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丫頭,你又給我下了什麼毒!」
大路上,一個布衣老頭躺在地上,狼狽地大吼,雙眼悲憤地看著面前悠然自在地站著的少年。
風清影居高臨下地看著依然不長記性的梁百草,臉上的笑容越發地莫測。
「我說老頭,你總是不長教訓,告訴你多少次,不許再叫我臭丫頭!」
梁百草眼底掠過一抹得意,臉上卻很是不屑。
「你本來就是臭丫頭,不這麼叫你,你告訴我,要怎麼叫你。」
風清影揚眉,蹲,和梁百草近距離對視,驀然露齒一笑,陽光燦爛,明媚到極點。
「我不介意你叫我臭小子!」
梁百草被噎得翻了個白眼,橫了風清影一眼,咕噥著。
「還不是一樣臭!」
「怎麼,不想解你身上的毒了?」
恨恨地咬牙,心里默念十遍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梁百草終于平順了心氣。
「這次又是什麼毒?」
「簡單!」
風清影支著下巴,笑眯眯地看著梁百草,從他的藥簍中扯出一根顏色偏黃的小草。
「易黃草?怎麼可能!」
梁百草瞪大了眼楮,不敢置信地大吼,據他所知,易黃草乃是極其平常的藥草,通常作為輔藥加入藥方之中,從未听說過以易黃草為主料,卻能做出毒藥的方子。
「怎麼不可能,如果易黃草沒有制成毒藥,你怎麼會躺在這里!」
梁百草老練一紅,才又想起自己此刻的處境。
「喂,臭小子,趕快給我解毒,我們已經耽擱很長時間了,如果再不趕到軍中,治你個行軍不利的罪,到時候你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風清影斜眼瞪著梁百草,也不說話,就那麼默默地用眼光譴責他。
梁百草一張又紅轉白,再由白轉紅,最後紅得發紫,眼神發飄,轉啊轉地,就是不看風清影。
他才不承認行軍不利是他的原因,堅決不承認。
風清影繼續看著他,雙手撐在下巴上,好整以暇地等著。
梁百草紅得發紫的臉更加紫漲,鼻子里都噴出熱氣來,氣呼呼地狠狠瞪著風清影。
我瞪,我用力瞪,我把你那可怕的眼神瞪回去。
許久,梁百草敗下陣來。
「好了好了,我承認錯誤還不行麼?是我有事兒沒事兒地挑釁你,然後又技不如人,總是被你放倒,然後就鑽進你的藥方里出不來,耽誤了行程。」
風清影微笑,點頭。
「繼續!」
梁百草恨恨地瞪一眼風清影,委屈得胡子都撅了幾下。
「我說臭小子,你不要得寸進尺,我老人家已經很低聲下氣了。趕快把我拉起來,然後乖乖地把藥方送上來,我老人家要好好研究一下,這麼普通的易黃草,怎麼就能夠研制出如此奇特的毒藥呢!」
「可是我還沒研究出解藥,怎麼辦呢!」
風清影非常無辜地看著梁百草,眼楮眨啊眨地,天真到了極點。
梁百草一張老臉一下子垮下來,欲哭無淚。
「臭小子,你誠心整我的是不是?」
「當然不是了,我是為了迎合您老人家的需求,所以才急迫地研究新的藥方,供您老人家深入研究,造成這樣的結果,怎能怪我呢!」
「那你還不趕快把我扶上馬車!」
梁百草的怒吼聲中,風清影輕輕地笑開來,從袖中掏出一個藥瓶,細細地拈了一點藥粉,彈在梁百草的鼻端。
「好了,我們趕緊出發了,再耽誤下去,邊關的仗都打完了,還要你這個神醫做什麼!」
梁百草在地上蹭了兩下,唔,身體能動了,趕忙爬起來。
「臭小子,藥方呢,快給我研究一下!」
對天翻了個白眼,風清影將藥方塞進梁百草的手里,然後熟門熟路地扯著他的衣袖,就像牽著一個小孩子一樣,兩人上了馬車。
一路就這麼行行走走,到了嘉勇城外。
「臭小子,嘉勇城里,處處都是士兵,百姓也驍勇,你收斂一點。」
頂著一張黝黑的臉,風清影笑出一口白牙。
「老頭,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瞪了那張黑乎乎的臉,梁百草很是嫌棄了一番,明明是個清俊少年的男裝扮相,偏偏涂黑了一張臉蛋,成了一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模樣,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當先向著城門走去,梁百草臉上的輕松表情收斂,換上嚴肅的神色。
掏出一塊令牌遞給守城的士兵,兩人便被恭敬地請進了城守府。
未與大秦開戰,隨軍大夫很清閑,尤其是梁百草,神醫的身份,走到哪里,都被人恭敬地對待。
一個好的醫者,在戰場上,可以救許多人,尤其是主帥的身體。
有時候,主帥一人的安危,便敵國千軍萬馬。
仗著梁百草的身份,風清影一直很隨意。
在嘉勇城中轉悠一下,感受邊關大氣蒼茫的氛圍,縱馬到草原上肆意馳騁,看天高雲淡。
天蒼
蒼地茫茫,野草盡枯黃。
卻是天大地大,任我闖。
心境開闊,那些感情的煩惱,也就慢慢的變淡。
風清影本就是個灑月兌的人,兒女情長在她的心里,並不是全部。
雖然心里總是念著御天凌,擔心夜清寒,卻也不會整日里念念不忘,把自己熬成林妹妹。
不過悠閑了幾日之後,一則消息在嘉勇城掀起了風暴。
也撥動了風清影心底那根深藏的弦。
御天凌領軍五萬,正向嘉勇城而來,三日之後,大軍來到,舉城迎接。
他要來了!
竟是在這樣的情境之下相見,這算不算是緣分。
「喂,臭小子,你這幾天心情很好?」
「怎麼,老頭,你嫉妒?」
梁百草吹胡子瞪眼,對于風清影的沒大沒小已經完全沒脾氣了。
「我老人家會嫉妒你?哼,趕緊收拾收拾,我們要跟著城守一起去迎接乾王進城。我說臭小子,你沒見過乾王爺吧,我和你說,那可是一個英雄少年,翩翩俊雅的風采,卻有著沖天的豪氣。我老人家欣賞的人很少,對于乾王,卻是欽敬有加。要知道,五年前,那還只是一個孩子……」
說到這里,梁百草輕嘆一聲,止住了話頭,眼神悠遠。
風清影歪頭,看著梁百草感慨的模樣,不禁在腦海中想象,御天凌一身戰甲的英姿。
不過,這個死老頭,為什麼說到一半就不說了!
「老頭,繼續說!五年前怎麼了,你那時候就認識乾王爺了麼?」
「是啊,那時候就認識了!那會兒乾王爺才十五歲,雖然身量長夠了,卻還稚女敕,披著戰甲,臉上的表情很嚴肅。那時候我很狂傲啊,仗著自己一身醫術,幾乎不把世人放在眼里,卻偏偏被土匪給打劫了。那一次,若非乾王爺,我這條老命就算交代了!」
「然後你就跟在乾王爺身邊,留在軍隊里?」
「嗯,我當時許了三次救命機會給乾王爺,沒想到那個小家伙卻都給了身邊的人。我當時很不解,要知道,讓我出手救人,不是那麼簡單的。可是三次之後,我還是留在了軍隊,一次次地救治那些在戰場上受傷的人。我很慶幸我留下來了,救了那個小家伙!」
「救了他?」
風清影一直靜靜地傾听,至此,卻突然臉色一白,打斷了梁百草的話。
梁百草正沉浸在回憶里,並沒有察覺到風清影的異樣。
「是啊,那次大戰實在是凶險,乾王爺身先士卒,奮勇殺敵,斬敵三百,卻被暗箭所傷。我足足護理了七天七夜,不眠不休,才將他的命從閻王手里搶回來!」
風清影的身體細碎地顫抖著,手緊緊地扣住旁邊的廊柱,力持鎮定。
他竟然受過那麼重的傷,幾乎丟了性命!
閉眼,腦海中是御天凌自青雲山歸來之後,身上那猙獰的傷口。
那時覺得理所當然,心安理得地便接受了,雖是心疼他的傷,卻也知曉並無大礙,因而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她竟然沒有發現,他的身上,曾經有著這樣致命的傷痕。
梁百草遲遲听不到風清影的聲音,轉頭,看著她雖涂了特質藥汁卻依然顯得蒼白的臉。
「臭丫頭,你沒事吧!」
「我沒事,老頭,我不與你一同去了,你與城守一同去接乾王爺吧!」
「也好,那你便好好休息,莫要亂跑!」
「知道了!」
風清影清脆地應著,看著梁百草的身影走出去,自己也緊急打理了一番出門。
他來了,她要第一時間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