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現在的男人就喜歡瘦的女人，你看看那些廣告模特兒就知道了。」
「給我鹽，」老太太伸出手，我忙找出鹽遞給她，回頭發現林賽微笑著抱臂靠在門邊看著我們祖孫三代斗口，屋中傳拿波里悠揚而充滿熱情的音樂，老太太繼續她的演講︰「現在的年輕人懂什麼？就知道跟風那幾個變態的不知所雲的笨蛋潮流大師——辣椒粉，噢，不，我說的是辣椒粉，不是胡椒粉，你真笨——男人喜歡大**大臀的女人，那才是真正讓他們流口水的美人，從古到今，從沒變過。那樣的女人才會生孩子，生很多的孩子，就象我一樣——芫荽粉，謝謝，酸女乃，是酸女乃，小姐，不是牛女乃，天哪，你是怎麼學法語的——我生了你們兄弟姐妹八個，要不是你爸不想再听嬰兒的哭聲，我還會再生下去，你看看你，才生了幾胎？三胎！才三胎，雖然都是雙生子——黑孜然，還有孜然粉，姑娘，注意我的口型，我說的是孜然——你為了保持苗條的身材，堅持不給孩子喂女乃，一個女人，一個母親怎麼能這樣對孩子？」
我不得不叫停她︰「外婆，你的飯……」她再說下去，我會崩潰掉，林賽還在那兒听著呢。
「我知道我在做手抓飯，好好學著，將來做給你男人吃，」老太太道︰「他會為了你的手藝留流在你身邊的。」
「林賽不吃手抓飯。」我道。
「是嗎？小伙子，你不愛吃這麼美味的手抓飯嗎？」老太太轉向林賽。
林賽笑著走過來，道︰「是，以前吃過幾次，不太合乎我的口味。」沖我擠擠眼，顯然是告訴我︰我為你說謊了，你可得記著這個情。
「那一定不是正宗的。」老太太道︰「你會喜歡我做的，我做的可是最正宗的印度手抓飯。」
「嗯，看起來挺不錯的，我會試試。」林賽道︰「也許它就此改變了我對這類食物的看法。」
「一定會的，」老太太捏捏林賽的臉。我轉過頭去，打情罵俏不是沒見過，這種年齡比例的是第一次。我的胃又開始折騰。
林賽不動聲色的接過我打雜的活兒，在老太太的號令下為她傳遞著各種作料。老太太依然在嘮叨，看樣子非把林賽八輩祖宗翻出來才滿意。問到林賽的那些堂表兄時，老太太找到了新的談資。
「噢，我的幾個孫子提到過他們，」她興奮地道︰「他們可是好朋友。」這些好朋友中當然也包括林賽深惡痛絕的阿薩德。
話題立刻從林賽身上轉向了她的孫子孫女兒們。當她提到她最喜歡的孫女兒妮哈時，我注意到林賽身子一震，神色有些異樣。而老太太對這個孫女兒喜愛有加，說著說著，竟然說︰「她跟你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我冷笑。
林賽訕笑著看看我，一副心懷鬼胎的樣子。
「妮哈不僅人長得漂亮，而且很有教養，她還是東京女子大學畢業的，那孩子，真是一個天生的貴族。」老太太滿臉放光︰「跟我年青時簡直一模一樣。」
「媽媽，」我媽靜靜地回擊︰「阿蘿也是天生的貴族，並且擁有兩個碩士學位。我看這件事用不著再討論了吧？」
「噢，當然，你的阿蘿是個好姑娘，」老太太道︰「不過比起妮哈來，還差那麼一點點，妮哈的印度飯做得可好啦，那可是得自我的真傳。林賽，你如果見過妮哈，一定會被她迷住的。她可是個美人兒！」
「媽媽，在你的眼里，孫女兒永遠比外孫女兒好，」媽笑著道︰「孫子也總比外孫子強，哪怕他們殺人放火吸毒！」
「噢，你怎麼能這麼說？」老太太不高興了︰「真不象話！這都是你那個窮鬼丈夫教的吧？」
媽媽甩下手上的罐子，道︰「我受夠了，媽媽，從我認識我丈夫開始，您就一直在說他的壞話，先是他，後來是我的兒女，可是佛祖知道，每年我們給你們買的禮物都是最好的，爸生病住院時，是誰在醫院里伺候照料他的？您那些孝順又優秀的兒子孫子孫女兒們那時候在哪里？你背著爸爸賭錢買奢侈品，那些錢又是誰替您還的？我的兒女最低學位也是碩士，而您的那些成天吃喝玩樂的孫子孫女們有的甚至連中學也沒能畢業！而大哥的兒子被人騙了公司面臨破產時是我的兒子救了他！您跟爸爸來到這兒，成天吆五喝六的，我丈夫說了什麼沒有？現在您又來為難阿蘿，而我現在就告訴您︰阿蘿遠比您那個十四歲就墮胎，十六歲被強制戒毒，二十二歲花錢買了張文憑的什麼妮哈要好上一千倍！」她甩下圍裙，怒沖沖地離開，我忙對林賽道︰「快去看看我媽媽。」林賽如夢初醒，忙丟下手中的東西去追趕她。
老太太哼了一聲︰「太沒教養了，太沒教養了。」
我安靜地告訴她︰「沒教養的是您，親愛的外婆，首先您忘了這是在我的家里，其次，您當著您親生女兒的面非議她的丈夫兒女，最後，您還企圖拆散我跟林賽，而把您的另一個孫女兒塞給他，您不覺得您這麼做太過份了嗎？」
「噢，我說的都是事實，」她有些慌張。
「我說的也是事實，」我道︰「外婆，您如果想要別人尊重您，首先您得懂得尊重別人，尤其在別人家做客時。」
「你太不象話了，」她回過神，又開始指手劃腳︰「你竟然敢指責你的長輩，我簡直不敢相信那是你說的。噢，佛祖啊，噢，你太傷我的心了，都是你那沒出息的爸爸教的吧？他掙不了錢，卻——」
「夫人！」我氣極︰「您要是再說這話，就別怪我下逐客令了！這是我的家，我不準有人在這家里誹謗我的父母！」
「哈，你敢跟我這麼說話？」老太太把刀往案砧上一拍，叉著腰沖我道︰「你別忘了，你媽媽是我生的，你是你媽媽生的，你怎麼能這麼不尊重長輩？我就知道，象你爸爸這種人教不出一個真正的貴族，你這麼沒禮貌，沒教養，真象那些貧民窟里跑出來的野丫頭！」
我氣得頭發暈，跟這種人真沒什麼可說的，我按動輪椅上的按鈕，讓輪椅轉向，向廚房外就走，我再也受不了她了，我要讓爸把她攆出去，並且永遠不準她進門，自我記事時起，她只來過兩次，可每次來都讓我家里雞飛狗跳，不得安寧，這也是為什麼只要她一出現，我哥哥們集體消失的原因。
不知道什麼東西絆到了輪椅，我無法控制地摔下去，輪椅重重壓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