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元節,本是晴好天氣,卻突然一涼下起了綿綿秋雨。雨不大,只沾濕了石階,潤濕了琉璃瓦順著屋檐一直慢慢滴下。灰朦朦的天空,透著一股寂寞蒼涼。
獨孤夜熙立在檐下,看著雨絲被風割成碎粒飄落,有些還吹落到了他的臉龐上,涼涼的感覺。來福公公隨侍在他身後靜靜候著,想上前提醒他站得太久了會著涼,但見他看得出神的樣子又不忍打擾。
終于,雨變得大了些,來福公公再也忍不住上前小聲道︰「太子殿下,這雨大了,進去吧。」
獨孤夜熙似沒听到他的提醒,目光依然凝視著落入空庭的綿綿細雨。
過了會兒,他收回目光,轉而看著白玉石階怔了怔才道,「起風了。」這莫名的一句話讓來福公公听得也很莫名,他愣了下,臉上堆了笑道︰「殿下,請回吧。」
獨孤夜熙並沒有轉過身回殿內,他大步走向長廊。駭得身後的來福公公快步跟上,慌道︰「殿下是要上哪兒?這下雨天的路滑。」
走在前面的獨孤夜熙沒有放慢腳步,向前走著。走到廊子盡頭經過一道拱門便是後殿門。來福一見便知他是要到其它宮去,忙打開傘遮在他頭上。
「殿下您慢點兒,小心被雨打濕了衣裳……」來福公公撐著傘,邁著小碎步跟在身旁。
出了宮,獨孤夜熙走到一處宮門前停下。來福公公抬頭一瞧,是碧霄宮。他心下一納悶,殿下好久不曾來過國母的宮中,今日怎麼冒雨前來了?難道是有要緊的事?他心下揣測著,但卻不敢問出口。
進了殿早有小太監進去稟告。
白薇正在睡午覺,听到小成子來報,還以為听錯了。她簡單整理了下便睡眼惺松地到了客廳會客。
「打擾國母歇午覺了。」獨孤夜熙見白薇還一副未睡醒的樣子,眉輕皺了皺。
白薇呵呵訕笑︰「成天睡,也快成豬了。」
獨孤夜熙一愣,白薇說出口後也覺得此話太俗了,忙又訕笑道︰「只是比喻,打比方……」說著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嘴張到一半這才意識到獨孤夜熙在,忙拿手遮住。
獨孤夜熙坐在對面,表情平靜地端著茶喝著,好像對于她這種有傷大雅的動作早就習已為常了。
白薇從他平靜無波的表情中猜不出他來此有什麼事,但她猜想著定是與近日朝中大臣提議要將自己打入冷宮有關。
獨孤夜熙喝著茶,不說話。緘默了許久,白薇見他不開口,還遣了來福公公出去,便也將身後春燕支了出去。然後若無其事的笑道︰「太子殿下來此有何事請直說無防。本宮最近也听聞過一些,大臣們如果要將本宮再次貶入冷宮,太子殿下依了便是,本宮無怨言。」她輕描淡寫的說話神態讓獨孤夜熙一怔,深黑的眸子垂下眼簾,手慢慢地拂著茶沫。
「國母喜歡冷宮?」他突然問了句出來。
白薇一愣,隨即笑道︰「太子殿下是要听本宮說實話還是假話?」
「實話。」獨孤夜熙眼皮也沒抬下。
「實話說,本宮倒是很喜歡冷宮的。那里清靜,也沒有紛爭。本宮這名號本來也是虛的。本宮初來大羲解了三題,承皇上厚愛封為國母,實在愧不敢當。如今有大臣說要將本宮貶入冷宮,削去國母之名,本宮實在樂意。如若殿下應允,盡可將本宮貶為庶民,逐出宮去,這樣一來既可平息臣怒,也可一勞永逸。免得日後讓太子殿下為難。」白薇想借此次大臣們貶她去冷宮之際,請求獨孤夜熙廢了自己,好讓自己月兌離皇宮,早早出宮逍遙去。
獨孤夜熙听了她的話後,拂著茶沫的手頓了下,腦中略一思索,然後他唇角一勾,「國母說的可是氣話?是怨本太子連國母也保護不了?」
白薇一時瞪大雙眼,他說什麼?!剛喝入口的茶差點噴了出來!
「本宮不是那個意思,殿下誤會了!」白薇急忙解釋道,「本宮確實不想當國母……」
「國母請放心,本太子一定不會讓人將國母再貶入冷宮的!而且鳳印也不會讓國母交出!」獨孤夜熙打斷她的話,下保證似的堅定說道。
白薇心里著急,這家伙犯不著這會來正義感啊。「太子殿下真的不必了……讓太子殿下為難,本宮實在過意不去……」
「國母放心,這封號,這鳳印,本太子不答應,誰也休想奪去國母的一分一毫!」獨孤夜熙眸光一寒,語氣堅毅而陰狠。
白薇心里暗暗叫苦,她不稀罕這些啊,他怎麼就誤會這麼深呢?
「本宮真的真的真的沒有半點怨太子殿下的意思。請殿下盡早順了大臣們的意思將本宮貶入冷宮削去封號,再貶為庶民……」白薇認真地看著他說道。她想讓他知道自己真的沒有半點怨他的意思,而是很樂意接受這個懲罰。
獨孤夜熙也一臉認真地看著她,「國母不要因為一些大臣的荒謬之言而一氣之下交出鳳印。這鳳印授與誰便是誰的,不可私自交出,否則當為棄國之罪而論!」
「棄國之罪?」白薇一驚,心想怎麼還有這一條罪的?
「是的!棄國之罪等同叛國,是為天下人最不恥的。犯了棄國之罪便是要清宮。」獨孤夜熙
不緊不慢地說著,眼楮淡淡瞄了眼驚訝中的白薇,然後又慢條斯理的喝著茶。
「清宮?清什麼宮?」白薇被他唬得一頭霧水。
「所謂‘清宮’便是國母宮中之人,太監發配邊疆奴役;宮女被淪為官妓。」獨孤夜熙的法律知識很不錯,每一條都記得清清楚楚。
白薇听了面色立時一白,端著茶的手哆嗦了下,茶蓋嗑在杯沿上‘ ’的響了下。
果然坑爹坑老娘!現在連帶著坑了整個碧霄宮!
「父皇如今病重,不宜受剌激,請國母妥善保管好鳳印。鳳印交由國母保管,便是父皇對國母的信任。希望國母也不要負了父皇的信任!」說到這,獨孤夜熙站起身來對白薇微微行了一禮,「今日本太子擾了國母午覺,請恕罪。本太子先行告退,不打擾國母歇息了。」說完也沒看還愣住的白薇,邁著大步朝門口出去。
白薇坐在那里直到春燕進來才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