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那人道︰「我知一切皆是我的錯,但如果當日,你我易地而處,你又當如何?」
半空中那怪物道︰「男子漢大丈夫,死則死矣,換做是我,就算毀家滅族,也絕不會做出那般卑鄙之事。」
林中那人一陣沉默,而後嘆了口氣,道︰「如果早知道會有日後那般的結果,確實就算毀家滅族,我也不該做出當日那事。是我抱了不該有的幻想。但這數千年來,我已經在拼命彌補,你到底要我怎樣,才肯原諒我。」
「哼,」半空中那怪物甩手一聲冷哼,面寒似水,盡是不屑。
「你,你……」林中人說得兩個你字,聲間竟有些嗚咽。
便在此時,忽得西方天際,傳來一聲長嘯。半空中那怪物舉目西望,面色微變,群獸之中,又是一陣騷動。林中人顯也吃驚非小,聲音一冷,呼道︰「這怎麼可能,我明明已將她制住……這些人,果然不一般。」
語音未落,卻听林中一陣輕響,似有一股清風,穿林而過,疾然遠去。彈指之後,那人聲音又自天際遙遙飄來︰「你難道沒有看出,這人一直在用妖法盜取龍髓之力,你這般硬拼,如何贏得了他?」
空中那怪物面色一動,一雙腥紅的巨目,直直得向我腳下望來。我不由得也向腳下望去,卻見腳下青石路面上,本來只在我身旁數尺才發亮的淡藍色脈絡,這時,竟在整條青石小徑上都隱隱得亮了起來,自近向遠一望,便若一條暗藍色的長龍。而那淡藍色的脈絡之中,流光盈動,竟似都在向我的腳下涌動。心中不由奇怪,難道我剛剛的力量都來自于這奇怪的青石小路嗎?只是我哪里有什麼邪術,來吸取這青石小路中的力量,分明是這些脈絡中的力量在莫名其妙得幫我。忽得想到,難道我手中這樹枝的異變,難道也是和這青石小路接觸的結果?
正疑惑之間,忽听半空之中一聲大吼,黑影一閃,那怪物已和身撲至,手中長刀一揮,當頭劈下。我忙舉杖一迎,一道藍色光華閃耀亮起,「當」得一聲暴響,已將那怪物一個後翻,「通通通」連退數步,眼中盡是驚訝的神色。我只覺兩臂微麻,但身形站在原地,如生了根般,竟動也未動。很明顯,這短短的一段時間之內,那藍色的脈絡所帶給我的力量,竟又強了許多。
那怪物顯然久經大敵,雖驚不亂,後退之間,尾巴連揮,已從地上卷起數塊斗大的巨石,向我擲來。同時口中連嘯,圍在我四周的巨獸同時輕吼一聲,紛紛轉身沒入林中。
我手中樹枝連點,如有神助,幾乎所以的動作,都不在自己意識之中,已將那數塊巨石擊飛。那怪物一聲大喝,身形疾轉,卷起一蓬楓葉,向我撲面打來。我樹枝輕轉,在身前劃出一轉渾圓如月的光華,將那蓬楓葉擊得四散飄飛。卻突然發現,那樹葉竟然半點力道也沒有,就好似被人隨手扔過來的一般。
心下正在那悶,難道那怪物外強中干,已經力竭了嗎?舉目去尋那怪物,卻怎耐楓葉飄飛,月影婆娑間,竟尋不到那怪物的蹤影。忽听四周「喀喇,喀喇」數聲輕響,而後一陣「軋軋」的聲響由小漸大,在我一愣之間,突然之間轉作山崩海嘯般的聲響,四面八方向我涌來。
漸漸落盡楓葉中,我惶然四顧,卻驚然發現四棵兩人合抱的巨楓,竟然齊根而斷,連枝帶干,鋪天蓋地的向我壓來。我心下一驚,心想這巨木之勢,何止萬鈞,就算此時神力加身,又哪能硬接。當下倉惶而退,剛剛退出那四棵巨木的傾軋範圍,卻听四周「喀喇」、「軋軋」不斷,青石小路兩旁,那些兩人合抱的巨木,竟接連不斷的倒了下來,接連不斷的向我壓來。
我驚呼一聲,幾個跳躍,躲過了先倒下來的幾棵巨楓。但那巨楓些起彼伏,接連不斷的倒下,巨大的樹冠,接在一起,如連天之幕,中間幾無空隙,到後來已是避無可避,只得撿那些樹冠之中,枝杈比較細得地方,強突而出,但剛剛一突出,後面的巨楓又會接連不斷的砸下來,一時間不由狼狽至極。
這時,我突然想到,那怪物要砍倒這些巨楓,再推動它們倒向我,恐怕所費的力氣,遠比我躲避這些巨楓所費的力氣要大得多吧,它這般耗費力氣,到底目的何在?忽得想到,我的力量,都是來自那青石小路上的脈絡,也就是林中那人口中所講的「龍髓」,它這麼做豈不是正是要切斷我與龍髓的聯系?心念甫動,放眼一望腳下,卻見那青石小路,有百來丈方圓,這時已被那巨楓的樹冠遮得了個嚴嚴實實。
我暗叫一聲不好,忽覺一陣心悸,縱躍之間,竟暗感乏力。當下不及多想,踏著地上縱橫交錯的巨楓樹干,向遠處的尚未被覆蓋的青石小路奔去。誰知我剛剛奔出十數步,猛听得楓林之內,一聲冷哼,兩棵巨楓無聲無息得迎面拍到。
我心下一動,這次巨楓倒下時,根本就未听到「喀喇」的聲響,難道那怪物早就料到了我會有此舉。但此時回頭,也是死路一條,當下牙一咬,縱身一躍,將手中樹枝舞起一團藍光,向那巨大的樹冠撞去。
「蓬」「蓬」得數聲巨響聲中,枝葉木屑四處飛散,我只覺氣血一陣亂涌,眼前一黑,一口鮮血狂噴而出。但這時,舉頭已可望見淡藍色的月光,再無什麼巨枝遮攔,心中不由一喜,暗道只要穿過這片樹冠,到達那未被覆蓋的青石小路,我便又有了希望。欣喜之中,忽覺光線驟暗,一個鋪天蓋地黑影,已從身後壓來,堪堪已貼在背上。
我雙目余光一掃,心底直驚得差點沒叫出聲來,原來身後,竟是一根粗大無朋的樹干。這樹身的巨大,簡直超出我對樹的認知,那直徑足有數丈,便若一堵牆般,向我如山壓下。此時我身在半空,無法借力,樹干已臨身,要如何躲避?倘若被這樣大的巨木壓中,恐怕連「粉身碎骨」這樣詞都無法形容我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