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是春游旺季，幾乎全校學生都在搞活動。向立明租到的是三十多座的校車，全班只有二十多個人。大家都靠前坐，只有念熙和裴語坐在最後一排的邊上，向立明站在司機旁邊組織大家拉歌，時不時擔憂地看一眼念熙。
從C市到Y市，四個多小時。念熙在車上給裴語講述了她的故事，聲音壓很低，前面兩排沒人，車內歌聲又很響亮，所以不怕別人會听到。
她從來沒有一下子講這麼多話，跟 辰也沒有過。她跟裴語說葉文，說葉懷瑾，鐘毅，江欣妍，方瑋慈，方磊，Gavin，甚至陳媽和李管家，唯獨一個字都沒提到 辰。裴語一言不發，靜靜地听著，等到念熙講完她也只總結了一句︰葉念熙，你這狗血的歷史夠我寫十本小說了。
到Y市的時候還不到五點，校車駛進一個四星級酒店，有同學驚呼︰「班長，咱們那點兒錢夠住這個嗎？」隨之，大家都沸騰了。
「夠了，我一個叔叔開的，打零點五折，大家回去多幫忙宣傳宣傳就行了。」
大家歡呼起來，陸續下車。向立明在車門邊等著最後的兩人。
「葉念熙，你還好嗎？還有哪兒不舒服嗎？」
「沒事沒事，都好了，小毛病而已。酒店真漂亮啊，我過去看看。」說完就往大部隊跑去，她只想讓裴語和向立明能單獨說說話，也不知道他們倆現在什麼情況，她一直忘記問裴語。
哪知裴語一會兒就追了上來，臉色不太好，念熙瞟了一眼，不敢多問。
吃過晚飯後是自由活動，裴語已經兩天沒合過眼，早就精疲力竭，只想趕快去睡覺。念熙抱歉地擁抱了她一下，說自己出去一會兒，很快就回來。
出了酒店的大門，她停下來望著車流不息的馬路發了會兒呆，然後招了輛出租車。
不過十分鐘就到了Y市文工團，原來酒店離這里這麼近。
念熙抬頭望了一眼面前的建築，抬步走進去。看樣子已經下班了，沒什麼人，守門的大叔是個慈祥的老頭，只問了她幾句就讓她進去了。
都是一間間辦公室，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來看什麼。
「你是，念熙？」突然想起一個溫和的女聲。
念熙猛地抬頭，面前是一個看起來六十歲左右的女人，有些激動地看著她。
「您認識我？」
「你真的是念熙！是啊，你都沒怎麼變，還跟小時候長一個樣，而且和你爸爸非常像。」
「您是——」
「我姓蘇，是這里的副院長，二十多年前是你父母那組的組長，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父母，她突然一瞬間想不起葉懷瑜和葉楊的樣子了。
「蘇院長，您好。我和同學來這邊玩，就順便來看看。」
「好，好，我帶你到樓上看看，居然真的是你，我沒想到還能見到阿楊他們的女兒。」蘇副院長聲音有些顫抖，不得不想起了逝去的好友，難以相信的表情。
念熙被帶到一間很大的屋子，蘇副院長說︰「這是以前我們組的練習室，已經重新裝修過幾回了，那個時候條件要差很多。」
念熙點點頭，環顧一下四周。沒裝鏡子的那兩面牆都掛滿了照片，她走過去，居然有十幾張葉懷瑜和葉楊的照片。
是啊，這是她見過的那兩個人，也是以這種方式。
「你爸媽那個時候是團里的頂梁柱，拿了不少獎回來。」
她繼續打量著照片，基本都是他們捧著獎杯拍的。那個美麗的女子，和那個英俊的男子，笑得那麼開懷，那麼自信。
蘇副院長走出去了片刻，回來時抱個影集。「這是隊員們的生活照，里面也有很多你父母的，你看看吧。」
她影集遞給念熙，讓她在旁邊的一個椅子上坐下。
「我都已經好久沒看過這些了，看到你，我才發現原來都過了這麼多年了。」她想到葉懷瑜和葉楊的死訊傳來的那天，團里的人幾乎都不相信。她更是不能接受隊友真的就突然離去了，她還記得參加追悼會的那天，所有人都是泣不成聲。她有听別人講過念熙被葉懷瑜的父親領走了，自此沒了消息。
念熙一頁一頁翻著，突然停下來。那張照片上，葉懷瑜靠在葉楊身邊，一個小女孩騎在葉楊脖子上，三個人都笑得一臉燦爛。那個房間是念熙沒有見過的，她猜應該是她以前在Y市的家。
「蘇院長，這張照片能不能送我？」
「當然可以，你想要多少都可以拿走。」
「一張就夠了。」念熙感激地笑笑。
蘇副院長問了很多她的近況，念熙都挑好的說。她也問了她很多葉懷瑜和葉楊以前在團里的事，講的人和听的人都不由得感慨萬千。
最後蘇副院長力邀念熙去她家玩兒，念熙推托半天，只得說時間太緊，得跟同學呆在一起，下次一定去看她。
走出文工團大門的時候，她看到一個人影向她快速靠近。
「葉念熙，你怎麼進去這麼久？」向立明在路燈下的臉透著焦急。
「向立明，你怎麼在這兒？」念熙剛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我看見你一個人出來，不放心。」他在晚飯時統計了每個同學等下的去處，都是結伴在周圍逛逛，只有裴語和念熙說直接回房間，結果沒一會兒他又看到念熙一個人走出了酒店，還上了出租車，他趕緊跟上。到了這邊看見她走進文工團，他也想進去，哪知那慈祥的守門大爺說沒有證件不能進，耗了很久也沒被放行，他只好在外面干等著。
「哦，沒事啦，是我父母以前工作的單位，來看看。」
「你父母？」
「是。」念熙點點頭，往前走。
向立明跟上她，見她情緒不太好，就不再問。他也知道念熙不是葉懷瑾的親生女兒，只是想不起從哪听說的，好像剛上大學時班上就有同學說過。原來她父母竟是Y市的，他高中以前也是住在Y市的。這算不上關聯的關聯讓他小小地愉快起來。
念熙也覺得氣氛不太好，調整了一下心情，問他︰「我們春游怎麼不請曹老師一起來？」
「哦，她前不久懷孕了，不方便。」
「真的假的？」她沒怎麼關注過那位輔導員，上個月開學的時候是覺得她胖了一點，竟然是懷孕了。
「當然真的，我請她跟我們一起來，她才說的，同學們還不知道。」
念熙點點頭，好像沒听說曹老師結婚了，阿瑾也沒說過。想到葉懷瑾也懷過孕，她又低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