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哥德爾的有心策劃和無心之失的雙重作用下,老魔術師間桐髒硯可悲、可憐亦是可憎、可恨的生命終于走到了盡頭。
帶著兩個從間桐家出來,哥德爾的心情卻輕松不起來,畢竟方才從髒硯嘴里吐露出來的關于聖杯的秘聞太過于駭人听聞了一些。看看手上的腕表,再過30分鐘就到午夜了——30分鐘後,接下來的戰爭就只能由自己所愛的人獨自去面對。自己還能為她做什麼呢?——至少也得把這段聳人听聞的往事告訴她,最好還能再給予她能夠在接下來的戰斗力出奇制勝的法寶。
但無奈的是,哥德爾根本就不可能同夢星面對面地交流。平日里,他們之間的溝通也都借助于紙筆和錄像視頻的設備,可在這臨近午夜的深山町里,去哪里找那些設備呢?
即使可以通過迪盧木多和蘭斯洛特將剛才從髒硯那里得來的信息轉達,可有些東西卻是旁人轉達不了的——為了讓夢星在接下來的戰斗里贏得勝利,哥德爾必須將一個夢星曾經常用的咒語還給她。
這是一個古老而復雜的神咒,人類或者英靈的嘴巴是無法將其表達清楚的。將這段咒語還給夢星,最直接也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把它直接放進夢星的腦子里。
幾經思索之後,哥德爾暗自沉吟道︰「現在能用的也只有那個陣法了。通過吞食夢星的眼淚,我得到了有限的神力。如果只是施展一些小規模的魔法,那些神力還足夠我使用一段時間。但要是使用了這個陣法,那我下一次醒來,又將成為一個沒有任何神力的凡人了……」
激烈的思想斗爭讓哥德爾眉頭擰成了一團,但如今已經到了無計可施的地步——事件的嚴重性也由不得他在這個節骨眼上舉棋不定。
他從口袋里掏出從間桐家里帶出來的粉筆,在地上畫出了一個這個世界里的人看不懂的魔法陣。畫好了之後——「迪盧木多還有蘭斯洛特,你們替我護法。」
無法理解的行為,好奇的迪盧木多不禁問道︰「主公,您這是要做什麼呢?」
「我有些話必須當面跟夢星講清楚,」哥德爾答道,「但我們兩人又無法出現在時間軸的同一點上,所以,我要把另時間軸另一點上的夢星召喚過來……」
………………
哥德爾的召喚儀式持續了整整十分鐘,比起在聖杯戰爭初時召喚英靈,他的召喚儀式則要平靜得多——隨著召喚師最後一句言靈的落下,魔法陣里的星辰碎屑般的光點融合匯聚成一個人影,然後漸漸清晰,最終變成了夢星的樣子。
此時的夢星精神顯得有些恍惚,只見她撫著額頭,自言自語地說著什麼︰「我怎麼?……這里是?……」她本能地抬起頭,眼簾中恰好映入了哥德爾那張疲憊且尷尬的容顏。
「你……」話到嘴邊卻又哽咽在喉頭,眼前人正是這一年多以來夢星朝思暮想的人兒。哪怕這一年來兩人始終都只是若即若離的狀態,哪怕他們之間的夫妻關系只是一張蒼白無力的紙片。可一年來彼此間無聲的關心卻遠勝過平常夫妻的千言萬語;二人憑借著信箋、錄像和視頻相互傳達的對彼此的依賴絲毫不亞于尋常夫婦的相濡以沫。
有太多的話語想要對他訴說,有太多的情懷想要對他傾訴。可就是因為這「太多太多」讓素來開朗而大方的夢星辨不清南北、分不清東西。她極力將那翻涌上她的喉頭,沖擊著她的淚腺的東西壓了下去。帶著三分呆滯、五分欣喜、二分無以言表的復雜心情。
夢星一步一步地走出魔法陣,伸出縴柔的雙手捧起哥德爾的臉頰,仰望哥德爾的雙眼,然後將自己的側臉靠在心上人的肩頭,傾听著他快速且有些短促的心跳聲……
「主公……」、「主人……」
迪盧木多和蘭斯洛特同時開口,似乎是想提醒哥德爾和夢星他們此時的時間已經不多,不要太過余糾纏在彼此的兒女情長里面。
夢星和哥德爾被兩人的言語驚醒,微微愣神間都恢復了意識。哥德爾輕輕將夢星推開,接著一本正經地對夢星說道︰「親愛的,有些話我需要立刻跟你當面講清楚……」——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哥德爾告訴了夢星他從髒硯那里听來的關于聖杯戰爭的秘聞。
听完哥德爾的講述,夢星不禁皺眉︰「你是說聖杯已經被污染,無法再用來實現願望?」說到此,夢星的目光不禁有些失落,「真是太遺憾了,我還想用它來把我們分開呢!」
「即使它沒有被污染,憑借這個小東西的魔力,也不足以分開我們。」哥德爾陳述道,「關鍵在于髒硯的那個‘無論是誰獲得了本次聖杯戰爭的勝利,安哥拉紐曼——世間純粹之惡都將降臨于世’的願望。」
「世間純粹之惡降臨于世?」夢星凜然道,盡管不知道「世間純粹之惡」具體代表的是什麼,但只憑這個名字和夢星素來準確的第六感,她就敢肯定這絕對是一個會給世界帶來災厄的東西。
「如果我所料不錯,‘安哥拉紐曼’復活的方式是將作為小聖杯的愛麗斯菲爾身體里的靈魂趕出來,繼而以愛麗斯菲爾的形態重現人間。」哥德爾分析道,「但是,愛麗絲菲爾的靈魂已經被我固定在她的身體里了。這樣,即使愛麗斯菲爾自願,安哥拉紐曼也無法侵佔愛麗斯菲爾的——就好像一輛單人的小汽車,如果里面的人不出來,永遠不能坐進去第二個人。如此,在這次的聖杯戰爭里,安哥拉紐曼的復活必將以失敗告終。但是,他那充滿憎惡的魔力也會因為失去了載體而恣意從聖杯里流出來,從而造成難以言狀的破壞。」
「到時候一定會死很多人。」夢星沉吟道,「有阻止它的辦法嗎?」
「有,」哥德爾斬釘截鐵道,「聖杯戰爭以小聖杯召喚大聖杯,只要能將大聖杯破壞掉,那麼就能阻止安哥拉紐曼降世。」說到此,哥德爾聲音一頓,「為了能夠達到目的,夢星,你必須擁有更強的力量!」
「……」夢星不語。
哥德爾輕輕捧起夢星的雙頰,用自己的額頭靠上夢星的額頭——接著,夢星只覺得自己的腦子里突然就多出了許多既熟悉又陌生的東西。
「這是?……」
「這是一個咒語——一個曾經只屬于你的咒語。」哥德爾回答道,「還記得在間桐家地下室的蟲窟那一夜,還記得在的魔術工房的那一夜——每當你身陷險境,都會有一把無名的大火讓你化險為夷?」
「嗯……是這樣的……」夢星點點頭。
「看看你的左手……那枚戒指……」哥德爾沉聲道,「它其實是一輛你曾駕駛著翱翔于天際,馳騁于四海的戰車。」
「它是……戰車……」夢星不可置信地凝視自己的左手。
「還有你的耳環、項鏈上的吊墜……你知道它們為什麼都是鳳凰尾翎的形狀嗎?」
「……」夢星搖了搖頭。
「因為它們就是曾經為你拉車的三只‘浴火神鳳凰’。」哥德爾語出驚人,「你曾以無上的法力和方才我告訴你的那個咒語將你的戰車和鳳凰都變成了你身上的首飾以便隨身攜帶。而當你遇上生命危險的時候,鳳凰出于護主的本能,會救你于危難。但這樣實在是太被動了,而且它們在救你的時候也只會發揮出足以讓你度過危難的力量。想要破壞掉大聖杯,這些都是不足成事的。所以,你一定要主動出擊。利用這個咒語,破壞掉大聖杯。」
看看手上的腕表,離午夜只剩最後的五分鐘了,哥德爾帶著些許惆悵和不舍,對夢星說道︰「好了,我要說的就是這麼多了。」他又指了指地上那個還未消失的魔法陣,「你快回你自己的時間點去吧!」
看看地上的魔法陣,夢星心頭沒來由的一陣酸楚,她對哥德爾說︰「我們……還能再見嗎?」
「為了使用這個陣法帶你過來,我的力量都用盡了……」哥德爾悵然道。
「無妨,」夢星抿著嘴唇,強行在臉上擠出個笑容,「只要我們都還活著,希望不就一直存在嗎?」說著,她踩著優雅而惆悵的步子進入了先前那個帶她來這兒的魔法陣。
………………
送走夢星,時間剛好十二點,哥德爾今天的時光也到了盡頭。在兩個的注視下,他的身體開始發生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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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另一個時間點。
「回來了……」伴著輕微的眩暈感,夢星睜開雙眸。
「叮鈴鈴,叮鈴鈴……」剛睜眼,一陣急促手機鈴聲劃破了凌晨的平靜。
「喂,舞彌?……喂!你怎麼了?……沒事吧?……什麼?!抓走了愛麗斯菲爾?……切嗣和都已經追過去了?……好吧!我立刻就過去……你真的沒問題嗎?……好好好……我馬上去!」
掛斷電話,又見四顆照明彈升上冬木的夜空,繼而全部都落在市民會展中心的位置。
「是那兒嗎?」夢星沉吟道,繼而凝視她左手的戒指,「就見識見識你們的力量好了……」說著,夢星口中叨念起晦澀的咒語。她的耳垂、胸口,還有左手的無名指上都繚繞起星星點點的火花——緊接著,火花往她耳環和項鏈的吊墜還有戒指里匯聚,繼而迸射出四道耀眼的金光。
「唧唧——」、「唧唧——」、「唧唧——」
三聲鳳鳴響徹冬木的夜空,耀眼的火光將這漆黑的夜晚照得如同白晝。三只小樓般大小拉乘黃金戰車的火鳳凰從天而降,在夢星的身前順從地俯下頭顱。
夢星本能地伸出手,輕撫其中一只鳳凰頭上的頭頂的絨毛。她身後的蘭斯洛特和迪盧木多都驚訝得合不攏嘴。任誰都知道鳳凰是天地間的神禽,沒有人能夠馴服它們,只有那至高無上的神明才有資格享受神鳳凰的服務。
如今,三只鳳凰在夢星的腳下俯首,這意味著什麼——難道自家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天上的神明嗎?
或許真的是這樣吧?兩位騎士凝視著如同著孩童般著三只高傲的神禽的夢星——她的素手撫過火鳳凰熊熊燃燒的羽毛,卻絲毫不見灼傷——那不屬于人間的美麗,那不屬于人間的聖潔——或許真的只有那些神話時代的女神才能擁有吧?
………………
確定了火鳳凰對自己的馴服,夢星拽過戰車的韁繩,翻身上了戰車,對還在發呆的兩個騎士大喊道︰「你們也快上來!」……
緊接著一甩韁繩——「唧唧——」、「唧唧——」、「唧唧——」——三聲齊刷刷的鳳鳴響徹寰宇。三對熊熊燃燒的翅膀撲地一陣,夢星那足以容納十人共乘的巨大黃金戰車拔地而起,直朝那夜空中絕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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