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那正是一張真真正正的人皮,而且,應該是剛剛被剝下,血色尚紅,並未凝結,所以,才會有血水從樹上滴下。一團血肉模糊之中,那人皮的面目,還有幾分可辨,看著竟有幾分的熟悉,一雙空洞的眼楮,死死的望著我,令我持長劍的手一陣劇抖,「啪」得一聲,將那人皮跌在了地上,現出後背來,只見後腦至後背間,有一個二盡來長的傷口。
饒是我這數十日來,所經之事,盡皆恐怖詭異,極端無常,但這般殘忍得令人發指的事情,卻還叢未經過。
遠處,瓶兒一聲驚呼︰「張公子,月兒,你們怎麼了?」
我心下一怔,正在思索該如何回答,卻听月兒邊吐邊喘道︰「瓶兒,不要過來,你,快去稟告夫人,孔嚴孔先生出事了。」
「孔嚴?」我一聲驚呼,想起用劍挑著時的,那張依稀可辨的人臉,心中不由一陣暈眩,那人皮上的一張臉,不是孔嚴,卻是何人?
身後,瓶兒驚聲答應一聲,轉身向園中跑去。我強忍心中恐懼,用手中長劍撥著那團人皮,再次細細觀察,心中一片激憤。孔嚴雖然不知修身自持,官聲不好,但總歸是將許都治理得一片太平。兩日前,許都街上,他為魍魎附體,發生變異,我迫于無奈,毀了他一只眼楮,令他丟了京兆尹的官職,心中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愧疚的。轉眼間,卻不知誰人,與他有何深仇大恨,要用這般殘忍的手段將他殺死?而且,這件事就算發生在曹操府內,我身為京兆尹,也有責任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但這仔細一看,卻突然發現,事情,比我相象的,卻更要詭異許多。只見孔嚴後腦至腰間的傷口,跟本不似刀劍所致,竟像是被生生撕裂,傷口四周,參差不齊,盡是被強行拉斷的皮肉。而這樣位置的一個傷口,怎麼可能將一張人皮剝下?
最可怕的是,孔嚴剝下的人皮,比我想像的,要厚上許多,竟有一寸左右,所以才比我相象中要重許多,而這樣的厚度,才撐起了他的面容,讓他的面貌,可以依稀辨認。再看那人皮腔內,月光下,竟然光滑無比,沒有一絲的肌肉殘留。按理說,剝這樣厚的一張人皮,絕對不可能不扯到肌肉,內里定是血肉模糊,亂成一團,怎麼可能會光滑成這樣?這樣的樣子,與其說是一張人皮,倒不如說是一張繭還更可靠。
我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再看孔嚴身上衣物,除了上衫撐破以外,其它的竟然完好無損,而且腰帶褲鞋,全都整整齊齊,一件不少,都穿上那張人皮之上。一股惡寒,自後頸涌起,令我汗毛直豎,同時,一個恐怖的念頭,不自覺的自腦海中浮起,難道孔嚴竟如蟬一般,爬到了樹上,撐破了自己的皮膚,蛻下了自己的外殼?
我努力想否定自己的這個想法,但前日孔嚴的變異,讓我怎麼也搖不了頭。心中不由又想起了今夜在「臥雪居」見到的那個血肉模糊的怪人,難道他,便是孔嚴麼?如果是那樣,偏偏他又是張簡的同門,與張簡早就認識的話,他說講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或許是可以解釋得清楚的。只是他為何會變成那般模樣,而他的體形,又為何會變得那般巨大?轉念又想到,前日他變異的情形,今夜他體形變大似乎也算不得什麼怪事。
只是如此一來,三娘所講的話,便讓人不得不提防了。這個神秘莫測的女人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呢?
我正在思索,忽听芳菲園內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響,想是瓶兒已經通知了三娘,他們一行人正在趕來。我起身回望,忽然發現,月光下,頭頂一尺左右,濃黑的樹葉之間,竟有一白色的物體晃動動。我此時正是驚弓之鳥,想也沒想,揮手一劍刺去,月兒寶劍雖非神器,卻也鋒利異常,只听「撲」得一聲輕響,竟從樹上穿下一個方形物體。
我心下奇怪,回劍將那物帶回眼前,只見竟是一長方形的信柬,上面大小不同,寫得數行文字,那小字乃蠅頭小篆,月光下看不真切,而信柬中間,書得三個大字,卻看得真真切切,「月旦評」!而那「月旦評」三字之上,腥紅得印著三個粗大的手指印。
我不由心下一跳,那三個粗大的手指印,怎麼看,也不會是平常人留下的,平常人的手指怎會有那般的粗?不由想到,臥雪居襲擊我的那怪人,雖然形同鬼怪,但神志,卻非常清楚,不似孔嚴前日變異那般沒有神識。難道是孔嚴變成那般模樣之後,還讀了這封信柬?我輕輕將那封信柬從劍上取下,打了開來,一看之下,不由差點叫出聲來。只見內里的紙面之上,竟各印有一個巨大的拇指指印,再看信柬背面,也有三根根大手指的血印,腦中不由豁然開朗,現出一幅那怪人雙手持柬而讀的模樣。再細觀那血手指印,清晰異常,血印周圍,指張微微褶皺扭曲,顯然那人看這信柬用的時間非常的長,而且心情非常激動,捏信的手指十分的用力,才會造成這種模樣。
他為何為對這封信柬這般在意?難道這上面,記載著什麼重大的秘密不成?我低頭望向那些小字,想要看個明白,怎奈月光昏暗,那篆書本就難認,又定得蠅頭般小,看得半晌,也未認出幾個。此時,芳菲園中腳步聲已近,我轉回身,卻見月兒依舊在那里俯身嘔吐。暗想三娘詭詐,此事還是不要讓她知道為好,當下慌忙將那信柬收到了懷中。
再轉回頭,卻見三娘一行人,已快步奔出芳菲園。三娘奔在最前,此時氣息微喘,發髻零亂,顯是本民卸了妝,卻因事情緊急,來不及整理,便匆匆而而來。而在她身後緊隨的,卻是那個被稱為華先生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