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老大看看我，我笑笑。
倪老大咳了一聲，道︰「爺爺，這個理由似乎有點勉強。」
「理由你去想，我只要結果，」三爺爺道︰「你不是也早想讓她退役了嗎？理由大概早就想好了吧？」
我忽然明白三爺爺其實早就對我們這些人一清二楚了。他這麼做的目的不外乎閑著沒事找人玩玩。
倪天遠的臉紅了。
「琉璃，」野貓沖我道︰「你真的就這麼不戰而潰麼？」
我笑道︰「爺爺們是在逗咱們玩兒呢，你反正喜歡打架，就陪爺爺玩兒會兒，就當是斑衣戲彩吧。」
七爺爺笑道︰「丫頭倒是挺聰明，不過，你三爺爺可沒開玩笑，贏了，你們回去繼續當差吃皇糧，輸了，月兌下軍裝做回你的公主，好好找個人嫁了過日子。」
倪老大忙道︰「爺爺，她的傷還沒好。下次我一定讓她陪你們玩兒。」
三爺爺道︰「不是能走能動嗎？那就沒什麼大事，難不成上了戰場，你受了傷還就讓戰爭停止，等你傷好嗎？」
踫到這種純粹不講理的老頑童你不走兩招還真沒辦法。我道︰「好吧，那我試試吧，不過就是玩玩，輸贏不拿來當賭注。」
「真羅嗦，」三爺爺白眼我︰「丫頭就是事多。」
倪天丞還在架橋撥火︰「爺爺，這丫頭我喜歡，不管是輸是贏，比完了你把她給我玩倆月吧。」
七爺爺道︰「我看這丫頭鬼心眼兒挺多的，三哥，你可別陰溝里翻了船。」
倪天安斥︰「天丞，別跟著瞎起哄，就你那道行，還不夠她一只手玩呢。」
「做我保鏢唄，」天丞滿不在乎地道︰「憑什麼老大用得我就用不得？」
林賽抿著嘴，那神色有說不出的難看。
我將身上所有的武器取出交給永志，月兌下外套丟在地上，永志忙揀起來，低低道︰「主子讓我告訴您，差不多就得了，別下狠手，就圖個讓老主子們樂一下子。」
野貓沖爺爺叫︰「別叫你的老內侍出來啊，要是他們，我現在就放棄，我可賠不起古董物件兒。」
倪老大笑斥︰「別胡說。他們陪爺爺征殺時你還不知道在哪兒轉悠呢，沒大沒小的。」
對陣的兩個真還不是老古董，也就跟我們差不多年紀，個不高，長得也過得去，但目光睥睨天下，很是傲岸。
我跟野貓對看了一眼，她做了個手勢，我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不跟隨她，我沒打架的嗜好，犯不著跟這幫業余選手斗狠。
我還是小看了他們。
他們出手很專業，快，準，狠，殺機密布，無隙可乘。我不知道爺爺們是打哪兒把這兩個人找出來的，照理這樣的高手，多少會有點耳聞，看來爺爺們的秘密武器庫中存貨還不少呢。
野貓是從來不讓人的，她好斗，但很少真正下殺手，雖然她手下讓人受傷致殘的戰例不少，要命的還真不多。
我被打倒在地，我听見有人驚呼。下手夠重的，我有片刻的失憶，行了，就這樣吧，能說得過去了，反正他們也不會真的為這個開除我的軍藉。我慢慢爬起來，目光掃到林賽的身上，他被天丞擋著，仍然沒擋住那道關切的眼神。
三爺爺露出一絲失望，七爺爺目光沉思，倪天遠抿著唇，有點陰沉。野貓還在戰斗。
我面對的人露出鄙夷的神色，他緩緩抬起手，先用右手在下頦彈了一下，然後雙手向下，在臍部合起，指尖相抵，掌心向上微彎，停了一下，確認我看清這個動作後，再將右手握成拳，彈門牙，完後再將拳頭放在前額，這時我听見有人高喊︰「阻止他的動作！」已經遲了，他迅速做完了以後的幾個動作，這些動作只代表了一個意思︰侮辱！世界各地的侮辱人的的動作。他知道我明白，我也知道。
我推開扶我的永志，開始戰斗。是的，戰斗，因為他侮辱了我！
我開始不顧一切的反擊，用我所知道的所有手段，我不再理會什麼禮貌，教養，面子，這些都在他剛才的手勢下煙消雲散，我只有一個念頭︰殺了他！用我所有能想到的方法，殺了他！
我記不清我倒下了幾次，也記不清打倒了他幾次，然後我終于等到了機會，我在他一個腿部掃擊下躍起，雙腿如剪絞向他最軟弱的部分——頸項，正要用力絞斷，有人突然高叫︰「別殺人！」是林賽的聲音，我略一遲疑，沒有躲閃開一枚暗器，右小腿猛地一痛，我摔下地來。
腳步聲雜沓，不少人跑過來。
「都給我站住！」三爺爺威嚴地喝止。
我站起身，倪天泉已拎住那個倒在地上喘息的人，怒吼︰「下次再對我的隊員做這些動作，別怪自己命賤！」
三爺爺看著我，嚴肅而冷靜。
他看了我足有五分鐘，這期間周圍靜寂如死。
「你是上校？」他問出了第一句話。
我沉默。
「下掉她一顆星，」他轉向倪天遠道︰「等她什麼時候想明白了再還給她。」
然後他再沒看過我一眼，走了。
七爺爺問我︰「知道為什麼下你的星？」
「知道。」我道︰「我動了殺機。而他不屬于法律上該殺的人。」
七爺爺似乎有點意外，但很快又恢復了平常的神色︰「那麼下次，你還會犯同樣的錯誤嗎？」
我回答︰「我沒有犯錯誤。」
沉默。
七爺爺轉向倪天遠︰「你認為呢？」
倪天遠沉默。天丞嚷道︰「爺爺，那人剛才的手勢我沒全看懂，但也看懂了一兩個，是他先不對。不能怪十六。」
「閉嘴！」倪天泉斥，看著七爺爺。
「這麼說，沒人認為你做的對，」七爺爺對我道︰「這些年我們都沒關心過你們，誠如小貓所說，所以我不知道你心底的魔性與戾氣是從何而來，為了幾個侮辱的手勢就要殺人，已不僅僅是犯錯，而是犯罪！我在部隊里服過役，知道那些星是怎麼安在你肩上的，我不想就此毀掉一個優秀的軍人，你回去好好想想，每天抄一百遍‘以仁止殺’這四個字交給天遠，近期不要出任務了。」
說罷，他也這麼拂袖而去。
我接過永志遞上的衣服，慢慢穿好。林賽走過來，被永志等人攔住，天丞一把打開他們的手，怒道︰「我還是主子！滾開！」林賽得以走近我，問︰「傷痛不痛？」
我沒說話。
「那顆星……」
我打斷他︰「我沒放在心上，所以不必勸我。」我忍受不了他同情關切的目光，轉身離開，上了倪天遠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