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內侍之一永繼接收了我,給我指明了住處,及說了相關事宜。他是個溫和的人,說話一向從容不迫。
「換件衣服吧,」他道︰「過會領你去見主子。」
我問︰「這算不算假公濟私?」
他微笑︰「各人看法吧,就他這個位置的人來說,他有權調用他看中的人來衛護他的安全,畢竟保護人和被保護人之間是需要通暢溝通的。」
「放心,」他安慰我︰「他不會真要你擋子彈的。」
要真是擋子彈倒好辦了。我寧可就只為了擋子彈。
永繼帶著我在門外等候傳見。
永勝出來示意我們可以進去了。永繼才帶我走進倪老大辦公室。
倪老大剛吃完簡單的餐,兩個內侍在收拾。老大道︰「听說你不想過來?」
「報告,沒有,」我道︰「我是自知力不能勝任,怕誤事。」
老大似笑非笑︰「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總之這個決定已經下達,無法改變。我管你說的是真話也好,假話也罷,總之你不能再在外面給我說不該說的話。你雖然軍事技能不錯,但在保衛這一項職能上,你要學的還很多,一個好的保鏢,不光是會打槍,會擋子彈,反應迅速就行的,分寸,禮儀等等一樣都不能缺。你去吧,需要你時會有人找你來的。」
我立正敬禮,轉身離開。老大的氣勢是從小養成的,再橫的人在他面前都得萎縮成小貓。
倪老大工作到很晚,永繼告訴我不必等他睡了再休息,他們都是輪班的。不值班的內侍保衛都是逮著空就睡覺休息,因為要應付不知何時來的高強度工作。照他的說法,我起碼可以睡上三天,因為這三天中,沒人叫我去值班。
我只能自己訓練自己。
「不錯!」有人道。我回頭,倪老大不知何時站在身後不遠的地方看著我。我忙整理好衣服走過去。
「吃過飯了?」他問。這都幾點了?再過會兒就該吃宵夜了。
「陪我出去走走。」他道。
「好,我去換件衣服。」我跑回房,迅速洗澡換衣,佩槍。再快速跑出來跟他往外走。
「住這兒還習慣吧?」他問。
「還行。」我道。
「還行是什麼意思?」他回頭。
「還行就是還行吧,」我道︰「不好不壞。」
「嗯,」他道︰「會習慣的。」
不習慣也不行啊,人都給調到這兒了。
「我們去哪兒?」我問。
「隨便走走,坐太久了,再不動就石化了。」
我老老實實跟著,不再問。
「還記得小時候帶你去的那家小店嗎?」他道︰「就是你很愛吃的那家甜品店?」
「老大,我們有規定,工作期間不能與工作對象談論工作以外的事情,尤其是感情。」我期期艾艾地道,準備著他再發一次火。
「你功夫學得不錯啊,」他淡淡道︰「如封似閉運用的爐火純青。」
我被逼的,他的衛護不允許有絲毫走神。
一個人影飛跑過來,我正要出手,被老大按下了,道︰「不是敵人,別緊張。」是個小孩子,正被家人追著打。內侍上前,攔住了。
「你太緊張了,」老大看著我道︰「這麼些人跟著呢,放松點。」
他沒有往回走的意思,于是我們跟著他去甜品店,這麼些年了,居然還開著,只是老板換了人。
他坐下點了甜品,他一份我一份,我沒坐下也沒吃,我讓把我那份打包,等他吃完,再帶著跟他回去。
他沒再說過話。
永繼在我回屋後來到我房間,他道︰「以後,即便不能安慰他,至少也不要傷他的心,好嗎?」
我不明白他的話。
「他調你來,不是為了讓你跟他說公務話的,」他道︰「即使是我們,也會說些家常話。他視我們如家人,你更是他的家人。」
他說完就走了,丟下我一個在屋里發呆。
我莫名覺得,如果林賽在,他一定可以教我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來應付目前這個局面。
我在老大辦公室外值勤時常能踫到熟人,比如倪氏。他們看我時往往含著深意的微笑,我只能裝作未見。
這日倪天安過來應召,見到我後,用手中的資料袋拍拍我肩,笑道︰「還杵著哪?你老大又不在,放松點放松點,別搞的大家都緊張。我跟老大說點兒公事,在這兒等我出來,我請你吃飯——交&班了也不準走,一定得等我,听到了嗎?」我點頭。
他進去一小時後,我交了班,回去洗了澡換了衣服站在外面等他。
他出來時天都黑了。
見了我上下打量,道︰「不愧是走台步的啊,穿什麼都有型有款的,這衣架子弄的……」
「走嗎?」我問他。
「等一下,」他看看表,「等個人,馬上就到。」
大約五分鐘後,有人走出來,是倪老大。
「傻看什麼?天天見還不認識?」倪天安笑︰「走吧,你去開車,我們倆保護老大,沒什麼問題吧?」
倪老大淡定地微笑。
倪天安定的餐廳,看上去倒還安全,至少易于保護。
「你要去看心理醫生了,」倪天安白眼我︰「兄妹三人出來吃頓飯,你怎麼還是一副當班的樣子?難怪沒人要。」
倪老大適時咳了一聲。倪天安咽下了下面的話。
倪天安點了菜,要了酒。侍者要給我倒時,我搖頭。
「你是休息時間,喝點酒不違規吧?」倪天安道︰「我听說你們那兒休息時也喝酒的,你老大量就不淺。」
「戒了,」我道。倪老大在這里,就算不當班,我也得保護他,必須要清醒。
「扯淡,」倪天安道︰「上次執行任務,天翔還說你喝了呢,怎麼,在我們面前就不喝,當真這麼小看我們?」
「喝點吧,」倪老大開了口︰「淺酌就是。」
我只好倒上酒。
侍者上菜,我有一搭沒一搭地陪著。
他們說的我不懂,我就是個擺設。
「行了,這些以後開會時說吧,」老大止住了他︰「今天好好吃頓飯,難得倪上校這麼賞臉。」
我?哈,我就一棒槌。
倪天安不解地看著我。棒槌,就是沒用的人。
「謙虛啊,」老大放下筷子,拿起酒來喝了一口,道︰「連男人都是你的保護物,是棒槌?那被你保護的男人不是連棒槌都不如?」
「那麼所有國家領導人都是棒槌不如?」
倪天安別過臉去樂。
「你長進了呀,學會跟你老大頂嘴了,」倪老大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種笑。
「我不敢,」我道︰「我是據理力推。」
永勝永繼永志永銳仿佛石佛一樣立在四角,不言不動。
「繼續吵,」倪天安道︰「吵架比不說話好。繼續,千萬別停下來。」
我沒心思吵架,我也不是為了吵架來的。
倪老大也一臉郁悶︰「是否我打擾了你們的聚會?」
「沒,沒,沒,」倪長安道︰「都是兄妹,這何必呢?來,來,來,吃菜吃菜。」
再沒人說話,我低頭悶吃,老大一個勁兒的喝酒,倪天安唱了半天獨角戲,沒人搭理他,也就自動歇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