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值班車上,迎著刺骨的寒風,想著馬上就要離開這個破地方了,掩飾不住內心的高興。一路上別人和我說些啥我都沒听清,只管哼哈的答應著,扯開嗓子一路高唱著血染的風采到了井上。
習慣性的一家人先跑到值班房抽顆煙,胡聊幾句,班長說一下今晚的工作情況,以及隊上安排、要求干到什麼程度等,然後下去開始干活兒。
那一夜是起原井,班里五個人,因為心里高興,干勁兒也就足,非要搶著去站井口。但是由于自己沒上過幾天班,大家信不過我,不讓,就只好自己拖。兩個人在井口,一個人拉錨頭加上在井口砸榔頭,開始干活兒。
開始的時候還有風,晚上十點多剎風了,干冷干冷的,冷的難受。起了沒有幾根就到了液面,油管里哩啦下來的水很快在腳底下結成了冰。踩在上面一步一滑,一不小心摔了個跟頭,也沒做多想,迅速爬起來繼續干活兒。
干到十二點來鐘,腳上的工鞋也濕透了,腳凍得麻木失去了知覺。有點支持不住了,一走神,又摔倒了,這時多想有人來問候一聲、扶一把呀,可是沒有。沮喪的爬起來,渾身酸疼,再加上凍得直發抖,鼻子尖凍得生疼,不停的流清鼻涕,就抱著管鉗順著管橋來回跑賴以取暖。
看看井口上他們三個干的起勁兒、聊的開心,好像沒有冷的感覺。自己在這里卻無人搭腔,越看越氣,越想越憋屈,只覺得心頭發酸直沖到鼻腔,眼眶發澀想哭,就感覺天下人都負了我似的。想扔下管鉗去值班房休息會兒,但是看到別人在干,倔強的性格支持我要堅持下去,不能讓人看笑話,說自己是個慫包。再說,想著不管多難也就是這一個班,明天就離開這鬼地方了,心里也就覺得有點安慰似的堅持住了。同時,也下定決心一定要離開這鬼地方,下輩子也不干這活兒了。
越是在胡思亂想,越是出錯,一根油管拖下來,抬腳去蹬,腳下打滑又摔倒了。這一次故意嗷的一聲喊出聲來,想借此引起別人的注意。但是,趴在地上看看,井口上的三人依舊聊得開心、干得起勁兒,沒往我這看一眼。心中更是覺得委屈了,趴在地上好半天,見沒人搭理,這才慢騰騰的爬起來。這時如果有人問我一聲,我相信我的眼淚能奪眶而出。
估算時間到了凌晨兩點來鐘吧,上眼皮不停的向下眼皮伸出團結友誼的手,又困又累又餓,一連串的打著哈欠,實在是有點吃不消了。這時班長從車上探出頭來向我招招手喊道「李子,過來歇會。」又向井口上喊「李韻軍,去替替小李子,你們是咋了,剛來的小孩不知道替替呀。」
這句話說的我更委屈、更想哭了,但是忍住了,委屈的同時有了一種對班長感激的心緒。我也沒等替我的人過來就一摔管鉗往車上走,邊走邊想,他媽的這幫人總算還有個有良心的。
爬上通井機,班長樂呵呵的說「李子,晚上沒帶飯吧,也不穿個棉襖,真不給我們面子,顯顯你比我們抗凍啊」。見我坐下了,又拍拍我肩膀接著說「嗯,夠結實的」。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在懷里掏出飯盒拿出一個饅頭,掰一半給我說「墊吧墊吧吧」。另一半自己一邊操車一邊往嘴里啃。
接過饅頭我沒說什麼,握在手里低著頭看了半天,真是感動的不得了了,嗓子眼象被什麼堵住了,哽咽著沒讓淚留下來。三口兩口啃完了這半個饅頭,心里想著班長這人真不錯,將來我一定好好報答一下他,裹一裹棉襖,沒再說話,自己點顆煙叼上,再遞一根給班長,叼著煙倚在車上就迷糊過去了
一覺醒來,天蒙蒙亮了。這一覺休息過來了,沒用班長說什麼,我跳下車就去干活去了。
太陽露出來了,活兒也快干完了。井口的幾個人打好吊卡一扔管鉗走下來,掏出煙來互相散發著,也扔給我一顆,點上後全都沖著太陽嗷嗷叫起來。見此情景,我心想這幫人神經病啊,不過,很快受這種氣氛的渲染,我也跟著嗷嗷叫起來。這一叫胸中一夜的不快都吐出來了,吐干淨了。我理解了,這不是神經病,是對勞累了一夜的一種宣泄,是對干完活兒一種勝利的慶祝,是迎接新一天的一種歡呼……
猛然間理解了昨晚上車後班長說的那句話——迎接太陽的人。一夜不眠不休的苦干,一直干到看著太陽慢慢的升起,可不就是迎接太陽的人嗎。唉,這個迎接太陽的人可不好做,說起來是那麼輕松,那麼富有詩情畫意,真做起來又有誰知道背後的那些辛酸呢。
這一來,好像對這些人了解了不少,覺著他們挺好玩的。主要的是昨晚班長給的那半個饅頭,讓我心存感激。也是小孩心性,想感謝一下班長,想幫他多干兩天活兒。有了這種想法,就想先晚兩天再辦完調動手續吧,等干完了這口井,報答了班長的這半塊饅頭的恩情,再辦調動不急。
就這樣三感激兩感激就對這些人、這份工作感激出感情來了。調動的事兒忘在了腦後、扔在了一邊留了下來,踏踏實實成了一名作業工,也做了一個迎接太陽的人。
在隊上呆下了,就踏踏實實的開始工作。到了年底,隊長來找我和壞種,和我倆商量。因為我們是第一年上班,所以想讓我們在隊上過年,替著老職工回去看看。年前先讓我們回家一趟,然後回來在隊上過年值班。等過完年,回家的人都返隊了,初七八的時候我們再回去,在家過個十五,這次我和壞種都很痛快就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