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他們長大以後，還能記得有一種東西叫和平。」
她說得淡漠，但是修羅微微一愣，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末世、喪尸、殺戮……短短幾個月間，世界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法律與秩序一夜間崩裂，人性與道德被盡數拋棄，實力與力量成了衡量地位的唯一標準。
她早在數十年前就只知道末世早晚有一天會來到，所以從那時起她便開始拼命地鍛煉實力，為這個混亂的時代做準備。事實上，一開始她的確是這麼做的，直到……
微微斂眸，修羅似乎陷入了沉思，但是片刻之後她便抬起頭笑了笑︰「也許你有你的道理，但是我無法認同。這個世界的法則已經徹底顛覆了，既然這樣你苦守著過去又有何意義？」
過去？凰朝不由失笑。她的過去，早在千萬年前就已灰飛煙滅了，現在的鳳凰城不過是她一時興起的產物罷了。除了頭頂空懸的法陣，這里的一切其實和她沒有多大關系。
「你就算把全世界的幸存者都整合起來也未必能殺光喪尸。」她隨意地說道。
「被你看出來了？」修羅用手指捏著發絲打了個卷，笑道，「沒錯，喪尸的數量有限，而人類卻可以繁衍……這麼想很幼稚吧。」
如果說北京基地的主旨是「發展」，鳳凰城的主旨是「延續」，那麼她的主旨便是「獵殺」
不說別的，以那個小區中人員的裝備和物資要在末世中存活並不難，更何況還有她這麼為強大的精神力者作為首領，尋常的喪尸還沒靠近就被拽出來撲殺了。但是，他們的目標卻不僅僅是單純的「生存」，而是「獵殺」，將獵物與獵人的地位顛倒，毫不留情的獵殺。
凰朝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很快這些喪尸就會變異成不死的魔物，除非你把它們燒成渣，不然就算只留下一個細胞它們也能重生。」
震驚、驚駭、疑慮，種種感情在修羅眼中閃過，最終歸為平靜︰「還有多久？」
「也許是明天。」
沉默了一會兒，修羅再次開口問道︰「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
「你是第三個。」第一個是她，在繼承生命之心的同時也得到一部分源自蓋亞的記憶，雖然很模糊，但並不妨礙她對深淵大致的了解。第二個是顧卿彥，如果真如她所猜測的那樣，那麼他會知道這些也不奇怪。
修羅唇角勾起一抹嫵媚的笑意︰「那真是多謝你了。不過，我還是不打算改變主意。」
「我尊重你的選擇。」凰朝點了點頭。不願接受他人的庇護，而更相信自己的力量，這樣的性子倒和她有點相似。
沒有了喪尸的侵擾，小鎮中靜悄悄的。倒塌的房屋廢墟已經大致清掃過了，其余的也整理出來備用，但是這樣的清理工作畢竟只是粗略地進行了一遍，牆體上殘留的血漬污垢尚未來得及處理干淨，所以乍一眼看過去仍是一派淒涼蕭瑟的景象。
事實上，除了城東的居住區和城中的交易區等人口較多的地方以外，大多數地方都是這樣一幅破敗的模樣。
在這種地方自然沒什麼好逛的，修羅逗留了一會兒，便告辭了。以她的實力普通的喪尸根本不是對手，所以獨自一人上路並沒什麼好擔心的。凰朝也沒有多做客套，就這麼告別了。
實話說，雖然之前發生過一些不快，但她本質上並不太討厭這個非敵非友的女人。
第二天清早。
難得留在城市中修煉的凰朝被一陣敲門聲吵醒了。當然，被敲的門並不是她里世界里的小別墅，而是真實世界里的房門。
于是，正兜著圍裙準備早餐的銀離被她一腳踹出去，冷著臉跑去開門了。
「你來干什麼？」銀離的語氣充滿了火藥味，對于眼前這個家伙，他可是半點好感都沒有。
顧卿彥溫和地一笑，也不說話。
銀離對他這副故作神秘的模樣極其不屑，冷哼了一聲，卻是不情不願地閃身讓開了一條路。只是他這麼做，停在少女肩頭上的鳳凰燼卻不樂意了，張口就是一道火焰噴過去。
火焰擦著顧卿彥的頭皮而過。而他卻連眼楮都沒眨一下，直接走到少女面前笑著說道︰「我有點東西想給你看，有沒有興趣和我出城跑一趟？」
凰朝看了他一眼，唇角劃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剛才林淇帶著一大群人朝你的實驗室去了，說是要向你求婚。」她的精神力遍布這個城市，林淇那小姑娘大張旗鼓地弄出那麼大的動靜，怎麼可能瞞過她的眼楮？
背對著他們的銀離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掉在地。但是他很快地穩住身形轉過來，瞪著房間里的來客，嘴巴大得幾乎能吞下一個鴨蛋︰「求……求婚？向這個除了張臉皮一無是處的眼鏡男？」
他說得肆無忌憚，而身為當事人的顧卿彥也不生氣，聳了聳肩輕飄飄地說道︰「我不可能答應她，所以離開比較好。」
「所以，就找我來當擋箭牌了？」
「是的。」顧卿彥坦然承認，「不過，我要給你看的東西也是真的。」
凰朝挑眉︰「如果我把你綁回去呢？」
顧卿彥的笑容瞬間僵住。半響之後，他才搖頭苦笑︰「如果只是想看我尷尬出丑的樣子，我隨時可以表演給你看。」
「不管什麼事對你來說都是演戲吧。」
「那倒未必，只是不在意罷了。」顧卿彥笑了下，說道，「怎麼樣？要看嗎？」。
凰朝當然是沒興趣。事實上她確信，就算她真的把這家伙綁起來扔過去，他也能完美地應付過去。雖然從未拒絕過林淇的示好，但本質上他卻從未在意過她。這番看似逃跑的行徑，也不過是為了避免麻煩罷了。
不僅僅是這一個女孩子，對任何人、任何事他都是如此。扮演著應有的角色，將自己融入周圍的環境中，從不逾越卻也從不在乎，親切而又疏離。
完美的演技。
從最初小小的基地研究員到現在……差點連她都騙過了。
凰朝露出玩味的笑意。
她實在是有點好奇，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把這家伙逼到慌亂無措的地步呢？
顧卿彥是開著車來的，所以凰朝也不拒絕，干脆地坐了進去。兩人……不，算上銀離是三個人，就這麼駕著車大搖大擺地駛出了鳳凰城。門口的守衛都認得他們，自然也沒敢阻止，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開了。
大概這次回來後，林淇會氣急敗壞地找她下戰書了吧？凰朝靠在椅背上悠哉游哉地想道。
[我以為你會直接殺掉那個麻煩的女人呢。]銀離通過精神力說道，[鳳王大人不是一直很討厭別人挑戰你的權威嗎？]
[只是覺得很有趣罷了。]凰朝滿不在乎地說道。對于這個屢次向她挑釁小姑娘，她其實不反感，甚至還有點欣賞她敢愛敢恨的個性。
怎麼說呢，讓她有點回憶起過去的自己了。
銀離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問道︰[衛子絮是誰？]
凰朝倒也不太驚訝他會知道這個名字，那日在地下空間與鳳歌對戰的時候他可是默默地旁觀了全過程，于是很干脆地說道︰[以前的戀人。]
[……]銀離被這個直截了當的回答直接震驚到了。
[很奇怪嗎？]
[……不，我只是在驚訝，你居然會有用到「戀人」這個詞的時候。]
凰朝不由失笑︰[你以為我天生就是這麼副不近人情的模樣？]
在最初的時候，她也有家人有朋友有戀人，只是最終時間抹滅了一切，直到現在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曾有過那麼純粹的感情了。但是回憶就是回憶，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她不會企圖抹滅。
只是她雖然這麼自嘲著，但是銀離卻是不敢搭話了，而是低下頭，斂眸不知在想這些什麼。
凰朝其實猜錯了，他並不是從鳳歌那邊第一次听到這個名字的，而是從他父王的那里。
衛子絮是一個人類的名字。
人類並不是天生具備靈力的生物，他們的力量必須經過後天修煉而成，而這一種群中擁有修煉天賦的也並不多。所以，一些強大的種族便將人類豢養起來作為食物，並且為了他們反撲，一發現資質上乘者就立即扼殺，不給他們修煉成強者的機會。
其中，以妖族為最。
直到一個人類的橫空出世。
且不說他三年之內統一人族、創立修真門派的雷霆手段，當年的鳳王為了他，甚至不惜與整個妖族為敵，挑戰當年的萬妖之王。
沒有人知道那一戰的結果，但是妖王卻從此銷聲匿跡，所有以人類為食的精怪死傷大半。從此以後，再也不敢欺凌這支弱小的種族，人類也因此在修真界慢慢站穩了腳跟。
可以說，倘若沒有這位鳳王的庇護，人類一族不可能在弱肉強食的修真界中得到如此的地位了，更不可能成為第三紀文明的主宰者。
其實這段故事在當年的修真界並不是什麼秘密。只是因為年代過于久遠，慢慢地變成了只有他們這些壽命悠長的上古種族才知道的東西。
父王的原話是︰永遠不要在鳳王面前提起這個名字，那是她的逆鱗。
只是父王似乎也錯了。
時間會磨滅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