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多謝先生關愛。但如能救天下蒼生,于水深火熱,張簡便是粉身碎骨,亦有何惜。」
墨先生搖頭嘆道︰「公子之心雖為大善,但天道如此,恐終非人力可以更改。我另有要事,此中機緣,留待日後,再與公子細說。今日就此別過,諸位保重。」說著向思煙、趙雲一拱手,飄身徑去。也不見他用何提縱之法,只如平常步行,但瞬息之間,已遠去數里,不見身形。
趙雲道︰「不知這位先生,是何方高人,竟尤若仙人一般。」
我道︰「我與這位墨先生,只見過三次,倒有兩次,受了他的救命之恩,至于其身分,我卻是真的不知,」說到此,不覺輕嘆一聲,道︰「說不定,這位先生,當真便是天外仙人呢。」
趙雲嘆道︰「只望這世上,真有神人仙境,無憂樂土。」
我心下不由一沉,桃源仙境,無憂樂土,這戰火紛飛世界的人們,敢去想象嗎?
趙雲一拱手,道︰「如今風波已去,在下也就此拜別,後會有期。」
我驚道︰「將軍這便要走?」
趙雲道︰「墨先生也言,天下沒有不散之宴席,就算多住得兩日,也終是要分別的,徒增傷懷而已。」
我心下不舍,暗中想到,我與他相識日淺,如要以情誼相留,恐難奏效,心念轉動,道︰「將軍如執意要去,在下也不便強留。只是將軍也見,如今許都城外,難民如織,哀哭悲怮,更有豺狼無數,橫行當道,某雖有心,但雙拳難敵四手,只望將軍能暫且留下,助我一臂之力。」
趙雲面色一動,沉吟道︰「這……公子所言雖好,但如讓我為曹操那奸賊效力,卻是萬萬不能。」
我道︰「將軍非為曹操,而為百姓。況且劉使君也在許都,雖韜光養晦,但時時都恐有殺身之禍,將軍留在許都,危難之時,也可盡力相助。」
趙雲又是一陣沉吟,終道︰「既如此,我便听公子安排。只是我留在此地,只為助公子,救蒼生,但是一絲一毫與曹賊有益之事,我都絕不去做。」
我心下不勝歡喜,一揖到地,道︰「正該如此。」
寒喧之間,與趙雲、思煙、趙如意一道,同向桃源居行去。
莽莽山川,昭眧星漢,任英雄萬千。怎禁得,曉風殘月,兒女情長,楊柳琴弦。氣短!
許都,南湖畔,摘星樓。
由于昨日的變故,曾經游人如織,已渺無人跡。巨大的摘星樓,連遭重創,昨日之金壁輝煌,已不復存。樓頂,更是被掀去了半邊,七樓之上,殘磚爛瓦,筆墨字畫,一片狼籍。
一張俊俏的臉,自七樓的樓道處,探了出來。四顧半晌,見毫無人跡,縱身躍了出來,口中自言自語道︰「可惡的雲霄,竟然偏袒那周姓小兒,他的畫,哪里比我的好了。」
說著,用力從地上扶起一面跌倒的屏風,端詳半晌,嘆道︰「就算他畫的確實比我的好,論起寫字的功力,又怎麼可能勝得過鐘先生。」邊說邊自顧尋找,終于在樓角亂瓦之下,找到一面屏風。但由于上面磚瓦壓得太多,拉扯數下,竟是紋絲不動,他怕損了屏風,只得俯身將磚瓦一一拾去。
如此折騰了好半晌,方才將屏風清理出來,他拭了拭額頭汗水,俯身握住屏風,猛力抬起。那屏風經他一抬,雖然立起,但屏上木質,竟然有如流沙,隨風四散,蕩一片煙塵。待得木屑落盡,塵粉之中,赫然現出一物,那人一望之下,不由「撲通」一聲,跌坐在了地上,口中連聲驚呼道︰「這,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此時,在他的身後,一雙眼楮,正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嘴角,輕輕的浮起一絲嘲弄的笑意。
(藏龍臥虎,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