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坐在碧霄宮的偏殿里,看著門口發著呆。梅雨時節天天下雨,也不能上哪走走。
「啟稟娘娘,北平王覲見。」小成子走進來稟報。
北平王,白薇腦子轉了轉,她都差點忘了這個喜歡喝酒的將軍王爺。
「有請。」白薇端坐在椅上子,整了整衣裳。
「臣參見國母。」獨孤辰在宮中鮮少穿戎裝,只穿以平日禮服。
「免禮。」白薇像個木偶人一樣擺擺手,「北平王請入坐。」
一旁的春燕伶俐地給獨孤辰倒好了茶。
獨孤辰謝過白薇坐下,一抬眼看到白薇無精打采的樣子,喝到嘴邊的茶又輕輕放下。
「臣上月奉皇父之命護送長公主到西番國,今日入宮與父皇復命,特來向國母請安。」
白薇一驚,她怎麼不知道他去護送了?也沒人跟自己說起過。
「這一路有勞王爺了。」她擔心地又問道︰「長公主一路可好?」
「回國母,長公主一路平安,與三王子相處甚好。」獨孤辰稟道。
白薇的心放下些,笑道︰「西番國可有來迎接?那場面可盛大?」
「回國母,西番國在邊塞時便派人來迎接了,場面盛大。」獨孤辰說這句話時,臉色微變,眼神閃了閃。
「那是必需的。」白薇覺得哈里巴應該不會虧待怡珍。怡珍是大羲國最美的公主,在這相鄰的國家中也是有名的美女,且知書達禮,才名譽滿大羲。憑著這些,哈里巴能娶到怡珍也算是掙足了面子。
「長公主請臣捎了件東西贈與國母。」獨孤辰說著起身從袖袋中掏出一方手絹呈上。
秋靈下去接了轉交給她,她展開手絹一看,帕上繡著一首詞︰
淚濕羅衣脂粉滿,
四疊陽關,
唱到千千遍。
人道山長水又斷,
瀟瀟微雨聞孤館。
惜別傷離方寸亂,
忘了臨行,
酒盞深和淺,
好把音書憑過雁,
東萊不似蓬萊遠。
白薇看著那上面用黑色絲線繡的詞,鼻子一酸,眼眶一熱,一滴淚滴在了白色的手絹上。淚水在手絹上暈開,濕成一朵淡淡的黃雲。
「娘娘……」一旁的秋靈輕聲喚了聲,下面還有王爺,如此便是有些失態了。
听到秋靈的低喚,白薇這才注意到自己失態了,忙吸了下鼻子,拿手絹拭了眼角,對著獨孤辰尷尬地笑了笑︰「讓王爺見笑了。」
獨孤辰見她落淚,也是一怔,「國母與長公主情深如此,讓人動容。」
白薇听了輕輕一笑,「長公主雖與本宮相識不久,但長公主為人善良溫柔,就像本宮的妹妹一樣……」說到這,白薇想起在宮里和長公主一起游湖,一起談心的時候,心又酸了起來。
獨孤辰心里一震,看著白薇毫無作做的表情,他相信她與怡珍的感情確實很深。只是這深宮,真的有真情嗎?他又懷疑起來。也不知道是懷疑自己還是懷疑白薇,不過,他從她自然流露的表情來看,她是真的。這種真,在宮里幾乎看不到。他現在有些嫉妒怡珍了,竟有一個真心對她的姐妹。
「國母不必擔心長公主,她讓臣帶話給國母︰她一切都好,也請國母一切都好。」獨孤辰又上前行禮稟道。
「好……」白薇有些失神地看著門口,她現在一個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深宮,能怎麼過好呢?
「國母,臣帶回了一瓶西番上好的馬女乃酒……不如國母看在臣護送長公主辛苦的份上,賜一頓宴與臣小酌兩杯如何?」獨孤辰嘻笑著邀功討賞。
白薇一怔,仔細听了他的話後點點頭,「如此也好。」孤寂這麼久,喝兩杯也好。
酒果然是在心情不好時越想喝。
見她應允,獨孤辰嘻嘻一笑,手上變戲法似的多了一瓶酒。
白薇走下她的國母寶座,來到獨孤辰跟前,一打量,發現他臉比之前要黑些,許是護送時被日頭曬的吧。
白薇偏過頭對含香吩咐,「去小廚房炒一碟花生米,再弄兩盤小菜過來。」
現在是下午時間,午飯已過,晚飯還沒開,所以只能自己炒些菜了。
獨孤辰听她只說了三人菜,有些不解地問道︰「不再另做一些?」
「另做一些?」白薇過了會才明白他指的是菜少了,笑道︰「只有兩個人吃,能吃多少?做多了吃不完豈不是浪費了?浪費糧食是一件很可恥的事!」
白薇在鄉下跟爺爺女乃女乃住時,知道每一粒糧食都來之不易,所以一直都很珍惜糧食。
獨孤辰被她的話怔住,不過他又笑了笑,「國母說的極是。」
兩個人坐在桌邊,獨孤辰將酒瓶打開,往白薇的杯子倒了一杯,又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立刻屋子里彌漫著一股酒香。
就著三個小菜,白薇喝了一口辛辣的酒,真咂舌頭。嗆得她嫌筷子夾花生米慢,直接拿手抓了幾顆花生米放進嘴中去嚼。
獨孤辰看著她的動作愣了愣,舉著杯子的手頓住。
白薇嚼了兩粒
緩了些氣,一抬頭看到他正在打量著自己。疑惑地問道︰「怎麼了?」
獨孤辰一怔,忙笑道︰「沒什麼……」
「沒什麼?那為什麼老盯著本宮看?」白薇打了個酒嗝笑著打趣道︰「是不是,被本宮迷住了?哈哈……」
在沒有什麼人時,白薇又恢復了原來的自己,沒事就喜歡跟別人說玩笑話。忘記了自己是國母身份,其實這身份讓她很累,天天正兒八經的嚴肅著一張臉,她都快不會笑了。
獨孤辰又被她的話一驚,訝然地看著她。不過,他很快眼楮一亮,也爽快地笑道︰「國母本來就是天姿國色……」
「哈哈,天姿國色?虧你拍馬屁能拍這麼大的。」白薇笑著又喝了一口酒,她咂咂舌頭,照樣拿了幾粒花生米放到嘴中嚼了嚼。「沒想到看你一本正經的樣子還會拍馬屁……」
她的話說得獨孤辰不好意思地訕訕笑了笑︰「本王說的是實話……」
雖然她看上去不是很美,但卻很讓人別有一番滋味,那種滋味卻是與美女不同的,甚是比美女還有味道……就像又甘又醇的酒,讓人沉醉……
獨孤辰雙眼柔情地看著白薇,思緒卻跑出了很遠。
「本宮知道,你說的是天下最實的‘大假話’」白薇呵呵笑道。她要是美,那學長就不會跟別人好了……想到這,好了口氣,眼楮看到酒杯,一下子端起喝光了。
那是她的初戀啊,暗戀啊,春心萌動啊還沒見光就死了。
看著她大口喝酒,他的心卻開始疼了起來。
「國母還是少喝些吧,這酒太辣了……」他擔心地拉住她倒酒的手。
「現在喝上癮了就說這剎車的話,你怎麼開始不早說?」白薇白了他一眼,不理會,顧自顧地往杯中倒著酒。
「你也喝啊……」見他不喝,白薇勸道。
獨孤辰見白薇一心一意要喝,也下了決心由她喝下去了。
「喝醉了可不要怪本王……」獨孤辰還是有些不放心,再一次出言相勸。
「你還能怎麼樣?本宮怪你扒了本宮的衣服?酒後亂性?」白薇不屑地瞟了對面的獨孤辰一眼︰「你以為你長得帥點,本宮就貼上去呀?告訴你,本宮酒量好得很,千杯不醉……」白薇得意地揚了揚手中的灑杯。
她確實酒量還算好,一般喝個半瓶白酒是不會醉的。
獨孤辰的眼中一片驚訝,心里揣測著她到底是從哪里來?怎麼沒有一點大羲女子應有的禮教,也沒有女子的矜持?不過,她這般爽朗卻不是刻意的去為了討好誰,也不像青樓的女人那般扭捏,她只是率性而為。
「國母說笑了,本王哪敢……」獨孤辰不知說什麼好,他還不清楚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在這宮中都有可能掀起軒然大波。
「不敢最好。」白薇看著閃爍不定的眼神,在心里暗笑。
想灌醉她,沒這麼容易。
上次獨孤夜熙送她上山,她其實沒有喝醉,只不過是在車里坐久了,被馬車搖搖晃晃的就睡了過去。
她現在的動作在含香眼里是很正常的,大口吃肉喝酒,在宮外時有時就會這樣。只是現在有王爺在,她也這樣,就有點失態了,畢竟那時是跟她們幾個女孩子,現在是跟王爺喝。
喝了幾杯後,獨孤辰怕白薇真喝醉了,于是起身告辭。
「本王多謝國母賜宴。」他站起身向白薇行禮說道。
白薇見他要走,也不留,「王爺不必多禮。」
看著白薇如此平靜,獨孤辰暗中佩服她的酒量來。
「秋靈送王爺出宮。」白薇對秋靈一揮手道,
獨孤辰對她現在的冷漠一怔,疑惑地看著她,不懂她怎麼一會兒豪爽,一會兒又冷漠起來。
他看了眼白薇又看了眼桌上,眼楮一轉,想了想,伸手將桌上剩下的半瓶酒拿起蓋好蓋子。
白薇驚得瞪大眼,獨孤辰對她微微一笑,露出幾顆雪白的牙。然後像一縷輕風飄然而去。
過了許久,白薇才回過神來,朝著獨孤辰遠去的身影皺了皺鼻子,罵了句︰「小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