想起在軍校時的幸福時光,那時,他們一幫同學個個心懷壯志,似乎每個人都能拯救地球,或發動第三第四次世界大戰。在真正的戰場上指揮一場真正的戰役是每個和平時期指揮官夢寐以求的願望,這才是當兵的原意。
你呢?他問我,滿心指望我跟他想的一樣。
我令他失望了,我告訴他我當兵不過是因為兄長讓我當兵,我沒有那麼多豪情壯志,我學習只是因為我必須要學習而已。
他吃驚了半天,說︰嗯,我知道了,女人想的不一樣。
我說不是的,至少不完全是,我家里有女人當兵的想的跟他一樣,而我卻沒有這種感覺。我當兵不是為了戰爭或和平,當兵就是當兵,就象做個商人,干個職員一樣。
他皺起眉,覺得我的想法實在跟軍隊不對付,如果只是這樣,你完全可以選擇別的路,他這麼說,軍隊比別的路都辛苦,而且,可能很短暫。
可是每一行都得有人做啊,我笑,每一行都有喜歡它的人在做,打發時間的人在做,養家糊口的人在做,不喜歡卻不得不從事的人在做,每一行都一樣。
那麼,你屬于哪一種?他很認真地問我。
我想了下道︰我還是認為我是出于習慣在做。就象機器上的一個小零件,不由自主地跟著機器在運轉,它可能是專為這架機器而造,也可能是通用型的,但就這架機器而言,它只有一個作用——成為眾多的能讓它轉起來的零件之一。
鄭虎開始認真考慮我說的話,他說︰也許你是對的,但是總有什麼地方不對頭,不過我還想不起來是什麼地方不對勁兒。
不知不覺我們已走到了宿舍樓前,他送我上樓,直到我住的那間房的門前,才站住了,向我告別。我握住了門把手,剛擰了一下門鎖就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
喂,我叫住已走到走廊盡頭的鄭虎。
他回轉身走過來,問我還有什麼事需要幫忙的盡管提。
我笑道︰你的士兵很可愛,看得出,平時他們也比較淘氣。
他笑了,用教導員曾有過的那種溺愛的笑容道︰是的,他們很淘氣,有時我真想踢他們的。
我忍住大笑的願望,向他道晚安,等他消失在走廊盡頭後,我打kai房門,同時擊出了第一掌。
幾分鐘後,屋里或躺或坐或靠著幾個士兵,門外,站著他們萬分意外加惱怒表情的長官。
你們在這里干什麼?鄭虎十分下不來台。
這個…….一屋子大兵尷尬地笑,我們是來……
我們是來向中校教官道晚安的!一個士兵象是理直氣壯,並沖我一個勁兒地擠眼楮。
是的,我用力忍住笑,告訴鄭虎,他們是來向我道晚安的。
鬼才信你們,鄭虎對他的士兵虎著臉,道︰去,跑個一萬米再回去睡覺。
我想阻攔,但大兵們已嘻嘻哈哈跑了出去,不象是領處罰,倒象是去郊游,我還想勸一勸,鄭虎已搶著告訴我,不用擔心,對他們來說,一萬米只是睡前小甜餅,可以讓他們更快入睡。
于是我閉上了口,我知道這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對不起,鄭虎十分歉疚,這幫小子無組織無紀律,都是我平時管教不嚴。
我笑,看來他們是不相信我能從你們手中溜走的事實,想試一下我是否真有這個本事。
我一定讓他們明天向你道歉。他誠懇地說,別放在心上,他們還只是一群孩子。
我開始覺得這幫孩子很可愛了,我告訴他,不用放在心上的是你,這種事我經常踫到,不同的是,通常我的對手能至少一次將我摔在地上。
我說著就忍不住笑起來,真的,這幫孩子真的很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