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擊而中,只覺腦中一熱,一股暴戾嗜殺之意自胸中熊熊而起,無可抑制。身不由已的飛身撲到門口,在那怪物臉上,一陣死命亂斬。那怪物脖子伸的甚長,一時急痛,竟無法收回,在門口盤成一堆,堵住了它自己的退路,手腳又伸不進來,又因被我砍瞎了它一只眼楮,驚懼之心已起,又見了我拼命的打法,怯意更勝,一張臉只顧左躲右閃,不敢還擊。只是屋中地方狹小,如何避得,不多時,便又被我在它唇上,臉上砍了數刀,鮮血狂噴。
那怪物吃痛不過,猛的一聲大吼,四肢用力,將脖頸挺硬,向上一抬,「轟」的一聲,竟將屋頂連同店鋪正面的牆壁,一並挑飛,直立而起。我砍得眼紅,見那怪物立直,再砍不到,便將手中之物,向那怪物右眼擲去。那怪物身剛立起,正是發力剛竭之時,閃避不及,「撲」的一聲,便砍在了它雙眉之間,只因我不會武功,準頭差了些,沒有砍中眼楮。那怪物痛叫一聲,向後便倒,長長的脖子與頭顱,正抽落在對面房子之上,只听「嘩」的一聲,塌下好大一片,而後那怪物掙了幾掙,便不再動彈。這時,我才發現,插在那怪物眉間的,竟是那柄我棄在地上的菜刀。
我見怪物不再動彈,料想已以死了,身上激起的那份力量,瞬間消失,陡覺心跳如狂,氣喘如牛,身子再也支撐住,左腳更是痛得厲害,原來剛剛赤腳奔走,早被地上散亂的木石扎得鮮血淋灕,不由「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環顧四周,只見街頭巷尾,密密麻麻,竟躺滿了行人。心下暗道︰「我道這半天怎麼沒見到有人來相救,卻原來如曹歡一般都昏了過去。這些人怎麼都這般膽小,這怪物也不甚恐怖,曹歡這樣一個小姑娘嚇得昏了過去,情有可原,這些路人中不乏七尺男兒,卻太不應該。」
就這樣,約莫過了盞茶時分,我漸漸緩過一口氣來,心緒也漸漸清明,慢慢將腳中的剌根根拔出,活動一下,倒也無甚大礙。俯身找了塊爛布,包了左腳,一瘸一拐的向店里走去,心底不由泛起一絲歡喜,暗想︰「今日也總算對得起張簡公子的名頭,雖然那怪物很有些蠢笨,我又靠了運氣,但畢竟還是將它打倒了。曹姑娘看到我斬殺了這樣大的一個怪物,是會驚得要死,還是覺得以張簡的名頭,理所當然呢?哎呀,曹姑娘這麼長時間未醒,定是受了傷,卻不知嚴不嚴重。」
想到此處,不由得加快了腳步,眼見來到床前,正欲俯身拉那布幔,驀的,身後一陣勁風襲來,隨後渾身一緊,一張巨手,已將我緊緊抓住,提到了半空。我回頭望去,不由大驚失色,只見孔嚴變的那怪物,並未死去,此時正半坐在那里,正瞪著一只血紅的獨眼,死的瞪著我,眼內盡是怨毒之意,長長的脖子,已縮得不見,但一只右臂,卻伸的有四五丈長,一只門板樣的右手,手將我牢牢握住。那怪物抓住我的時候,我正俯身拉那布幔,雙臂在下,怪物一抓,便連雙臂,也被那怪物握在手內,急力掙扎,也月兌不出來。那怪物仰頭一陣狂叫,張開血盆大口,右臂一揮,便將我向它口中拋去。
我驚呼一聲,眼看便要落在怪物口中,听得半空中一聲佛號,一道金光閃過,一物正擊在那怪物的雙目之間。孔嚴慘叫一聲,半坐的身體,轟的一聲向後倒去。緊跟著,一個人影急飛至,抬左手拉了我的腰帶,輕輕落在街心。
我驚魂甫定,定楮望去,只見救我之人,身材高大,深目鷹鼻,膚色黝黑,約有三十歲年紀,著一件洗得發白的黃色僧袍,右手持一串佛珠,左手托了個紫金缽盂,乃是一位僧人,只是觀其形貌,卻不似中土人士。
那怪物翻身躍起,四肢撐地伏在地上,雙頰如鼓,便若青蛙一般「哇哇」怪叫,聲若洪鐘。
那僧人一聲佛號,道︰「無知小鬼,區區魍魎之音,能奈我何?」說的竟是一口很流利的漢語。言語之間,右手輕拂,指尖在那口紫金缽盂擦過,只听錚然一聲震響,余音裊裊。聲音雖極小,但我只覺世間萬物,連同空氣,都隨著那裊裊余音,為之共震。
那怪物如遭重錘,怪叫一聲,頓時跌伏在地,七竅流血。僧人雙手合什,念聲佛號,道︰「魍魎小鬼,也敢在本尊面前撒野,趕快束手伏法,我佛慈悲,或可網開一面。」
那怪物吐得幾口黑血,料是不敵,猛然大口一張,吐出一大團黑霧,黑壓壓的向那僧人卷去。隨後轉身一跳,便如一只巨蛙一般,嗖的一聲,躍起三丈多高,落在了對面一座房屋之上,便欲逃去。
那僧人一聲怒喝︰「無知小妖,不知悔改,莫怪本尊無情。」左手中紫金缽一揮,道聲︰「收」,那團黑霧便如有了靈性般,疾疾向缽中涌去,眨眼間沒得干淨。隨後,只見他抬起右手,遙遙一捉,那怪物大叫一聲,便若有一雙無形巨手拖著他一般,倒退著從房上跌了下來。那僧人搶前一步,右手一伸,手中佛珠突現萬道金芒,「啪」的一聲,便印在了怪物額頭之上。
那怪物頓時如遭雷噬,吼叫連連,拼命搖頭掙扎,但那佛珠卻猶如磁石一般,吸得他動彈不得。片刻之後,那怪物聲息漸小,目中光芒也越來越暗,身體便若失了水的皮囊,迅速委頓干癟下去,漸漸顯出孔嚴模樣,那僧人一聲大喝,右手猛的向後一引,孔嚴一張口,一股漆黑如墨的東西,狂噴而出,那僧人左手紫金缽一迎,便將那團黑色的東西盡數收入缽中。
孔嚴軟軟的倒在了地上,面貌四肢,漸漸萎縮,不片刻,竟變得與常人無異,膚色也在漸漸轉白。我見此情景,不由看得呆了,直到那僧人轉過臉來,向我微微一笑,我才醒悟過來,忙向那僧人合掌一禮道︰「多謝大師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