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記曾攜手處,千樹壓寒碧。又片片、吹盡也,幾時見得?
晚膳時,明知他不會來,我還是坐著空等,桌上擺了兩雙筷子。
「水兒在困擾何事?眉眼都失去了神姿。知道孤要來?」他還是來了,只是想說的事我說不出口,嗓子眼都提起來了。
「只是一直擺著,陛下來了就一起吃吧。翼郎,你曾和臣妾說過,夫妻之間不要騙你,你也不要欺騙臣妾,好麼?」我心底的伊蓮振振聲響,也波向了他的共鳴。
「好,讓孤猜猜,你在為何事煩憂,是在擔心拓跋夜兩兄弟?下落不明的花愁人?心煩意亂的翩翩還是別人?」他最後三緘其口的人怕是楚南王皇甫定。
我輕搖著頭,「翼郎,君子有成人之美,若是自己不愛不要的女人可以另嫁他人嗎?你先不要生氣,臣妾並不是異想天開的胡說,只是覺得做女人苦,做後宮的女人更苦,尤其是她心中有別的男人最最苦。臣妾是想留下願意全心全意服侍陛下的女人,那些已經身在心不在的人,陛下不如放了她。」
「若孤猜著沒錯,你是指馮嬪,其實孤是有欠皇弟的,孤有次乘著酒意尋要他的意思,他居然拔出寶劍抹脖,要孤休要再提弟霸兄嫂的千古罵名。」他夾了口菜塞進口中,「水兒的廚藝又精進了,這盤水蘿卜炖黃雞實在可口。」
見我還是不語,他用一只大手抓住了我兩只手,「水兒,孤是皇帝,對有些事也無能為力。」
「翼郎,臣妾有件事問你,姐姐才是貨真價實的藍月族公主,你娶她不是比臣妾更加合適,更加有利用價值?」我婉轉吐月,靜等候他的回答。
「其實最大的原因是孤沒有勝她的把握,娶她在身邊豈不是埋了顆匕首在喉邊,永無安寧的日子,孤可是念想著長命百歲。」他又有心情在此刻玩笑。
「以陛下的聖明,一定已經找到姐姐的下落,請告訴臣妾。」我起身行大禮,就被他環轉抱起。
「好吧,孤一直拿你和南雪沒轍主意,花愁人正在血族里。」我不知他告訴我的目的,但我從他的眼神里發現這是真的。
姐姐面貌俱毀,曾求婚于他的歸海一劍依舊于她從斯可否。
「水兒,你一直都在為別人考慮,偶爾和孤花前月下時也是為別的無關緊要的人求情,放松自己。」他破天荒地對我十分溫柔,往常里做那事時他都如雷電般犀利迅猛,一番**之後,他抱著我的手也是溫存的,「水兒,明日無論發生何事,都要抓牢孤的手。」
簾後的我被安排垂簾听政,這在前朝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但一般都有個大前提,就是母壯子弱的時候。
「聖上一統天下,海內升平,百姓們無不歌頌盛世,德昌聖上的千秋帝業。皇後娘娘鳳儀天下,厚德載物,純美仁孝,實乃龍鳳絕配。」千賣嬰講這段話的語速並不慢,想來是練過多次。
一個大臣瘸拐著上前,句句在理言道,「老臣身為侍奉三朝的諫臣不得不提醒聖上,千氏女曾為雪國末帝拓跋君的皇後,二嫁之婦,不貞不潔不忠不孝之女怎可母儀天下?若聖上執意如此,怕是成為街頭巷尾的議論話柄。」
有不少老臣附和。
「房老,你這是蓋房子不請墨師——沒規沒距的亂加議論,立後一事是聖上的家務事,你我都是聖上的臣子,說穿了就是聖上的奴才,世間哪有主子辦事奴才阻止的道理。」霍萊為我一辯,可惜我並不領情,他只是想討好皇甫翼罷了。
那房老看上去對千賣嬰的話只是反駁,可對霍萊卻是假不得的不屑加厭惡。
房老只是對著皇甫翼道,「立後是家室更是國事,要做天下萬民的母親絕對要是一個貞潔女子,就如漢惠帝的皇後,後世人都歌頌稱之為花神娘娘。」
「漢惠帝與張皇後是**的輩分,天下皆知,你這食古不化的老禿驢,拿他們與聖上娘娘比較,倒不如搬出漢成帝與趙氏姊妹的故事,豈不是更精彩?」霍萊大聲嘲笑。
「夠了,孤只讓你們商量立後一事,並不是要你們引經立典的,孤問過拓跋君,他承認他娶的妻子是皇後的同胞姐姐,叫做花愁人,雙生姐妹難免長得相似引起誤會。房老,關于此事以後修得要提。」皇甫翼一錘定音。
房老緊追不放,「既然拓跋君與花愁人有婚姻在身,聖上應該昭告天下,以示仁德愛民之心,善待投降臣子。」
我的手捏緊了裙擺,姐姐已經為全族人,為我犧牲掉一切,現在連她的名聲都要毀掉,連她和拓跋夜的後路都要堵掉。
可我不能出去,要不就有一頂更大的‘後宮干政’的帽子扣在我頭上。
陛下呀陛下,為何要將臣妾至于心攪不堪的境地,‘忽的’我眼前一片白光,再不記得事情。
醒來第一面見著又是皇甫翼那張詭笑的面孔,他將大手拂過我的清晰,「水兒,孤該拿你怎麼辦是好,孤又不能隨心所欲要你了。」
「陛下……」我眉頭緊鎖著,不知又是怎樣的前路艱辛。
他笑笑,「別緊張,御醫說你有了一個月的身孕了。若是這胎是男孩,孤就直接立他為太子。」
「臣妾又有孩子了?!」我難以置信撫模著肚子,這里又有和南雪一樣的可愛生靈。
「是啊,本來那些迂腐的大臣見著你垂簾听政,都氣的吹胡子瞪眼,上疏絕不讓你做皇後,但當御醫稟報你的身孕後,他們說不出口的表情,孤真的好想笑,這些快樂都是你帶給孤的。」皇甫翼很是得意。「還有就是,南雪會高興有個皇弟的。」
「孤即刻下立後的旨意,水兒放心,再無人可以阻止孤的前行。」他見著明日的光輝冉冉再起。
在這個戰火彌漫的年代,任何片刻的沉靜都不能取代紛繁,許多了藏起了風花雪月的心事,或者是忘記了有過的宏偉大志,讓自己在紛擾紅塵中漫無目的地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