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坐在大廳中,恍惚地盯著院前的那一棵樹出神。她身子好了很多,但心情卻一直沒有好起來。她每每想起含香就總是在責怪自己,怪自己不該帶她來宮里,若是不來,她現在應該還在淮州過得好好的……
看著她恍然失神地樣子,秋靈和春燕都輕輕搖了搖頭,誰也沒有上前打攏她靜思。兩個都去了廚房,一個熬藥,一個煮粥。
「臣參見國母。」獨孤寒一進門便見白薇在發著呆。
白薇仍呆呆地看著門外,沒有一絲反應,她的眼中視若無物,獨孤寒立在面前她也沒有看見。
獨孤寒眉一皺,眼中掠過一絲痛意,薄唇上的笑意隱去,眸光黯下來。
「國母……」他又低低喚了一聲。
白薇的目光這才移開了點,轉視著他,訥訥地應了聲︰「哦。」然後又轉過眼看著門外的那棵樹。
獨孤寒輕輕上前,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棵樹,他現在真想一刀劈沒了。
「國母可好些了?」他的聲音輕柔,很有磁性。
白薇並沒有看他,也沒有回答他,只是幽幽問道︰「人為什麼會死?」
他一驚,愣愣地看著她。她的目光呆滯,臉色依舊蒼白,讓人見了總不由生些憐意。一個丫頭沒了,值得她這麼想念嗎?思及此,他袖中的手握成了拳。
「生老病死皆是宿命,人人有之。」他答。
是啊,生老病死人人都要經歷的。含香先走了,只是她還沒來得及享受過談情說愛結婚生子,有太多遺憾了。
白薇的淚無聲滑落,眼前的景物一片模糊。
看著她落淚,他的心糾在一處,想抱抱她,手卻不能伸出,只能站在原地無奈地看著她傷心的樣子。
「國母節哀。」他能安慰她的只有這四個字。
「謝謝。」她朝他輕輕一笑,那笑很蒼白,只是唇角抽搐了下。
「國母現時體虛,本王特別給國母送了些滋補的珍貴藥材來,請國母收下。」獨孤寒說著,拍了拍手,聲音提高了些叫道︰「進來吧,把東西都送進來。」
他的話音一落,門口就有四五個太監魚貫而入,手上都托著個盤子,盤子上裝著靈芝、人參、鹿茸、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藥材。
白薇這時神智清醒了許多,見他送給自己這麼多人珍貴的藥材,驚道︰「這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國母體虛,太醫說要滋補,本王便將府上的一些滋補藥材送來。請國母不要嫌棄才是。」獨孤寒見她總算回了些神,有些高興地說道。
「這個……」白薇看著堆了一桌子的藥材驚訝得不知說什麼好。
藥材送來,太監們又行禮告退出了去。
「你的病要好快些才是。」獨孤寒看著白薇眼里滿是憐意︰「國母瘦了,讓人心里生疼。」
白薇听了一愣,呆呆地看著他,他的目光里除了憐意還有另一種情意。白薇心里一駭,忙低垂了眼簾,小聲道︰「多謝王爺關心。」
獨孤寒輕輕一笑,看著她小女兒態,蒼白的臉上因此時的害羞而泛起微紅,說不出的有一種別樣美。「等國母病好些了,本王帶國母出宮去散散心可好?」
一听到說出宮,白薇猛地抬了頭看著他,激動地問道︰「真的?可以嗎?」
獨孤寒唇角一勾,「當然是真的。」
「不可食言。」白薇伸出小指。
他一見,愣了愣,又笑了笑,她還像個小孩子一樣,要拉鉤指誓。
「嗯。」獨孤寒也伸出手,小指勾住了她的小指。她的小指柔軟,輕輕一勾,似勾住了他的一縷魂,讓他心第一次加快跳速,眼神慌亂。
「蓋了印就要說話算數。」白薇又提醒他。
獨孤寒輕輕一笑︰「自然是的。只是國母的身子要快些好才是。如若半月之內不好,那本王就……」他說這到沒說下去,不說下去白薇也明白其中意思。她急著答道︰「半月之內,本宮一定將養好了。」她現在很想出宮去透透氣,去看看清蓮清音她們,還有含香……
「國母怎麼了?哪不舒服?」獨孤寒見白薇臉色突然間又變了,關心地問道。
「沒什麼。王爺記得半月內來帶本宮出宮便是。」白薇勉力笑了笑道。
「一定的。」獨孤寒再次保證,帶她出宮是易如反掌。
門外一陣風吹過,搖動著樹葉沙沙響。白薇听著那風聲,又一陣出神。
「娘娘該喝藥了……」秋靈端了一碗藥一跨進門就叫道。待她一抬頭看到獨孤寒,先是一愣,接著向他行了一禮︰「奴婢參見王爺。」
「免禮。」獨孤寒見秋靈端了藥來,便對白薇笑道︰「本王還有些事要辦,過兩日再來看望國母。本王告退。」
白薇也笑道︰「王爺慢走。」然後喚過秋靈送他出去。
待他們下了門前的石階,白薇這才想起,竟沒請獨孤寒坐會喝杯茶。她內疚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嘆了聲氣。
夕陽落下去的時候,冷宮又有人來拜訪。
「只不過是一個奴才罷了,國母竟這般傷心。」獨孤辰喝著茶慢慢地喝了一口。
听他說這句話,白薇心里很不舒服,「奴才也是人,也應該得到尊重。」
獨孤辰一愣,呆呆地看向白薇。他還從沒听說過奴才也要得到尊重的。「他們本來就卑微,怎麼能與其它人相提並論。」
白薇听了冷笑一聲,「人生來就沒有卑微,都是後面人欺人造成的。試想一下,如果大羲被別國所破,你們王公貴族是不是也會被淪為奴隸?」
獨孤辰心頭一震,愕然地看著白薇,這麼大逆不道的話她也敢說出來!不過細細一想她說的倒有幾分道理。
見他不語,白薇又道,「人生而平等,並無貴賤。你們這些皇子自小養尊處優慣了,自以為理所當然應受別人尊重愛戴。卻不知這份榮耀也是那些侍候你們的人所給予的。」
獨孤辰听了又是一驚,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今日午時進宮听說白薇生病了,便向太醫打听了下,知道她過幾日病好了需進補,便又匆匆出宮回府帶了些滋補品進宮送與她。因听其它奴才說白薇是因為死了個身邊的奴才過于傷心悲痛,這才說了幾句,不想卻被白薇堵了話。
他不好意思再呆下去,說了幾句其它的話,便向白薇告辭出了冷宮。他一路上都在想著白薇說的話,越發覺得她說得對,只是又覺得只能說說罷了,行是行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