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東漠沒有想到,在路上繞了一大個圈子,自己最後還是把車開到了醫院。他把車停在醫院對面,沒有下車,只落下了車窗,看向對面的那一棟白色的大樓,大樓上有一個鮮紅的紅十字,可是天陰沉得厲害,那鮮紅也因為光線的問題變成了一種暗紅,血一樣的顏色。
天邊一閃,隨之而來的,是刺耳的雷聲。
沒過一會兒,就听見路人的喊叫。
「這該死的天氣,又下雨!」
「我沒有帶傘,上帝啊!」
……
許多人疾步奔跑,一臉的抱怨。
雨落下來,從車窗飄了進來,打在他的右手衣袖上,他看著自己的右手,忽而想起了她觸目驚心的右手臂,那樣嚴重的傷口,現在不知道好些了沒有。如果真的留下疤痕,夏天穿短袖穿裙子的時候,她一定會傷心的。
鄔東漠,這不關你的事,他警告自己。
他發動了汽車,在下雨的街,奔向了遠處。
在醫院住了幾天,未寒的傷口已經好了些,雖然看著依舊明顯,但至少是不痛了,不知道是吃了藥的緣故,還是已經痛得麻木了。
但喬苑杰自從那天走後,再也沒來看過她,而喬媽媽倒是每天都給她送飯送菜,有時候還陪她聊聊天,喬媽媽總是忍不住向她抱怨,抱怨喬苑杰最近不僅天天都酗酒,還迷上了賭錢,這些都是鄰居親眼看見的,所以並不是空穴來風。
「未寒,你說苑杰心里難受,我也能理解,可他不能這麼自暴自棄,要是連他自己都不愛惜自己,那他整個人就真的完了!」喬媽媽一臉愁容。
其實未寒也想不明白喬苑杰是怎麼了,好端端的,突然又變了。難道他之前那些道歉的話,全都是敷衍的麼?
「媽,你先別急,等哪天我和苑杰聊一聊!」
喬媽媽應聲,「也只能這樣了!」
等喬媽媽走了之後,未寒才給喬苑杰打電話,他的電話明明通了,可是卻沒有人接,不必想也知道,是他主動掛了線。他不接電話,未寒只好改發短信,告訴他︰」我準備出院了,你在哪里?「
喬苑杰沒有回他。
倒是傅景顥又來病房看她了。
「傅醫生!」這幾天,傅景顥照例每天都會去看她幾次,未寒覺得他是一個特別敬業的醫生,為人又熱情,和他呆在一起,莫名地會變得輕松起來,所以也非常願意和他聊聊天。
傅景顥一見了她,就知道她是有心事!
「我記得中學的時候曾經學過普希金的一首詩,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未寒確實沒有印象了。
他一笑,像個即將上台朗誦的比賽者。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不要悲傷,不要心急,
憂郁的日子里需要鎮靜,
相信吧,快樂的日子將會來臨。
……
一切都是瞬息,
一切都將會過去,
而那過去了的,
就會成為親切的懷念。
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清楚楚,帶著點學者的文藝範,很正宗的抒情腔調。他這樣朗誦著,才讓未寒模模糊糊記起來自己曾經學過這首詩,她是早就忘記了。
過去了的,都會成為親切的懷念,也許說的就是鄔東漠在她心里的感覺。
未寒深知鄔東漠對她的恨,那種恨,如他說的,就算她死也沒有辦法博得他的原諒的。而她自己,在六年前也深深地埋怨過他,埋怨他的絕情,埋怨他的狠心,可是時間一久,那種埋怨,自然而然的還是變成了懷念,她懷念與他的點點滴滴,懷念他的容顏,也懷念他掌心的溫度。
無數次,在他緊緊地抱她吻她的時候,他總喜歡說,丫頭,你是我的!
她也痴痴地以為,她是他的。
可最後,她不是他的,他也不屬于他!
要有多相愛,才能真正天長地久?
「或許你現在心里不好受,可你得往好的方面想,往後日子還很長,你總這樣可不行!」傅景顥又說。
未寒感慨,「我發現你不只懂治病,還懂得怎樣治心!」
「就算懂,或許也只是你一個人而已!」他的聲音很輕,若不細听,就如同一聲輕微的嘆息。
但聲音太小了,未寒沒有听到,她正要詢問,護士就進來了。
「傅醫生,夏小姐的出院手續已經辦好了,現在就可以出院了!」
傅景顥心里有一瞬間的失落,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累過頭了,才會這樣患得患失。
「謝謝你,護士小姐!」未寒點頭致謝。
「不必,其實你真正應該感謝的是傅醫生,這幾天都呆在醫院里觀察你的病情呢!」護士小姐話里有話,卻只是禮貌的微笑,出病房的時候,隨手帶上了門。
未寒確實應該好好感謝傅景顥的,他不僅幫她把醫藥費全部報銷了,還如此關照他,她以前也見到過很多醫生,大多數不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就是自詡為救世的上帝,高高在上,很少醫生像他那樣設身處地為病患著想了。能遇見他,也是
她的一種幸運,未寒覺得。她說︰「多謝有你,傅醫生!」其他的客套話,未寒實在不善言辭,千言萬語,無非也只有這一句最能表達她的心思了。
傅景顥搖搖頭,「你的手臂還沒有痊愈,待會兒我開車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
「你就別推辭了,這時候天氣熱,擠公車要是不小心踫到傷口更是不好,或者在你眼中,根本不把我當朋友看?」說到最後,他像是小孩子在置氣一般。
未寒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傅醫生!」
「既然如此,那就照我說的做!」
雖然不再說什麼,但未寒心里總還是覺得不妥。
傅景顥的車停在醫院的室外停車場,是一輛黑色的現代。
剛進車里,她以為會很悶熱,沒想到他早就已經開了冷氣,所以覺得很舒服,一路上,都是他在滔滔不絕,他說他在醫科大念書時的情景,還說到第一次進實驗室的感受,最後說到工作後,他第一次給病人做手術,到後來的習以為常。這是事情或許本沒有那麼有趣,但經過他的口說出來,就像電影畫面一樣活靈活現,未寒听得入神,對于醫學方面的知識,她欠缺得很。
時間仿佛一眨眼似的,汽車就已經到了大院門口。
ps︰今天上網看上海電影節直播去了,耽誤了時間,明天繼續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