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礁石上,林賽笑道︰「他又吹簫了,總覺得這個人活得很浮世,壓根兒就不該來這世上走這一遭。」
我靠在他肩上,問︰「他沒有女朋友嗎?」
「也許有,但至少沒人知道。」他道︰「正如你說的,他象是更適合黑夜,什麼事都藏在暮色里,外人看不清。冷嗎?」他摟緊了我些。
「你們兄弟的關系很疏遠,」我道︰「這點上你得承認遠比不上倪氏。」
「你一比起來就沒個完,」他笑得異常無奈︰「就算你說得對又怎麼樣?生的時候不能一起來,死的時候也不會一起走,有意思嗎?」
沒意思,我只是習慣性地跟他抬杠。
他吻了一下我的額頭道︰「要不要去海上飄幾天?東西我都讓保鏢準備好了,就等你下令了,公主。」
「你決定吧,」我道︰「哪天都無所謂。」
「那就後天,」他道︰「明天你再去逛逛,看有什麼要準備的。女人的東西,還是要自己準備為好。」
「林賽,」我伸手摟住他的脖子,道︰「你介意陪我一起去買女性用品嗎?」
「絕對介意!」他肯定地道︰「跟你說你或許都不信,以前那些女人,我只丟給她們一張支票,根本沒興趣沒時間陪她們逛街,所以不要再讓我破了底線的底線了,公主!」
「知道你不會,我就這麼一問。」我道︰「林賽,如果我答應跟你結婚,你願意再次申請入我國國藉並定居我國嗎?」
「兩回事,」他道︰「你別趁虛而入,我對倪氏容忍度極低,何況有你那個倪老大在,我也不認為他會容我這根刺在他眼里。倒是如你考慮當我國公民,我可以保證仍給你公主待遇與封號。」
那也是不可能的。我不會放棄倪氏的。
「林賽——」
「打住!」他道︰「你要是再說這些掃興的話,我就打這兒把你丟進海里去!」
「那你抱抱我總可以吧?」我笑。
「那倒可以。」他說著,將我抱進懷里。剛說了沒一會兒話,風中傳來異常的聲音。我們都是反應很靈敏的人,听了一下同時跳起來。
跑到那個地方,發現費薩爾和幾個保鏢被已被人圍住。月光下,費薩爾仍然一臉的從容高貴,眼中甚至沒有別人的影子。
「納賽爾,」他用那種慢慢的口氣道︰「這兒沒你的事,帶著你的女友回去吧。」
林賽笑道︰「回去也沒事,你們忙你們的,我看會兒熱鬧總行吧?」對方只有九個人,費薩爾的四個保鏢,我跟林賽及所帶的三個保鏢,對付他們已綽綽有余,樂得先旁觀一會兒。
「崔公子!」對方的稱呼很奇怪,難道他們不知道費薩爾的身份?費薩爾的中文姓氏是崔?
林賽在我耳邊低低道︰「是日本人!」
他是怎麼看出來的?
「那件東西在您那兒吧?能否麻煩您把它還給我們?」
這事若換在林賽身上,他準保要跟他們一通廢話,把人家盡情耍夠了才下手,費薩爾的反應是︰「殺吧!」輕輕吐出的這兩個字時象吹落了一片花瓣,尚帶著遺憾的嘆息。我完全無法反應過來這話從他嘴里說出來是什麼意思。
但費薩爾的保鏢明白,他們抽出槍,林賽忙將我按在地上,我听見槍聲,混亂的槍聲,帶著消音器,尚未吐出全音已被海浪聲所淹沒。
等我反應過來時,那幾個人已倒在地上,我相信能來找岔兒的絕非善輩,可是這麼快就被滅了,這實在讓我無法用正常思維去推理。我不可思議地看著仍站在那里的優雅的費薩爾——也許該叫他裴公子,因為他與昨夜見到的那個人實在判若兩人。論到狠,論到手段的明快,他比林賽可是要強多了。
我跟林賽站起來,費薩爾的保鏢正在搬運尸體丟進海里。林賽走近他,顯然也未料到這個靜若處子的堂兄竟然有這麼辣手的一面。
「能否麻煩你的保鏢幫個忙?」他仍然風度翩翩地對林賽道。目光從尸體身上掃過。林賽示意他的保鏢去幫忙毀尸滅跡。
我不是沒殺過人,不是沒看過尸體,可是在這樣的一個場景下,在這樣一個人面前,我仍然被震驚。
「對不起,」他對我欠欠身,道︰「不該讓一位女士看到這些。」
林賽道︰「她見過比這更殘酷的,可是為什麼?」
他抬手止住他,側耳听了听,忽然微笑,但那笑卻顯得很殘忍冷酷。
「出來吧,」他輕聲道︰「海邊風大,當心受涼。」我得承認,我寧可他直接說殺人而不要用這麼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神態語氣說出這樣本該很關切的話。
從礁石後走出一個女人,蒙著面,一直走到他近前。
費薩爾看都不看她一眼,道︰「怕什麼?一張紗就能讓人認不出你了?取下來吧。」那女人看看我跟林賽,拉下了面紗。
這下輪到我跟林賽吃驚了。這個女人竟然與我長得有七八分相似,我這才明白為什麼費薩爾昨天會認錯人了。
「你們真是煞費苦心啊,」費薩爾平平的聲音,沒有高低起伏︰「這張臉花了多久做出來的?可惜假的終究是假的,當你看到真人時是不是有點兒吃驚?」
那女人低下頭,低聲道︰「對不起,你殺了我吧。」
費薩爾道︰「我從不殺女人,你尤其不配。你的同伴既然死了,你也沒臉面活著了吧?那就帶著你的這張假臉去找他們吧。」他輕輕揮動手指,他的一個保鏢過來,將那個女人拖走,對準她的臉就是一槍。然後同樣扔進海里。
費薩爾盯著林賽︰「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再是你認識的那個堂兄了?」
林賽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想你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今晚我們什麼也沒看見。你自己保重。」摟住我往回走了幾步,又停下,回頭道︰「需要時打電話給我,從血緣上說,我們仍是兄弟。」
費薩爾沒有回答。
林賽同我回到住處,他沖了杯熱咖啡遞在我手上,坐在了我對面。
等我一杯咖啡下肚,他道︰「我在等你問。」
問什麼?如果我的兄弟做了這樣的事,我的反應同他一樣。血緣,有時不需要理由與解釋。
「我跟他見得很少,也談不上了解他,」他道︰「但就我所知的那部分記憶,他不是一個濫殺無辜的人。他跟阿薩德那幫人完全不一樣……」
「林賽,」我輕輕打斷他道︰「我同你一樣,今晚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听見,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跟你啟誓。」
他松口氣,道︰「不用,我相信你。來吧,我們睡吧。明天我陪你去買東西——我是說,你進店逛,我在外面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