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辰疏提起酒壺又喝了一口,獨自一人漫步在人群中,他的步子本來就不穩,被這個撞一下,被那個擦身過,柳辰疏整個人看起來一幅走路不穩的樣子。
大地在他眼中,失去了溫度,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周身是冷還是熱。他的耳中听不見他們說的話,只是自顧自地往前走,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恍惚間,他似乎前面來的路人撞了個滿懷,他手中的酒壺一下子飛了出去。柳辰疏清楚地感覺到,與他相撞的人內力之深。他的意識在這一刻有些清醒過來,待到他定楮望見了來人,手心卻沁出了汗。
「付綢拜見公子。」眼前那抹麗影對著他行禮,她的臉上不再是那些滄桑斑駁的皺紋,而是卸下偽裝,清麗動人的年輕女子模樣。
柳辰疏一驚,意識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他拉起付綢,往沒有人的地方走去。
柳辰疏附在付綢的耳邊說道,「你怎麼把易容給卸了?」
柳辰疏和付綢來到一個巷子的死角,巷子兩邊的人家大門緊閉,這個地方也不容易被人發現。所以柳辰疏初步覺得這里是安全的,便在這里停了腳。
付綢因柳辰疏噴出的酒氣皺了皺眉,眼前這個醉醺醺的男人,似乎失去了往日的那種飄逸之感,他恍若天神的臉似是沾上了凡塵之氣,再無其他顏色。
「付綢認為,付綢已經沒有再易容的需要了。」付綢低著頭,語氣里冷冷地沒有什麼溫度,看得出來她是有些不高興的。
沒錯,這個付綢,並非與當初那個暮年蒼老的付綢是兩個人,這個付綢,就是服侍過袁悠悠的那個付綢。只是她以一手精湛的易容術蒙騙過了許多人。
付綢的易容術師承柳辰疏。精通易容術的人少之又少,柳辰疏之所以有一手好易容術,全全得益于他在西域漂泊的那幾年。
西域是一個匯集了各路奇人異士,讓人覺得神秘不可觸踫的地方。柳辰疏的少年時代,有一半是在荒涼神秘的西域度過的。
那時候,付綢還是一個小小的乞丐。
她的世家,由于在十幾年前一場爭斗中慘敗,被族人克扣上「不詳」的罪名,從此,付綢一家只能淪落為乞丐。西域的任何地方都沒有他們的容身之處,除了那些破廟。
後來,付綢的母親死了。她唯一的親人,離開了她的世界。自那以後,付家就剩下她一個人。所以,她要好好地活下去,即使是乞討,她也不能頹廢到餓死自己。
後來的後來,有個猶如天神一般的白衣男子在她的生命中出現,那個男子的微笑仿若冬日的暖陽,刺痛了她的雙眼。他告訴她,從此,她就是他的小跟班了。
那個白衣男子,就是柳辰疏。
柳辰疏從西域把她收留下來,他陪著她吃咸菜,喝稀粥,偶爾身上沒有銀子了,他就會擺出佔卜的東西,給需要的人佔上一卦。好些日子都吃喝不愁。uvpl。
柳辰疏的佔卜技術是一流了得的,付綢也不知道這些東西是他向誰學的。
某天晚上,柳辰疏將她拉近房中,擺出一本藍皮書在她的面前,說道︰「你一個姑娘家的,在外漂泊不容易,如今,我就教你易容術吧,也可以防個身。」
她的易容術學得非常好,只要是他教的,她到最後都挺精通的。
她制出了一張蒼老的人皮,貼在臉上,雖說完全看不清她過去的面容是何樣,這人皮卻也透氣,不會傷害她的皮膚。
時光婉轉,又到了今時今日。
柳辰疏嘆了口氣,「阿綢,你生得也是很美的,就這樣出門的話,你沒有武功,不能自保可怎麼辦?」
付綢倒是淡淡一笑,眼角上閃耀著點點俏皮︰「沒關系,付綢可以跟在公子身邊,這樣,公子就能保護付綢了。」
柳辰疏有些無奈,這個姑娘是他看著長大的。從她十三歲,到現在的十七歲,轉眼間四年過去了,她出落得越來越漂亮了。
「可是……你終歸是要嫁人的,總跟在我身邊,別人看見了會誤會的。」
付綢苦笑,她家的公子一遇到感情上的問題就跟白痴一樣,難道,這麼多年了,他還沒有看出來,她的一顆心,早就賦予了他嗎?
柳辰疏牽起她的手,剛才的醉意余上心頭,他的腳步有些不穩,卻還是硬拉了付綢走出那個巷子。
柳辰疏忽的停住了腳步,似是想起了什麼,繼而,他轉頭問道︰「阿綢,我是不是讓你一直跟在袁悠悠身邊的?」
付綢點了點頭。
「那……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柳辰疏有些奇怪,他當初讓付綢寸步不離地保護袁悠悠的安全,她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
付綢有些惆悵,眼神定定地望向遠方。
「公子不知道,袁悠悠的身邊已經有人保護她了。她過得很好,甚至比公子想象的要好多了。……而且,我也是前段日子就出了府,沒有再繼續保護袁悠悠的安全。」她轉而看著柳辰疏眼里的疑惑,頓了頓才道︰「我被慕容瑾瀾發現了易容,他知道我對于袁悠悠沒有惡意,但也不能完全放心我,所以,他遣我出府了。」
「竟是他……」柳辰疏喃喃出聲。「那這麼說,另一個保護袁悠悠的人,是慕容瑾瀾所派了?」
付綢點點頭,問道︰「公子可知道江湖上有一個名為‘暗閣’的組織?」
「江湖人無所不知。」
「嗯,」她點了點頭,「暗閣里有七大殺手,皆為歷代暗閣閣主所培養。現任的這位閣主,培養出來的七位殺手,有個響亮的名字,叫‘虹衣七影’,據我所知,那暗中保護袁悠悠的人,就是虹衣七影里的人物。」
柳辰疏自嘲地笑了笑︰「還是我自作多情了嗎……」他一直都認為,袁悠悠不會愛上除了他之外的人,但是,他錯了;他一直都認為,慕容瑾瀾愛的是他的前王妃,他不會愛上袁悠悠,但是,他還是錯了。這些棋,他這個棋手也不知道走錯了多少步路,棋局的輸贏,在于棋手。
所以,他注定輸了嗎?
可是,慕容瑾瀾為何會與虹衣七影有了牽扯?他是官場上的人,他是貴族,貴族皇權向來與江湖人士格格不入,他們沒有共同的利益可言,不僅沒有往來,朝廷反而對江湖人士的提防小心有加。
他終是沒有問出口。柳辰疏抬眼望了望陰沉沉的天,感覺到一絲冷意。為了不讓付綢受涼,他建議他們先回家里,那些瑣事,到了屋再說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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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瑾瀾去了一趟皇宮,處理召夏國與靳寒國邊境貿易的相關事理。今早朝廷接到密書,說召夏國即將與靳寒國停止邊境貿易。信里面也沒有說明原因,慕容尉悅因此急焦了頭,萬不得已把皇叔召進宮來,想請慕容瑾瀾幫他處理這事兒。
慕容瑾瀾看著那信上急匆匆寫下的幾個字,譏諷地笑了笑,繼而轉頭問慕容尉悅︰「尉悅以後要學會怎樣處事不驚。召夏寥寥小國,與我泱泱靳寒,誰的子民多,誰的國力強?」
慕容尉悅月兌口而出︰「皆為靳寒國。」
「那麼,前朝的覆國原因,尉悅應當清楚地很。召夏國這樣做,對我靳寒國是沒有太大的影響,他們只是在自尋死路而已。」
慕容尉悅有些不懂這里面的條理,問道︰「為什麼會這樣呢?」
慕容瑾瀾不緊不慢地說道︰「一個國家,不管怎麼說,它都是需要錢的。錢從哪里來呢?不僅是百姓交上來的農稅,還有商人的貿易稅。召夏國失去了大半的貿易稅,這國家,又怎麼強大起來呢?」他停了停,又道︰「召夏國地勢相對孤立,除了北邊是靳寒國,他的東、南、西三個方向皆少人煙,根本提不上其他的邊境貿易。習挽慶那家伙,真是把治理國家想得太過簡單。」
慕容瑾瀾提筆在那信上回了兩個字︰已閱。
慕容尉悅看了他家皇叔的審批,嘴角不由得抽了一抽。過了一小會兒,他有些緊張地問道︰「皇叔這麼做,召夏國不會與靳寒國打起來嗎?……可前些日子,靳寒國才失去了將士十萬……」
慕容瑾瀾自然知道他所說的是當初東都之狼與北宮之虎的戰役,北宮之虎一人未傷,而東都之狼中十萬良將幾乎全部喪命。
「尉悅,皇叔不妨告訴你,那些將士的性命,早在剛出發就掌握在皇叔的手里。只是當初,皇叔的計劃里,他們不得不死!」
尉悅心下暗暗一驚。
「為了逼迫父皇退位嗎?」
「不,沒你想得那麼簡單。只是現實要求皇叔必須這麼做。所以,召夏國若是想跟靳寒國打仗,皇叔也自有辦法讓召夏國的將士死去,不損耗我靳寒國將士的一分一毫。」
尉悅點了點頭。過了這麼些日子,他也漸漸明白了。當初父皇的統治的確不如皇叔,那段日子,國庫日漸空虛。自從皇叔攝政後,這經濟不景氣的情況才慢慢好轉。尉召道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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