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著想到一事,望著眼前小潭,驚叫道︰「思煙姑娘,這水里沒有毒嗎?」
思煙道︰「無妨,這里的水中,是沒有那些毒蟲的。」
我心下奇怪,道︰「你怎麼知道?」
思煙一邊往那道人身上潑水,一邊道︰「公子所陷入的小潭,水色雖然與這里差不多,但有陽光照到的水面,會隱顯極淡的七彩之色。普通人一般不會注意,但我卻自幼……」說到這里,忽得住口,一雙眼楮直直得向我望來,目光之中,竟有一絲少有的慌亂。
我心下更奇,暗道︰「今日的一切,是怎麼回事?京兆尹府的後花園中,怎會藏有那樣一條龐大的錦蛟,而那錦蛟應該一直在沉睡,思煙又是怎麼發現的呢?更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她怎會對這里的一切,這般熟悉?而言詞之中竟然講到‘自幼’二字,她身上,到底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呢?」這一切的的疑問,在我心頭盤繞翻騰,令我無限渴望知道那背後的答案,但看到思煙那慌亂的眼神,我的心卻又瞬間軟了下來,道︰「思煙姑娘,你一定是自幼便住在水邊,所以才會一眼便發現了那里的水色有問題。」
听得我這句話,思煙瞬間張大了嘴巴,愣了一愣,才道︰「這,這話倒也不錯。」
我道︰「這也難怪,可憐北方少水,我幼時住的地方,只有兩個渾黃的水塘而已,還淹死過人,所以父母看得緊,連游泳也不讓,也難怪那般輕易的便著了道。」
思煙道︰「是,是這樣麼?」
我笑道︰「此事思煙姑娘知道就好,且莫要講了出去,要不然還不讓人笑掉大牙。」
思煙道︰「今日公子跟我所講之事,我一定不會告訴別人,只望公子除了跟我講講,再也莫要告訴他人。」
我心下一愣,旋即心中不由一陣冷汗,我剛剛所講,皆是兩千年後的我幼時的事情,與三國時代的張簡的境遇定然完全是兩回事。真的很難相象,如果讓曹操等人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張簡,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思煙難道已經察覺到什麼了嗎?她與我歷經了數番生死,我一直堅信,她對我沒有惡意,但今日經歷的一切,又讓我不得不重新去認識她。就算她不想害我,但總難保她不會為了更大的利益,而將我作為交換的籌碼。
思煙看著我的樣子,嘆了口氣,道︰「公子,你可信我麼?」
「怎,怎麼這樣問?」我又是一愣,道︰「你對我有數番救命之恩,我又怎會不信你。」說著這句話的時候,我的臉不由得一紅,一絲慚愧油然而生。
思煙又是一聲長嘆,道︰「公子苦心,我又何嘗不知。我知公子天性良善,許多事情,我不講,你寧願將那些疑問埋在心中,也絕不會問出來。而我,為了某些理由,也真的不能講與公子。但請公子信我一句,我今生,不管為了什麼理由,都絕不會做任何一件對不起公子事情。」
「我……」听得思煙這番話,我的胸中不由一熱,呆怔怔站在那半晌,千言萬語,竟不知該如何講出。
思煙這時,卻彎下腰來,將那道人,從水中提了出來,替他慢慢剝去你上淤泥,只見淤泥之下,那道人的面容,倒是受損不大,依稀還辨得出面目,只是眉毛胡子盡都燒沒了,頭發也燒掉了一半。
我心下暗道,這道人也當真是有勇有謀,這般重傷之下,還能想到用泥漿保護自己,只是就算這樣,也險些便死在了火中。鼻尖忽得傳來一陣皮肉燒焦的味道,我心中一驚,此時他已在水中泡了半晌,為何會有這種味道,低頭細望,突然發現,那柄巨闕神劍此時竟還被他牢牢得握在手中,昏迷中思煙那一番拖動,他竟然也沒有松開手。
而那寶劍在水中泡了這半天,竟然還是暗紅的顏色,正滋滋得熾烤著他裹著厚泥的左手,冒起陣陣青煙,我慌忙俯來,雙手捧了了水,往他手上澆去,澆了數下,伸手去掰他的手指,卻發現他五指緊握,與淤泥燒成一團,怎麼也掰不開。
思煙見狀,忙對著他手臂關節穴位擊打了數下,他的手才有些松對,思煙用衣服裹劍柄,將劍從他手中撥出,扔向一旁。我心想,手中握著一塊燒紅的青銅這半天,只怕這道人手,早就燒成一團炭了。當下與思煙慢慢將他手上泥塊除去時,我放眼望去,卻見他手上的燒傷,雖沒有我相象的那般嚴重,但劍柄也已將他手上的皮肉,烙得焦黑一片,直可見骨。
我不由大大搖頭,對他來說,那柄巨闕劍真的就那般重要麼,竟令他這般舍生忘死?換作是我,再好的寶物,再好的寶物,也是死物,在生命面前也都是微不足道的,轉念又想,或許我不是一個武者,劍對于我意義並不大,所以才無法明白他的心境吧。
「思煙姑娘,你可有燒傷藥嗎?」我問道,心中卻不抱太大希望,對于思煙來說,如果要金瘡藥,那定是有的,但燒傷藥,平時誰會帶在身上。
豈料思煙卻從懷中取了一個小藥瓶來,看了看那道人,忽得皺了皺眉頭,道︰「公子,我們當真要救他麼?」
我一愣,道︰「怎麼?」
思煙道︰「雖然不知道這道人是什麼人,但據他行事來看,絕非善類,救了他,對于我們來說,未必是好事。而且他受了這麼重的傷,就算舍了這瓶靈藥,也未必救得活。這瓶藥可是墨先生的靈藥,以前為他的童兒為我治傷時,贈與我的,當時他曾道‘這靈藥,不管踫上什麼傷,只要是人身上的,都可醫治,而且定會好得不留一絲疤痕。’我本想以備日後不時之需的,難道要浪費在這道人身上?」
我抬頭望向思煙,道︰「他是善是惡,暫且不論,但如果我們見死不救,那我們與那些我們口中所說的惡人,又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