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辰回了「晨曦」的大樓,在自己辦公室的椅子上坐了片刻,然後給吳覓打電話。對方听他說想找江欣妍,聲音立刻提高了八度︰「兄弟,你還記得那妞呢,難道你一直跟她有聯系?」
聲音冰冷沒有溫度︰「我要跟她有聯系找你做什麼。」
「行,兄弟你先別火,我立刻找齊資料給你傳過去。只是那丫頭走了兩年多了,我不能保證短時間內找得到她。」吳覓也有很多疑問,沈 辰這是第一次讓他幫忙找一個女人,可听那邊語氣知道現在不是問的時候。
辰靠在椅子上向後仰著,閉上眼楮,揉了下眉頭,腦中又浮現出了那個晚上的情景。原來自己一直記得這麼清楚,想到這里他只覺得自己胸口的一團悶氣越來越堵。
兩年半前。
大年初十,「謎語」十周年慶,吳覓力邀沈 辰到場。他那會兒從美國回來不到半年,創辦的「晨曦」還在起步階段,作為「一森集團」的子公司,雖然很多方面都可以得到幫助而走捷徑,但他很想盡可能靠自己的力量,所以他夜以繼日地工作,回C市以來幾乎吃住都在公司。
吳覓說他這樣下去腦子會壞掉的,不惜搬出一大堆醫學名詞威脅他。 辰最後還是去了「謎語」,算起來他已經一年多沒來了,在美國念書的時候,他每個假期都會回來到「一森集團」去工作,而每次回來也一定會去「謎語」報道。
吳家控制了C市大部分娛樂場所,吳覓這小子初中都沒念完,眼看著初三要畢業了,他卻退學接下了當時吳家名下創辦不久,生意不怎麼樣的「謎語」。然後,「謎語」的業績慢慢超過其它競爭對手,如今已經成為C市最有名的夜總會。
剛打開車門,吳覓那熱情的身影就撲了過來。「兄弟,我這里的帥哥美女都升了好幾個等級了都請不來你這尊大神。」
他看著煥然一新、光怪陸離的大廳,說︰「看來你是真的很撈錢,裝潢一年換一次,我都替你可惜那麼貴的材料。」
「我這點小盈小利怎麼能入得了你沈老板的眼,快進去吧,今天晚上的節目可不止一點點的精彩。」 辰被吳覓拖進了正對著大廳舞台的一個包廂,通過透明的門簾可以看到整個大廳。吳覓給他介紹了包廂里的其他人,他禮貌地打招呼,交換名片,都是在C市有點小生意小勢力的人。他當初在放棄自己夢想的那一刻就知道,他必須要在各種交際場所中穿梭,他的世界里不再有無憂無慮的笑容。
吳覓出去招呼其他客人,包廂里的幾個人迅速圍攏過來想和 辰套近乎,他們決不會放過這種和「一森集團」拉關系的機會。他始終保持著微笑,講話切中要害,清晰利落,沒幾分鐘,其他幾個人就接不下去了,只好悻悻地喝酒。
辰抿了一小口,舞台上吳覓正慷慨激昂地講著「謎語」的十年史,感謝了一大堆人。接著是當紅的一位歌星作為開場嘉賓獻歌,然後基本上都是歌舞類的節目。當中插了一個小品,他此刻徹底佩服吳覓的思維,居然在這種生色犬馬的地方上演小品,不過效果很不錯,大廳里一片喝彩聲。
端著酒杯安靜地看著舞台,他並不喜歡吵鬧,每次來「謎語」除了跟吳覓聚聚,就是自己一個人喝酒,能夠放空,什麼都不想。當然,除了剛開始的幾年——現在這里的人肯定都想不到沈 辰曾經那個舞台上唱歌。
吳覓剛接手「謎語」的時候,便強迫他來唱歌,那是他第一次來這里。然後迅速喜歡上了和其他幾個樂手的合作,他一邊準備著中考,一邊頻繁地到這里來表演,一直持續到高三他去美國。
唱歌,想到這里 辰不禁苦笑一下,他有多久沒有踫過吉他,沒有踫過麥克風了。曾經在那個舞台上和他一起瘋狂的樂手早已分散在各地,原來,他離開這麼久了。
大廳突然里沸騰起來,他只听見了「台柱」和「舞神」之類的字眼,接著幾對男女轉上了舞台,勁爆的音樂隨之響起。最前面的女生戴著遮住半邊臉的面具,長長的卷發,穿著緊身的背心和熱褲,妖嬈地扭動著身體,時而和身邊的男人貼得沒有一絲縫隙。
辰看著那面具下的眼楮,看不清,卻覺得很熟悉,而且他覺得那女人似乎也在看自己。
從舞技上來說,那個女人並不比其他人厲害多少,「謎語」的舞者向來沒有差的。但最吸引人的確實是她,不僅僅是因為她帶了面具,更因為她跳得很投入,甚至可以感覺到一種飛蛾撲火般的熱情和絕望。絕望?是的, 辰覺得這種感覺很強烈,她仿佛要耗盡所有的熱情,在這支舞中獻出她的生命。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那個跳動著的精靈。
包廂里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專注,立刻說︰「沈總是在看江欣妍嗎?」 辰依然盯著舞台,沒有回答。那人接著說︰「就是戴蝙蝠面具那個,這丫頭可是‘謎語’的風雲人物,長得漂亮,舞尤其跳得好,人也豪爽,叫陪酒從不推辭。」
另一個人當即叫來了服務生,說︰「叫你們領班把江欣妍帶過來。」台上的舞剛好結束,最後一句話 辰听得很清楚,他居然隱隱地有些期待。「謎語」里跳舞的人他看過太多,都有點審美疲勞,但沒有一個人像她這樣令他悸動。
或許是因為他太久沒來「謎語」看跳舞了而已,下一秒他就發現這實在不能說服自己,他們說她叫江欣妍。江欣妍,他在心里默念。
很快,戴面具的人走了進來,包廂光線很暗,他還是看清楚了她眼楮,漂亮、清澈。「欣妍,這位是沈總,‘一森集團’的公子,今天就不用陪我們了,好好陪沈總喝幾杯。」其他人立刻開始起哄。
她走近,滿上一杯酒遞到他面前,微笑地看著他。 辰頭腦空白了一瞬間,接過酒杯一飲而盡。起哄的聲音更大了,然後她給自己倒了一杯,也喝干淨了。
「欣妍,把面具摘下來啊,怎麼下了舞台還戴著,讓沈總看看。」包廂里的聲音此起彼伏。
她笑著搖搖頭,在 辰旁邊坐下來,突然轉過身拉著他的胳膊說︰「我頭有點暈,能送我回家嗎?」聲音有點模糊,輕輕的,他一時愣住了。
吳覓走進來,正好听見了這句話,打趣著說︰「欣妍,怎麼回事,向來‘千杯不醉’的,今天怎麼就喝醉了麼?」接著又對 辰說︰「本來還想介紹你們認識呢,欣妍來這里半年了,舞跳得那是一個絕啊,每天來這里的客人不少是來看她跳舞的。不過看樣子你們已經認識了。」
旁邊又有人說︰「欣妍,難道是看上我們沈總了,只喝一杯就醉了?」「對啊對啊,平時灌我們那麼多杯都沒事,難道心疼沈總的錢,平時賺我們的可沒心軟。」「欣妍,你這樣我們可傷心了。」包廂里聲音一個比一個大。
她仍然笑著看他,沒有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