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娘們跟班上井射孔。
到了井上,一上午等炮隊沒啥事,也就吆喝著收拾收拾工具、搞搞衛生。快十一點了,炮隊到了井上,開始射孔作業。因為沒事,娘們就帶著人都蹲在離井口不遠的地方閑聊。
吃完中午飯,到了第三炮射完起炮身的時候。我去發動車,準備干活。發動起車來,到井口看一下,覺得氣很大,心中就有了不詳的預兆。跑過去吆喝炮隊轟油門抓緊起,同時吆喝班里人都過來組裝井口,準備搶噴。
娘們跑到井口看看,雖然不相信會噴了,但是對于井上工作,他還是很信任我的。再說身為隊長,他自然不願看到有什麼事兒發生。也就咋呼著趕緊做準備,同時做好搶下油管的準備。
當組裝好井口閘門,井口就開始見溢流了。壞種就吆喝「別想著下油管了,都把螺絲刷干淨了,管鉗、扳手準備好,咱們能搶裝上井口就很不錯了」。
我看這情況,就讓娘們商量炮隊砸電纜,直接關射孔閘門,再座上井口。炮隊的人雖然也意識到了要噴,但是一口咬定電纜成百上千萬的不能砸,堅持要起出來。
等炮身起出來,井口已經開始噴起有40公分高的水柱了。我吆喝趕緊拆射孔閘門,搶裝井口,娘們就喊搶下油管。見娘們堅持要下油管,我和壞種同時在罵,娘們就是不听,只好搶下油管。我一邊操車一邊把娘們喊過來說「操你娘,井里就這麼點水,噴完了出油咱就傻眼了,到時候井口都裝不上了,我他媽的把你塞井里堵井口啊」。
也就下了兩根油管,第三根吊起來,就見油花兒了。井內噴起的水打的油管根本就對不上扣。娘們也急了,不停的吆喝放下這根,座懸掛器,快,快放下去。
我這時真急了,一只腳站在履帶上,偏出身子喊「操你娘,現在這壓力能座上蘿卜頭麼?老壞,別理他,對上兩扣,我提起來,你搬吊卡,把這兩根扔井里。井口上用管鉗,上人把液壓鉗扯一邊去,老壞和潘建國對扣,其他人準備好,扔下油管去就搶裝井口」。
說著話,井內噴出的油氣流已經高達兩三米了。壞種和潘建國兩人歪著頭緊閉著嘴,干脆扔掉管鉗,雙雙抱住油管,用手上了兩扣,沖我一擺手。我往上一起,潘建國搬吊卡,壞種掄起榔頭猛地砸在油管接箍上,兩根油管掉進井里。見油管扔進去了,我猛點油門往上起滑車,一把拉住剎車,跳下車來,往井口跑。
人急了,有時爆發出的潛力真的不可估量。兩根油管往井里落,暫時壓得噴起的油水好像稍微小一點。就在這一眨眼的功夫,壞種抓過一把棉紗,迅速擦一下鋼圈槽,從別人手中搶過鋼圈放好,梁建國則是單手搶過了平時兩人抬的井口蓋子,墩在了井口上,和壞種的配合的天衣無縫,恰到好處,這時的我才跑到井口。
吆喝著人遞螺絲,再加上馬秀良,我們四個在井口忙活著。四個人對角穿好四根螺絲,帶上螺帽,這才松口氣。井內噴出的油帶著嗚嗚的哨聲竄起十幾米高,彌漫了整個井場,我們四人在井口不急不慌,按部就班緊好井口,關上閘門。
站起身來,從井口走出來,找棉紗相互在擦著。我和娘們幾乎是同時吆喝其他人去收拾噴出的油,此時娘們才說「哥,我今天見了你們的配合,對事情處理的果斷,現在才明白,以前隊上為啥總調你們班去干大頭井,為啥總讓你倆帶新人」。
說到這,都想起來他今天上井的目的,不約而同四周看看找蘇立強。只見井上的人只有他渾身干干淨淨的,正在拿塊棉紗擦液壓鉗,那麼剛才搶噴的時候他在干啥也就不言而喻了。壞種撇撇嘴說「領導,你看見了吧,這種人就是提他,你也別留在咱們隊」。
娘們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抓過棉紗給我和壞種擦著身上。我們三個走到離井口遠點的地方蹲下來,正在說著蘇立強的事兒,就听梁建國嗷的驚叫一聲,喊道「作死嗎你」。
原來是蘇立強在磨磨蹭蹭的擦液壓鉗,我當時忙著搶裝井口,從車上跳下來,只拉住了剎車,沒推過主離合器去,蘇立強為了磨蹭時間在那活動檔桿摳鉗牙。
看這情況我們三個也沒當回事,認為干了一兩年了不會出啥事,繼續著剛才的話題。娘們也說即使是把他提起來也把他踢到別的隊去。
沒過幾句話的時間,就見蘇立強拿著兩截手套指頭跑過來,一臉怪異的神色,說不出是哭還是笑,咧著嘴對著我木訥的說「班長,掉了」。
我也沒太在意,張口罵道「他媽的,不就是只手套嗎,再換一只不行麼……」話沒說完,我看到了他滿手的血,噌的一下跳起來,也意識到了他拿著的是兩根手指頭。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是張著嘴對壞種和娘們喊「快快快」,卻再也喊不出別的話來。
跑過去把蘇立強身上的衣服一把把扣子全部拽掉,扯開拽下來,往地上一踩拽下條袖子來纏在他手上,拽著他胳膊就往路上跑。壞種和娘們也竄起來,娘們撿起蘇立強掉在地上兩截斷指,壞種則吆喝梁建國一起,前後幾個人往路上跑。沒等跑到路上,蘇立強就緩過勁兒來疼的不行了,開始嗷嗷的哭起來,躺在地上滾開了。我和壞種、梁建國三個人抬著他跑,讓娘們前邊跑到路上搭車。
我們幾個人輪番背著、抬著他跑,跑出了四五里路才強行攔住了一輛車,把蘇立強送到了醫院。那時候的醫療條件有限,蘇立強失去了中、食兩根指頭,換來的是離開了這個令他厭惡的工作。
自這口井後,我和壞種開始學會了算計著干活,年齡上也感覺就像猛增了幾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