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萎縮了，就算是再怎麼感覺遺憾也不可能回到最初。與許尚建的偶遇讓徐苑變得異常低落，她一時無法接受相知相愛了這麼多年的丈夫在離婚不過一個月的時間里就與別的女人出雙入對了，她以為他也會像她一樣對他們的感情留著不舍想念。
可桔對她悵然若失的模樣實在放心不下，推遲了回家的日期。等到二十八日，眼看除夕就要到了，媽媽的電話催了幾次，徐苑再三保證她沒事，她才安心地收拾行李踏上歸途。
春運期間，交通到處都是堵塞的，大巴停停走走，原本四小時的車程硬是變成了七個多小時。漫長的顛簸讓可桔腰酸背痛，回到家已是凌晨四點鐘。臨海的家鄉夜風更加冷冽，可桔一下車就冷得直哆嗦，呼呼的風聲中隱約還能听到浪濤聲。幸虧弟弟已在路口等她了，只是全家人都被她搞得整夜不得安眠，她也累得要命，回房後倒頭就睡。
滿足地睡了個飽覺，等她醒來都已經過了中午，樓下爸媽正忙碌著準備祭祖的祭品。她趕緊起床跑到浴室漱洗，家里的井水不像城里的自來水，總是冬暖夏涼，撲在臉上都能感覺到那股親切。看著鏡子里那個臉上滴著水、精神飽滿的自己，她對著鏡中自己微微一笑。
下了樓就見爸爸正在廚房里切著肉，媽媽在一旁端盤子忙活著，不時跟爸爸嘀咕著什麼。弟弟可杰跟小妹可喻正在幫忙洗著菜。沒有太多的言語，不需過多的浮夸，她的家，就是這麼平凡無華卻幸福充實。
「大姐……」小妹看到她站在樓梯口，朝著她甜甜地笑。
「要不要我幫忙啊？」可桔蹲在妹妹身邊問。
比她小十二歲的妹妹小時候最喜歡跟在她後面當小跟屁蟲，現在也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女孩了。「不用，我和哥哥洗就好。」可喻搖著頭笑著說。
媽媽一听到她的聲音就從廚房探出頭來，催促著她趕快吃午餐。
看著桌上一大堆的雞鴨魚肉，還沒吃，可桔感覺連腸子都滴著油。可媽媽卻坐在她身旁，不停地往她碗里夾菜，邊問她︰「不是叫你請阿帆來我們家過年嗎？你這孩子就是不听話，他爸媽都在國外，他一個人過年多可憐。」
可桔低著頭扒著飯，含糊不清地回答︰「他爸媽從國外回來了……」
「哦！這樣啊！」媽媽顯得有點失望，可沒過一會眼中又晶晶發亮，「那干脆請他爸媽一起來我們家做客嘛！你也老大不小了，阿帆這孩子真的不錯，我看不如趁他爸媽回國，把你們的事給定了。」
可桔差點被口中的米飯噎死，望著老媽磨刀霍霍，一副想將她宰了直接送出門的樣子，直覺頭皮發麻，「媽，你就這麼看我不順眼嗎？」
「錯了，媽是看未來姐夫太順眼了。」可杰笑嘻嘻地補充，換來可桔一個白眼，這小子唯恐天下不亂。
「媽，這些等以後再說吧！我吃飽了，好久沒回家，我去外面逛逛。」牽著門口的單車趕緊閃人，免得被媽媽念成臭頭。
「不要太晚回來啊！」媽媽跟著走出門口叮囑著。
可桔蹬著單車應和著，一瞬間有種回到年少時光的錯覺。上學時，總因為貪睡幾分鐘弄得沒時間吃早餐，那時候媽媽總會在單車後面喊著︰「阿桔，到學校要記得去買早餐吃啊！」以前幾乎每天听到生繭的話，現在想起都是愛。
騎著單車在公路上緩慢地前進，連迎面而來的風都帶著海的咸腥味，親切地撩起她隨意披散著的發絲。
天氣很好，冬日慵懶的陽光撒在身上，說不出的舒服。斜斜照在兩邊的行道樹上，落在地上是零零落落的斑駁光點，這條她曾留下無數歡笑竊喜的公路沒什麼改變，依然熟悉。
隨著行道樹節節後退，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騎著單車哼著歌的年歲。很久沒騎過單車，那個她曾經踩著單車爬了好幾年的斜坡依然那麼長。她蹬得有點喘，腳已經開始發軟，薄汗浸濕了她的背，她依然堅持著想爬上坡頂，如同以前一樣。
好不容易上了坡頂，可桔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坐在單車上以腳支著地，回頭笑望著那長長的斜坡，小小的喜悅注入心間。有幾個穿著校服的學生彎著腰，好像比賽般奮力地踩著踏板，疾速向坡頂沖來，沒一會就到了跟前，越過她往下坡沖去。
可桔凝神望著他們，風吹鼓起了他們的衣服，一個個似揚了帆準備起航的戰艦，他們清亮的笑聲散了一路，隨著風傳入她的耳朵。逐漸遠去的背影中似乎看到了自己和往日同窗的身影。
不知不覺，單車停在了她的母校門前，十年來，她不曾再踏入校門半步，就怕承受不了那錐心蝕骨的思念。
放著寒假，學校的大門緊鎖著，只有大門旁的小門開著，校門口的警衛室里，一個穿著制服、五十歲左右的男人在泡著茶。
「你好李叔叔……」可桔上前跟他打招呼，李叔叔十幾年如一日，一直守著這座學校不曾離開。
「是你啊小姑娘，回家過年啊？」李叔叔抬起頭笑著招呼。可桔有些訝異，十年沒見，李叔叔還認得她？
「是啊！」
「經常回來看看好，我們啊！都把最美的時光都留在了學校。」
李叔叔似乎很有感觸，可桔笑了笑，將單車寄放在門口就進了學校。
學校里靜悄悄的，連風吹過樹葉的聲音都清晰可聞。可桔緩緩地繞著操場跑道走了一圈，跟十年前相比，學校的變化明顯很大。重建的教學樓高了兩層，操場上那幾棵與校齡相同的木棉花似乎又長粗了不少。撫著粗糙的樹皮，扎手的熟悉感讓人抬頭仰望它驚人的高度。
教學樓後面的大禮堂不知道還在不在？還有那棵在她夢中出現了無數次的大榕樹？
她穿過教學樓，老師宿舍，然後，她看到了那個已改成休閑中心的大禮堂，那棵巨大的榕樹依然屹立在那里，還有榕樹下那個戴著眼鏡靠著樹干看著書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