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順天城,注定因為風清影而熱鬧起來,無論她是生是死,是在何方。
太子御天翔御前狀告御天凌包庇通.敵賣.國的風清影,以下犯上,毆打太子,目無法紀。
所有人都看得到御天翔一臉青紫的模樣,很多人想笑,卻也不敢,只能壓在心底,悶著,私下里議論紛紛,猜測著一向都隱晦很深的乾王,是不是要發威了。
而此刻,他們心底要發威的乾王,正坐在冷霜苑的床上,怔怔地拿著半邊殘破的假圖。
御天翔和安若瑤分不清真假,他卻是一眼便看出來了。
是假圖,影兒卻承認是她拿的。
腦海中突然想起第一次看到風清影在密室臨摹時的情景,她那時,是在臨摹,而非直接拿了原本。
她臨摹的,應該便是手中的這半邊。
雖然不明顯,但是他卻知道,一些重點布置的方位,被風清影改了,這樣改動的結果,就是他立于不敗之地。
若是利用此圖的人信以為真,便會落入風清影精心布置的陷阱。
若是利用此圖的人不敢相信,御天凌的布置也絲毫不受影響。
她居然從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計劃好了麼?
不告訴他,讓他誤會,增加可信度,這樣,便可以迷惑敵人,給他制造出這樣一個不敗的機會,讓他能夠一舉破敵。
而他,卻在懷疑與信任中掙扎。
雖然最後選擇相信她,卻也是帶著幾分心酸的破釜沉舟。
最後,甚至讓御天承傷了她,並且,誤以為是他所傷,悲傷絕望的跟著夜清寒離開。
晴兒,晴兒,為何,你總是這樣,不和我商量,不顧我的感受。
最終,卻讓我在傷了你之後才發現,你所做的,是為我!
你讓我,情何以堪!
手緊緊地握成拳頭,半邊殘圖捏在掌心,御天凌把頭靜靜地埋入枕頭中,眼底有淚,悄然地氤氳在枕中。
額頭下的觸感,有些奇怪。
御天凌皺眉,抬起頭,手模向剛剛頂著的枕頭。
驀然瞪大了雙眼,利落地將枕頭拆開,熟悉到骨子里的圖落在手中。
這張圖,一筆一劃,他都熟悉萬分,閉上眼楮,都能夠勾勒出來,這是他用五年時間一點一點完善起來的,是他行軍布陣之時,保家衛國的根本。
晴兒竟然用這樣的方式,來讓這場戲圓滿落幕。
閉上眼,御天凌只覺得喉中苦澀,一顆心似泡在了苦水之中,幾乎無法喘息的疼痛。
驀然起身,出了冷霜苑,直奔皇宮而去。
射傷晴兒的,是御天承,這個帳先且記下,眼下最重要的,是趕赴嘉勇城布防,將大秦的陰謀徹底摧毀。
他不能讓晴兒的苦心白費。
大殿之中,眾臣面色凝重,低聲議論著。
軍事布防圖遭竊,是一件極其嚴重的事情,事關一國.軍事,若是被敵國利用,勢必會對國家造成極大的危害,國家危矣。
是以,歷來這種事情,都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的。
眾人並未因為此次的對象是乾王妃而有任何負擔,畢竟,和國家想必,個人向來是被放在最後的。
尤其是大殿中這些道貌岸然,口口聲聲國家為大的人。
御天凌心里冷笑,臉上不由便掛上了幾分譏諷的神色,緩緩地走入大殿之中。
若是平日,他必然不會如此形于色,但是此刻,他無法控制自己。
晴兒生死未卜,便是因為所謂的防患于未然。
而御天翔,居然倒打一耙的陷害影兒,他會十倍百倍的加以償還,讓所有人知道,他的逆鱗,不可以傷害,哪怕踫觸,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凌兒,不是告假休息麼,怎麼又過來了。」
大殿首位,御秋宇高高在上地坐著,听著眾臣你一言我一語,卻並不說話,此刻見御天凌進來,微微傾了傾身子,關心地詢問。
眾臣也一齊轉頭,御天翔的心里顫抖了一下,被御天凌臉上那樣的冰寒氣息所迫,有些心寒。
他是太子!
心里用這四個字為自己做好了建設,御天翔上前一步,撩了衣袍跪倒,神色悲憤。
「父皇,三皇弟行為失行,包庇要犯風清影,請父皇為兒臣做主。」
御天凌不理會御天翔的不知進退,哼了一聲,跪在他旁邊。
「父皇,兒臣請旨,率兵前往嘉勇城,在軍事布防圖未曾流落到大秦之前,攻大秦一個措手不及,將可能會造成的損失降到最低。」
御秋宇滿意地點頭微笑,這樣才是一個真正的領導人所需要做的事情。
在事情發生之後,追究責任是必須的,但是最重要的,是要將可能造成的傷害降到最低點。
「準奏!」
「謝父皇,兒臣告退!」
御天凌剛要走,卻被旋風般沖進來的御天澈攔住。
「三哥,姐姐她……」
少年臉上,是脆弱的神情,卻又緊揪著最後一絲期盼,希望能從御天
凌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
御天凌看著御天澈,心底的悲傷驀然變得明顯。
在同樣無私地擔心晴兒的澈兒面前,他的悲傷,才如此理所當然。
唇角勾起一抹笑,那笑,卻苦澀到讓人心傷,淒清到讓人絕望,飄渺到讓人恐懼。
「澈兒,她受傷了,很嚴重,可是,她不願與我回來,她恨我,她要以為那一箭我是要射向她的。為什麼,那時候她閉上眼楮,為什麼,她會如此誤會我。我怎麼還會傷害她第二次,怎麼還會……」
低沉的呢喃,幾乎听不清。
是問風清影,卻也是問自己的深心。
他居然讓風清影如此不信任麼,居然會在那樣的時刻閉上眼楮,她怎麼會以為他會傷她,他怎麼舍得。
她可知道,他寧願那一箭是落在自己的心口,也不願她受傷分毫。
「她在哪里!」
御天澈的眼底,是近乎瘋狂的光芒,他緊緊地抓住御天凌的手臂,用力得幾乎忘了他掌心握著他人的手臂,只是用力地抓著,像抓著渺茫的希望。
「在哪里?」
御天凌重復,從身到心的澀然,淒愴地笑,身體都搖晃了兩下。
「澈兒,我不知道,我想帶她回來,可是她不肯,我不能看著她的傷口放在那里,我只能讓夜清寒帶她走。」
「夜清寒?」
御天澈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一個地方。
轉身,就往外面奔去,卻在踏出大殿門的瞬間停住腳步,再度轉回來,一步一步地走回到大殿之中。
每一步,少年臉上的神色都在改變。
他曾經是嬌蠻任性的皇子,他曾經隨心所欲地做所有的事情,他曾經仗著自己是宋氏所出的皇子盡情享受御秋宇給予的特權,讓自己的每一天都瀟灑恣意。
他曾經以為,自己受父皇庇護,可以瀟灑一生。
可是經歷了這麼多之後,突然發現,原來他什麼都不是,只不過是個在父蔭庇護自以為可以無法無天的人。
他接近楚依依,制造那麼多的浪漫,混在三哥和楚依依之間,只是希望楚依依能夠喜歡自己,那樣三哥就不必為難,懷楚的支持也在自己這一方。
所以最近這段日子,他都帶著那個表面上文靜嬌俏,實際上是個瘋丫頭的懷楚公主四處去轉,去玩,培養感情。
他想過,既然所愛不可得,便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她,讓她幸福快樂。
可是此刻突然發現,他連自己喜歡的人,都無法保護。
她受傷了,她不知所蹤,她的傷勢嚴重,不知道此刻是生,還是死!
而傷害她的人,正站在大殿之中,不知道心里是多麼得意。
站在御天翔的面前時,御天澈的神色已然是冷厲而邪氣,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容,卻讓人看著膽寒,那個有著明澈笑容的少年,在這一刻,永遠死去。
「太子殿下!」
御天澈湊到御天翔身邊,聲音很輕,輕到只有他們兩個人能夠听到。
御天翔心里的不安猛然涌起,相較于御天凌,他更忌憚御天澈,因為他特殊的身份,注定他們所有人都要退讓。
此刻他如此表現……
「你最好祈禱她沒事,否則,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嗜血的聲音,帶著幾分纏綿的味道,順著御天翔的耳朵,盤旋進了他的心里,他突然後悔,不該動風清影。
只是,後悔卻已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