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蕙山回來以後,鄔東漠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很多不必他專門看的文件他也一一過目,詳細問過。並不是不放心底下人做得不好,而是他想讓自己變得很忙很忙,忙道沒有時間去想任何人,雖然那個「任何人」只是她已。
晚上,回到家中,還是閑了下來。
對于別人來說,閑下來可能是一件無比幸福的事情,可對于鄔東漠來說,偏偏閑下來的時候,才是最難熬的時候。他坐在樓上的客廳里,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自斟自飲,這酒還是去年從法國帶回來的拉菲特,可他嘗著,竟然什麼味道都喝不出。
以往這個時候,向阿姨該來勸他休息了,可今晚,她不在,听司機說,她生病住院了。
偌大的別墅,平時還有一個向阿姨在,現在向阿姨不在就只有他一個人,守著這空蕩蕩的房子,好比守著一座華麗的墳墓,外表看起來光鮮無比,其實歸根結底,還是一座墳墓。一口飲盡杯中的紅酒,他靠在了沙發上,雖然疲倦,可就是睡不著。無數個夜晚都是這樣過來的,有時候實在不行,他就只能依靠安眠藥來讓自己進入睡眠狀態,今夜,藥恰好用完了,還來不及去買。
每次他去買藥的時候,醫生都會勸他盡量停用。
是藥三分毒,他也明白這個道理,越是吃得多,對藥物的依賴程度就會越高。
但戒不掉了。
有一個人,也像一味藥,他高度依賴,六年了,都沒有戒掉。
其實他明白,要戒掉,這一輩子也是不可能的。
這樣的夜,安靜極了,院子里也沒有任何的蟲鳴鳥叫,照理說,這個時節,該是知了最猖狂的時候,可很奇怪,一點聲音都沒有。
一切,都靜如死水。
他把五萬塊錢給了她,對她說,他們之後從此再沒有任何關系。話雖如此,他還是做不到。
記憶不是長在腦子里的一顆瘤子,只要手術切除便好了,它在大腦里盤根錯節,無孔不入,根本無從下手。更何況,瘤子也還有良性惡性之分,良性還好,切除了也就好了,惡性就不行了,雖然切除了,但還是會復發,依舊如初。
明明知道這不是五萬塊錢就能解決的問題,但他還是與她作那樣的約定。
他內心是鄙視自己的,那樣的舉措,不過是證明自己的心軟,證明自己還是愛著她罷了!
她拿了錢,應該樂不可支吧?他很想知道,此時的她,還會不會想起自己來?
不可能的,他在內心這樣否定著。
次日。
剛到公司不久,天美廣場的唐如鑫又給鄔東漠的秘書元良打了電話,說是要約鄔東漠一起吃個飯,他想也不想就叫元良拒絕了。
是的,既然唐如鑫要競標,有何不可?
不過鄔東漠也要讓他知道,什麼叫做因小失大!
鈴鈴鈴……
是公司的內線,鄔東漠接了,問︰「什麼事?」
電話那頭是Flora的聲音,「Allen,有一位傅景顥先生要見你,說是你的朋友,如果你不想見的話,我可以馬上回絕他!」
鄔東漠听到這個名字,幾乎不信,「你確定是傅景顥?」
「是的,Allen!」
「快請他到我的辦公室來!」
即使沒有親眼見到鄔東漠,Flora也覺得此刻他應該很開心。放下電話,她再次審視了一眼站在離她不遠處的傅景顥,他一身白衣白褲,襯得本是白皙的皮膚更加透白,整個人雖然高大,卻帶著濃厚的書卷氣,讓她聯想到「白面書生」這個詞。
但既是鄔東漠的朋友,Flora自然不好怠慢。
她走至傅景顥身邊,說︰「傅先生,鄔董請你去他的辦公室,我為你帶路吧!」
「多謝!」傅景顥一笑,露出白亮的牙齒來,帶著孩子般的童真。或許是步入職場許久,看慣了各種人情世故,也習慣了圓滑冷漠,如今看到這樣的笑容,竟有如沐春風之感。Flora不由心生好奇,因為她從來不知道,鄔東漠還有這樣一位朋友。
出了電梯,Flora領著傅景顥一路走到了鄔東漠的辦公室門口。
她伸手,輕聲敲了門。
「進來!」辦公室傳出來他的聲音。
Flora知道鄔東漠談話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擾,所以縱使好奇,她也不想惹他不高興。她對傅景顥說︰「鄔董就在里面,傅先生!」
「謝謝你!對了,不知道怎麼稱呼你?」他問。
「Flora!」
說完,她便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因為穿了一身鮮紅的套裙,所以她的背影格外搶眼,傅景顥看著,覺得那就是一朵逆風而開的玫瑰,明艷動人,卻帶著刺。他搖頭,又笑,鄔東漠的身邊的人,性子居然也像他,這是巧合,還是必然?
一進門,鄔東漠親自從座位上起身相迎,一臉微笑。
傅景顥也是許久未見到他,「鄔董的架勢可真大,我差點就要打道回府了!」
鄔東漠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誰叫你來之前連個電話也不招呼,我這兒又不是
醫院,掛個號就任你進出!」
「你這樣樣說,我覺得我這醫生連個菜市場的菜販子都不如!」
「那就來鄔氏吧!」
傅景顥連忙搖手,「別,我這人除了會用手術刀,其它的什麼都不懂!」
知道他不過是說說而已,所以鄔東漠也不再多說。招呼著傅景顥坐下,鄔東漠又問︰「想喝什麼?」
「听我媽說你這兒有上好的普洱,舍得共享嗎?」
「那還不容易?」
鄔東漠親自泡了兩杯普洱端上來,這才坐下。
傅景顥一直盯著他看,「要是我告訴娛記鄔董親自為我這個小市民斟茶倒水,肯定沒人相信,都以為我在胡謅!」
「如果你想的話,可以偷、拍!」鄔東漠提醒。
「算了算了,干哪些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做什麼,還是嘗一嘗鄔董親自給我泡的茶比較享受!」他也不拘束什麼,端起茶就喝,但動作是極為斯文的,只是淺嘗輒止。「果真不錯,還剩下多少茶葉,待會兒我統統打包帶走!」
鄔東漠點頭,隨後轉到了主題上來,「向阿姨的病怎麼樣?」
傅景顥放下茶盞,才道︰「風濕痛,多年的老、毛病了,可惜我學的又不是那個,只能叫同行多多照看了!」
「下班後我過去看看她!」鄔東漠說。
「也好,我媽住在醫院,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我每次去看她,她都跟我說,不知道阿漠吃飯了沒有,听著連我這個親生兒子也吃醋呢!」傅景顥話雖如此,卻也已經習以為常,他母親在鄔家做事已經二三十年,對鄔家的感情可想而知,而鄔東漠又是她一直照顧著的,自然更加關心。倒是傅景顥,從初中開始一直都在住宿學校,所以總是難得才見母親一面。
鄔東漠嘴上不置可否,心里卻是明了的,所以他心里也是格外尊敬向阿姨。
下了班,鄔東漠沒有像往常一樣主動加班,元良下午的時候已經吩咐人幫他買了一些中老年人專用的補品,待會兒他好拿去給醫院給向阿姨。
一進醫院,就聞到了強烈的消毒水的味道。來來去去,都是些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鄔東漠皺眉,其實他心里對醫院是討厭的,最近的一次來醫院,還是跟著未寒來的那一次,未寒……鄔東漠有時真不得不佩服自己,不管想到什麼,最後總能把她牽扯進去。
「阿漠!」
鄔東漠沒听清楚聲音是朝哪個方向傳來的,但下一秒,已經有拍了一下他的背。
那人一身白大褂,帶著口罩,只露出一雙晶亮的眼楮,見了他,雙眼都是上挑的,顯然是在笑。
「我還沒告訴我媽你要來,等著給她一個驚喜呢!」傅景顥摘下了口罩,果真笑得燦爛。鄔東漠和他一起走到了病房,病房不是VIP,只是普通間,但隔壁床沒有人,只有向阿姨一個人,也還算安靜。見到鄔東漠向阿姨不免十分激動,笑容里竟還泛有淚光。鄔東漠將一干補品放在床頭的桌子上,這才在向阿姨身邊坐下。
「瞧,我就知道我媽肯定高興!」
「這孩子!」向阿姨嗔道。她抓住鄔東漠的手,又皺了眉頭,「阿漠,向阿姨不在家,你一日三餐都按時吃了沒有?你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晚上又睡不好?」
「我很好!」他回應。
從病房里出來,鄔東漠一直沉默,許久,才說︰「請個看護照顧向阿姨吧!」
傅景顥一笑,「我媽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從來都是她照顧別人的,哪里會習慣別人照顧她的?你的心意我知道,阿漠,別擔心,有我在醫院呢!」
正說著,就有一個小護士過來了。
「傅醫生,二十五床的那個夏未寒小姐問你今天能不能辦理出院手續,可我看她手臂上的燙傷還是很嚴重,所以……」小護士有些為難。
「我和你過去看一看!」傅景顥道。對于鄔東漠,他是沒時間陪他了,也只能下次再聊了,「我還有事,就不陪你了,回頭再聊!」說罷,他和小護士一起走了。
PS︰今天是上架的第一天,謝謝每一位支持若的親。現在又一個難配華麗麗出場了,大家有木有什麼期待呢,歡迎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