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那一夜,冷月的霜重,林間喝鳥聲的輕霄而過,斷崖邊的抽離只在談笑之間。
我見著雲府大堂上堆著滿滿當當的紅色彩禮,天下的奇珍異寶網羅至此也不過如此。隨手指出兩三件的就有豚形灰陶壺、銀縷玉衣之類的物件,拿了其中一片給尋常百姓的三口之家過日子可過上三輩子還說不完。
花愁人根本就是嗤鼻著不加理睬,一如既往地只要一有閑工夫就擦拭起軟鞭的皮毛,還不忘往上頭撒點粉末,金黃透著明白的粉末。
我看著不明白,就問陳老,「是何人送來的?」還猜著歸海一劍的樣子,畢竟他昨日親自來求親,今日送上彩禮也在情理之中。
「唉,是雪國太子拓跋夜。」陳老故意轉著頭,不去看花愁人的一身苑魅。
「男人都是一個樣子,剛開始說不強迫與你,到後來都是用這招,以為是女人都喜歡這樣,我花愁人偏就不是這樣的主。」刷的聲軟鞭打碎了很多禮物,花愁人朝著送禮進來的幾個打手喝道,「回去告訴他,要我嫁入雪國皇宮,除非我死。」軟鞭又在那些人臉上留下幾條深深的血痕,那些人捂著血流不止的臉尿流地跑了。
兩日之內,見著姐姐兩次用十分絕決的辦法驅趕娶親者,我和陳老只是相望著搖頭,又實在想不出辦法。
過了七日,拓跋夜送來一封信,花愁人看也不看,丟給了我,我打開一看,里頭寫道,「若你的心真如頑石,我再不會做滴水,我只會做火石。一個月後,就是雪國進攻願城的日子,若你肯嫁我,太子妃的故鄉自然可以保全。」
都說女子們為了心愛的男人可以犧牲一切,可以扭曲到人性盡失、機關算盡,我自由皇甫翼到皇甫定,從歸海一劍到拓跋夜,我才明白男子們不僅為爭奪天下而喪心病狂,為佔取心愛女人更會無所不用其極。
陳老很是老于世故這樣的危機,「公主,我們要如何應對?」
「準備即可。」花愁人被碎掉彩禮流出的金粉吸去了目光。
「是準備戰事,還是準備婚禮?」陳老鍥而不舍地問道,故意挑撥花愁人的怒火。
結果花愁人只是冰冷一句,「戰爭……」
「最後問你一句,你真要留在願城陪伴我們一起去閻羅殿下的十八層地獄。」花愁人如淹掉的花朵不再有十八芳齡的清新與傾心,一個民族的生死存亡與高傲折磨著她幾近瘋狂,就連在此刻,她還是關心我的心意。
我不能不說感動,「與姐姐同生共死。」
「大可不必,你叫我聲姐姐也是不枉了。我手上沾染的殺孽太多,只想為你做點事,也算是我這輩子有做過好事了。你記住,出了願城以後不要再回來,永遠都不要再管願城和雪國的恩怨,抱著南雪去過正常人的日子,不要像我一樣,永遠沒個盼頭。」她不容我有一點辯解的權力,她做事從來都是行雲流水般的速去速決,不如我一樣前後不沾。
就這樣,我被送出願城,再次來到荏苒家中。
荏苒見著我和南雪來,很是高興地喜出望外,直問我道,「水姑娘,你究竟是上哪去呢?**跟了崇帝做活,至今沒有回來。」
這消息倒是讓我意外,杜色跟了皇甫翼,還是皇甫翼捉住了他不讓其回家,都不得而解。
不過這些都不是眼前最著急的,我每個風吹草動都會跳起來眺望著願城,害怕拓跋夜的鐵騎真會踏平願城的城樓,荼毒頻臨死亡的藍月族子民。
荏苒一直抱著南雪走來走去,逗著笑聲道,「小南雪呀小南雪,長得高高快,長得可以讓娘高興起來。」
我勉強地笑了聲,只是坐立不安的心急如焚再也難捱。
有日,陳老找著了荏苒家,「膩兒,二小姐,大事不好了。」
我從被窩里爬起,冷風堵塞著我透心的涼,「陳老,你慢慢說,發生何事了?」
「二小姐,公主她,公主她見著雪國的軍隊殺紅了眼,仗著頭一個先鋒,只是任她武功再高,不過是個人肉身軀,對頭的火奴弓箭射過來,她就像尋死一般沖過去,結果人就是成了馬蜂窩的焦黑。」陳老一邊敘述當時的險境,一邊老淚縱橫。
「那姐姐現在如何?」
「她昏死過去,左臉上也留下一大塊疤痕,大夫說這輩子都消不掉了。」陳老邊痛苦著說著,一邊嘆氣。
「拓拔夜也來了嗎?他願意這樣的事情發生,他果真一點再不愛姐姐了嗎?」我的淚水也被帶成了汪洋。
「不是他領兵,據探子來報,是雪國的君山王拓跋君。」陳老的話如天時劈開般嚇人,居然是他。「更令人無法招架的是,雪國又送來一封求親信,要公主嫁給他們的太子,現在如何是好?」
聚與散、悲與歡,如此糾纏。
天在晃、路在轉,心在心動時受了傷。
風越穿、心越亂,夢在夢醒時轉了彎。
深深深情幾許,如果一刀能夠化作兩斷。
就讓一切在這地方松綁。
峰已回路已轉,此情何苦枉斷腸。
「我去見他。」我盯著陳老的上下無措,很堅定的說。
「這該如何是好?雪國太子要迎娶的是公主呀。」陳老道。
我露出微笑的閃光,「可我就是藍月族的公主花愁人,只要我肯定了,你肯定了,任別人去猜忌,他們要的只是一個身份,是誰又有什麼關系。」
「二小姐……」
「陳老,今日我去了,你不要告訴姐姐,至少在她能下床之前,再答應我一件事,南雪只是南雪,一個普通的孩子,決計永遠成不了藍月族的公主。」這是我最後一點零星的希冀。
親娘為了我一世的幸福,斷然送我離開族人,親姐為了藍月族子民生生世世的幸福,甘願容貌盡毀,思盡鉛華的我為了親姐,自願頂替嫁給拓跋夜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