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妮出嫁 第一章火光一閃

作者 ︰ 金秋葉

這是一個煩熱難耐的夏夜。

肖林雖然早早的上了床,可一直沒睡著。眼皮也澀,也沉,心里也迷,也沒有什麼心思,就是睡不著。

也不怨老婆坐在那里嗡嗡嗡的紡花。大部分時日,老婆肖王氏都是干這事的。紡花車的聲音,不光不會影響他入睡,反而是他的一首美妙的催眠曲。可今夜,這首曲變成了煩人曲。

外邊,傳來遠遠的狗叫聲,夾雜在此起彼伏的馬唧了(蟬)的叫聲中,令肖林更是心煩。他翻過身,臉朝牆,用兩肘夾住倆耳朵,還是睡不著。

窯洞里,冬暖夏涼。雖然是伏天,還得蓋薄被子。肖林煩熱,早把被子蹬在了一邊。蚊子乘機照住他後背啃了一口。他悄悄模住破扇,狠狠地拍了一下,不知道拍死蚊子沒有,反正身上生疼。又加上癢。他干脆坐起來,有一下沒一下地扇扇。

月光從竹簾縫里透進窯門,和牆上的油燈光溶在一起,窯里不明,也不暗。種田人嘛,能點起油燈的並不多,要知道油都吃不起的人家誰還舍得點香油照明?這在平常在左鄰右舍前引以為榮的事,今夜,肖林也覺刺眼。他使勁擠上眼。

紡車聲、狗叫聲、蟬鳴聲,繼續往他耳朵里鑽。

突然,狗叫聲大了起來,好像越來越近,沒多時,又傳來一聲貓叫,接著,似乎院外大皂莢樹上的雞子和鳥雀也驚叫起來。

肖林一驚,猛睜開眼,向外看去。

這一看,不大緊,肖林吃驚的睜大了眼,眉毛、胡子、頭發剎時都豎了起來。

就在下屋,閨女白妮住著的屋的窗戶,突然亮了一下,一眨眼的功夫,又消失了。

再看去,窗戶再也沒亮。卻有一個人影,輕輕靠近下屋門,不見了。

肖林驚呆了,言不由衷地驚叫一聲︰「貓!」匆忙穿衣下床。

肖王氏不知啥事,大聲回道︰「貓叫有啥希罕!」

肖林邊踢拉鞋邊叫︰「啥希罕?誰知道!」人己跑到門外。

院內,肖林隨手抓起一根棍子,輕手輕腳地靠近下屋門。

說也奇怪,剛才還是熱熱鬧鬧不讓人睡的黑夜,好象來了個肖林,突然變得鴉雀無聲,讓肖林覺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月光下,就連對面牲口棚下的黑驢,也靜靜地看著他,一動也不動。

他趴在門上听听,屋里沒有一點兒聲響。

他又踱到窗戶下,貼到窗上听听,什麼聲音也沒有。

他搖搖頭,心里想︰「眼花了?看走眼了?還是做夢?」

他走近牲口棚,伸手從料缸里抓出一把什麼,揚手撒到石槽里,拿起拌料棍,連攪幾下,嘴里說著︰「吃吧,馬無夜草不肥。」撥拉了幾下黑驢脖子。

黑驢滿意的上下點頭,打一個響鼻,一頭扎進槽里,格 格 吃了起來。

肖林扭身回窯,邊走邊看下屋的門和窗,心里在想︰「唉,真是老了,看走了眼。」

走進窯,月兌鞋上床。肖王氏還在紡花,高聲問︰「你弄啥?一驚一乍的?」

肖林月兌下衣裳,拿起破扇扇幾下,不好意思地笑笑︰「看花眼了你也睡吧!」說著,他拉過夾被搭住上半身,睡去。

這一夜,他自己也不知道睡著了沒有。只知道連連做夢,總夢見一堆大火在燒。

雞子剛叫,他就不睡了。心里總是閃過下屋窗上的火光和那個神秘的影子。嘴里也總在說︰「我真的看花了眼?」

上歲數人,本就沒磕睡。天黑上床,雞叫就醒。肖林不睡懶覺,只要一醒就起來,開始他一天的勞作,無冬歷夏,都是這樣。就是刮風下雨,也從不間斷。今早,他更不例外。

他輕手輕腳地折起身,不由自主地咳了一聲。老婆一下醒來。發囈怔一般說︰「早著勒,再睡會!」

小林輕聲說︰「你睡吧,睡得晚,怕還沒有睡著吧?」說著,已走出門去。

肖王氏翻個身,嘟囔說︰「扒明雞呀!」

肖林踢拉著鞋,走出窯門。眼光直向下屋門窗掃去.

黎明前的月光斜照在院內。

門窗緊閉,靜悄悄的。

肖林揉揉眼,定楮再望。

門窗緊閉,毫無聲息。

小林奇怪了,腦海中充滿了疑問︰「我真的看花了眼?」

人有時候很奇怪,假若這時候下屋門窗突然閃出光亮,黑夜里冷不丁亮一下,不管是誰,都會打個激靈,膽小的也許會嚇倒在地上。但如今的肖林,好奇佔據著他的頭腦。正常的東西他反而不感冒,有興趣的是不正常的東西。他如今希望看見光亮,以驗正自己看到的一切。如果這時候看不到這些,他反而會感到失望。

他就這樣長久的站在那里,聚精會神地盯著下屋。

一個黑影閃過他的腦海。他還記得,這是消失在門口的黑影。「不會是鬼吧」他想。

他猛地打了個顫,好像一陣冷意襲向他的骨髓。渾身頓時冒出了雞皮疙瘩。

下屋里,住著他的女兒白妮兒,這個一群孩子中唯一養活下來的寶貝——寄托著他老倆太多的希望,滲透著他老倆太多的心血,蘊含著她老倆太多的深情。

「這黑影到底是人是鬼?他進到了屋里?他要干啥?要害白妮?要偷東西?偷東西咋沒有一點動靜?白妮兒在屋里住著 呀?他一點兒也不知道?他不會」

想到這里,他驚出了一身汗。心里說︰「快叫叫白妮兒」

他疾步走近下屋門,舉手拍去,卻又停下︰"要是我真看花了眼,不是驚著了白妮兒?」

他又遲疑了。兩手捂著嘴咳嗽幾聲,生怕驚醒了閨女。又走近黑驢,上些料,接著又拿起掃帚,輕輕地、心不在焉的撥拉著院地,眼楮卻一刻也沒有離開下屋門窗。

為人父母者,在對對待孩子的問題上,有時經常前走不是,後退也不是。由此可見一斑。但如今肖林的作為,日後將引起什麼後果,他是無論如何料不到的。他不懂得辯證法,當然不會懂得好事也能辦壞。尤其在解放前,這個一字不識、連溫飽都沒有解決的人,怎麼可能會預見事物的結局。即使把事情辦砸了,他只能默默忍受,伸伸脖子咽了,絕對不會想一想,自己錯在哪里。

遠遠近近的雞叫聲此起彼伏,月光慢慢變淡,夜色漸漸退去,晨光也變得更加明亮。夜宿在大皂莢樹上的鳥群嘁嘁喳喳的歡叫,雞群也紛紛飛落在院子中間,一邊覓食,一邊撲閃著翅膀,相互追逐。

潮濕的空氣中,突然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那美妙的音樂,在煩躁的蟬鳴聲中,顯得那麼動听悅耳,似乎透進人心,輕輕的揉著人的心房。又似乎像一條蚯蚓,鑽進了人心,在里邊蠕動,讓人心癢,讓人心動,讓人心顫,讓人心共鳴。又好像令你醉臥錦簇,如墮雲霧,飄飄欲仙

似乎,這種文字的描寫和心理的感受,並不妥帖,並沒有寫出意境,可是,

恕筆者語拙,實在難以用文字來表述出這種美妙的音樂對人的感官的撞擊之美。

不過,再美的音樂對小林來說,無異于對牛彈琴。一個終生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是不會對這些聲音感興趣的。況且,他如今心在哪里?也許,他左耳听到了,但又從右耳飄出去了。也許,他對這些有感知,只是習以為常罷了。但他絕對沒有想到,這東西對另一個人卻有著特殊意義

下屋的門開了,跟著,屋里閃出一道彩光。接著,就又傳出一聲柔和甜美的聲音︰「爹!俺去洗衣裳,你有髒的沒有?」話音未落,人已走出門外。

小林正斜眼看著屋門,冷不丁屋門開處,白妮兒眉開眼笑走出來。只見她︰高生生的個頭,黑明明的頭發,上穿一件黃布衫,下穿一件綠長褲,足穿一雙白布鞋。

這身打扮,如果用到其他姑娘身上,用花枝招展這個詞來形容,是恰到好處。可是,在用到渾身上下都充滿著青春氣息的的白妮兒身上,怕需要改改詞兒了。應該說,那實在是再美不過了。

不過,遺憾的是,小林不這樣認為,他甚至在看到這些時,一種不自在的感覺油然而生,一種芒刺在背的刺感讓他難以忍受。盡管白妮兒羞澀澀的笑臉上,似乎還帶著一種征求意見般的詢問︰「我這身衣服好嗎?」但小林根本不理會。從內心說,他是反感的。

說白了吧,肖林嫌白妮兒這身衣裳花紅柳綠,刺眼!

大家說說,白妮兒大了,十六七歲的大姑娘,把自己打扮的好看些。這在今人看來,天經地義,無可厚非呀?再正常不過了。即使你是孩子的親生父親,也應該支持才對呀?你有什麼想不開的?要放現在,姑娘們一起床,梳妝台、梳妝鏡、洗頭膏、洗面女乃、摩絲、電吹風、燙發、卷發、拉絲、定妝、描眉、涂唇,然後青紅綠藍黃白紫,一股腦兒披掛在身,大搖大擺,招搖過市,大賺眼球。你有何感想?你要是看不順眼,小心人家會說你︰

土帽兒!傻帽兒

各位息怒,時代不同,不能用現在的眼光去看待過去,那會產生兩種不同的效果。這一點,本作者提請大家注意。

肖林瞥一瞥白妮兒手里端著的洗衣瓦盆,里邊放著幾件她換洗下來的粗布衣服,再看看她穿著的色澤炫亮的衣裳,眼光最後定在那雙白鞋上,他那種不自然的表情流露了出來。他蹙眉問;「哪兒來的這衣裳?」

白妮兒抿嘴一笑,回答說︰「還是我那灰土布,我染了染。」

「哦?」

「這上身是灰灰菜染的,是木蓮葉染得,鞋嘛,是石灰搽了搽。啥樣兒?爹?」

肖林吧咂吧咂嘴,言不由衷地說︰「去吧,快回來!」

這里,肖林還是給了白妮兒寬容的。可見,他也不是那種太死腦筋的人。

白妮兒扭身,步態輕盈地走去,一條齊臀長辮在身後晃來晃去,不知有多少快樂藏在里邊。

肖林看著她走出大門,急忙跨進下屋,眼楮四下掃去,旮旮旯旯都沒放過。

哪里有甚麼影子?

他不放心,織布機下,箱子後邊,大缸縫里,就連簸箕掌床下鑽不下人的地方,他也用棍子戳了戳,連一個鬼影子也沒見著。

他泄氣了,不是放心了。按理說,這應該能去掉他的心病了,但對小林來說,他的心病更重了。自己明明看見了的東西,怎麼就找不著呢?他不相信自己白天看東西還是清清楚楚的,夜里就看不清了。

他垂頭喪氣地走出屋門,一坐在門檻上,掏出掛在後的旱煙袋,把銅煙鍋伸進煙袋,隔著袋裝好煙末,抽出來餃住煙嘴。又從口袋中掏出一團破棉絮和兩塊火石,把棉絮靠近火石,然後擊打火石。隨著火石相撞產生的火花把棉絮點燃冒出煙,他把棉絮靠近煙鍋,旋即趕緊吸煙嘴。當煙末燃燒產生的煙霧吸滿口的時候,他憋住氣,閉上眼,非常愜意非常享受的樣子,然後再長長地吐出煙柱。那樣子,簡直比做神仙還享受。他一口又一口的吸著,享受著。

這是舊中國很多男人慣常的享受方法。今天的煙民有幸在打開漂亮的打火機,吸吮著過濾嘴香煙的時候,順便也享受著一種瀟灑和滿足。並且在苦悶或興奮的時候,靠這種吞雲吐霧的方式,讓自己冷靜下來,讓自己獲取力量,讓自己理清頭緒,讓自己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而在當時,煙卷作為一種時尚品,還沒有深入到貧窮的農村。但這種吸煙的方法,還在廣大的中國農村被普遍采用。至于所吸煙葉,可就大大有別了。用樹葉、草葉、棉花葉等作為替代品,是肖林這類煙民的慣常做法。至于那味道是酸、辣、苦、甜,那就不得而知了。總之,他們吸得很投入。當然,這只是一般而言。也代表著一種無奈,一種消遣,一種生活方式。

肖林一番逍遙,並沒有找到解月兌,反而讓那團光亮和黑影在腦海里植下了根,並且越長越大,似乎要撐破腦袋。「唉」,小林無奈的長嘆一聲,心里說︰「真是看花眼了!」

這個念頭在心里一出現,他馬上又把他推翻了。他還是相信自己沒看錯。

一整天,小林沒心思干活。當夜,他睡得出奇的好,竟至于黑驢在圈里大叫著要草和料,他都沒听到。直到天氣大亮,肖王氏見他睡得不同尋常,怕他有事,擰他掐他,他才醒來。

也難怪,之前的一天夜他都沒有睡好。奇怪的亮光和黑影左右著她,直到把他折磨得筋疲力盡,睡眠生理波完全掩蓋了他的一切好奇,他才算進入夢鄉。以至于這一夜又發生了啥事,他一無所知。

痛痛快快睡了一夜,按理說,小林該放掉那塊兒心病了吧?可肖林就是肖林,你不能不佩服他那種擰勁兒,當他走出窯門,來到院子時,日頭已從東鄰家的大棗樹隙間斜照過來,沒有天明前那種鳥雀的騷動,更沒有昨日那悠揚的笛聲,一切顯得很靜。

適時享受安靜也是人間一大樂事。肖林似乎並沒有這樣的好心情,他的心頭馬上又浮出了神奇的光亮和黑影,眼楮不用說又瞟上了下屋門窗。

毛病!

很多人可能都搓過麻繩。兩個人從繩子兩頭反方向相搓,那系兒越上得緊,繩子也越擰得絘實。肖林此時就是擰上了,擰得不倒一點兒系兒。

黑驢已經被肖王氏拌上了草料,它有滋有味的享受著人們恩賜它的美味佳肴,那咯 咯 的咀嚼聲才是肖林的最愛和享受。要在平時,這聲音能讓小林心平氣和。可現在不行,他的心結上了疙瘩。

肖林站在院中,眼楮掃視著全院。

豫西邙山南麓的農家院落,多數依山溝走勢在高高的土藺下方,碼出一個整齊的窯面,在這個面上打出兩孔土窯……在其前方圈起一個長方形的院子,再往前方蓋座大門樓。院子里的房子也是量力而蓋,土的、泥的、草的都有,家境好一點的人家可能用磚、瓦、石弮出個窯臉,蓋幾間房,這就很上檔次了。

肖林老倆一生勤懇,白妮兒離身後,二人更是男耕女織,起早模黑,省吃儉用,再加上白妮兒身子骨兒慢慢長成,心靈手巧的白妮兒不管家里地里,風里雨里,都成為了兩人的幫手甚至這兩年更成了頂梁柱。這樣,家里就有了更多的積蓄。精明的肖林馬上就買了頭毛驢,這一下,家中更是如虎添翼,又加上親友們的互助,很快弮了窯臉,挨院子東半邊蓋起了兩件瓦房,並且蓋了大車門門樓,打了一架小驢車,干完活卸了套,就把驢車停在門樓下,緞子黑一樣的黑毛驢拴在槽上,悉心照料。

不用說,家里的吃穿戴用也發生了變化。

這樣,肖林家實際上成了一個標準的富裕中農,令大多數人家羨慕不已。特別是,隨著白妮兒長大並出落的落落大方,如出水芙蓉,更讓五龍溝人眼饞。說肖林一家是五龍溝的明珠是毫不夸張的。無怪肖林有事無事總愛在院中得意的欣賞自己的杰作,感嘆這幾年的順利。是啊,前邊就已經說過,五龍溝能點起香油燈的有幾家呢?

但今天,肖林顯然不是這心情,他挑剔的目光明明說明了這一切。

西山牆外,一棵參天的大皂莢樹遮天蔽日,一枝桶口粗的大枝更是平伸進院內,幾乎遮住了院子的一半。人們都說,但凡古樹、大樹,都住有神靈,能保佑主人家興旺發達,肖王氏好燒香,並燒出了名聲,這幾年家道上升,自然功不可沒。肖林常常在心里,把這功勞算給她了一半。

挨著西山牆下,蓋著牲口棚,靠南一點,一口耙地耙靠在牆上。當肖林的目光移到這口耙時,停住了。眉心蹙了起來︰「這是誰,咋把耙放 這直,閃倒過來咋弄?」想著,他走過去把耙往下拉了拉。

正在這時,傳來白妮兒的叫聲︰「爹,你弄啥咧?」

有林扭過頭。

白妮兒正笑眯眯地從大門樓下走回來。

這閨女今天一身白色穿戴,使她那白里透紅地臉蛋更是好看無比,頭發油光光地,額前虛膨著一些亂發,不知咋的,這些天她臉上總是透著那種遮蓋不住的笑容。

肖林的臉陡地拉了下去,問︰「妮兒,又去洗衣裳了?」

「嗯,天一明就去了。」

「咋天天洗?」

「爹,你不知道天熱?一天換下來幾身?」

白妮兒格眨著長眉毛,黑眼珠隨著她的笑在雙眼皮的眼眶里滾動。你真不知道這閨女哪來的恁多高興事,薄薄的嘴唇和泛紅的面龐隨著甜甜的話語,是那樣恰如其分的變換著。無論怎麼變,都是那麼美麗。

想要俏,一身皂。這話兒不假。無論怎樣丑的女人,你只要穿上一身白色,立馬就能讓你變得俏麗無比,想對號入座的女同胞們你可以試一試,是不是你立馬就變成了一個超凡月兌俗的美女。

白妮兒可不能這樣論,無論什麼衣服,穿到她身上都合身,都能穿出個性,都能使她的美麗更上升一次,無論怎麼換,反正一個美,一個另一類的美。

這就是白妮兒地不同尋常處。可以這樣說,要擱現在,你要用白妮做你的服裝公司的模特兒,保證能讓你的公司火,讓你的品牌紅遍天下,讓你的企業賺個盆滿缽滿。

你看,今天,同樣是一身白粗布衣服,一身洗得就要癱的衣服,穿在白妮身上,顯得這樣莊重、大方、素氣。使人不知道那白色的布衣里邊包藏著的到底是如何神聖的玉體。

形象點兒說吧。觀音菩薩像見過沒有,莊重、大方、含蓄、美麗,這身裝扮的白妮兒可能就是這位神仙的化身。

穿過粗布衣的過來人都知道,白粗布衣物,越洗越白,越薄,越平光,穿著越舒服漂亮。特別是這白妮兒,人家能,創意了一種更美麗的方法。她把一種叫做「青粉子」的東西和勻在水里,將洗淨的衣物放在里邊浸泡浸泡,這衣物干了以後就變得青素無比,變成了另一種白的誘人的美色。

小林可不這樣看。

五龍溝這地方,白色只在辦喪事的時候穿,叫做孝衣。被認為不吉利。昨日白妮兒穿白鞋,肖林就不高興,礙于以前為這事鬧過,肖林按住了火。今天倒好,他又穿上了一身白。你爹死了?你媽死了?要你披麻戴孝?肖林就要蹦起來了。但他還是壓住了。

這是因為他老倆一生養了一群孩子,就保住了這一根獨苗,把她嬌得象金豆,捧還捧不夠,哪舍得傷啊?

再說,一個白妮兒,讓五龍溝都生輝,人人都把她看做寶貝,誰還舍得傷她?

說到這里,你大概明白了作為父親的肖林,為啥看自己的親閨女都看不透,看不夠的原因了吧!

話說得遠了。不過這時候白妮兒的衣物也都搭在了院里的長繩上。她問肖林︰「爹,咱喝啥湯?」

「喝湯」是這一帶人對早、晚飯的一種叫法。因為早晚飯往往是以喝湯為主,再補貼些饃什麼的。只有午飯叫吃飯。意指硬實點兒的如饃、湯面條、撈面條等為主的飯。那些年代,家家都缺糧,人們為了節衣縮食,細水長流,自然形成了一天一頓硬實飯另倆頓喝湯湊合的飲食習慣。

肖林想了想,說「啥都中,問你媽吧!」

白妮兒笑說︰「俺媽叫問你。」

肖林也笑笑。

白妮兒說︰「還是我當家吧。前幾天生的綠豆芽成了,都快一寸長了,就吃兩摻烙饃卷豆芽吧?我再 點兒面片兒!」

肖林不同意,接著說︰「咦,晌午再吃。大清早, 點兒面片兒,就幾根咸菜都中了。」

他嫌浪費。在一村人差不多都過著吃糠咽菜的窮日子的時候,在自家也剛從窮地方走過來的時候,生長在十年九旱的邙山,咋敢不慮後呢?

白妮兒也就不說什麼,抬頭向正在兩窯中間的天爺坷窯兒前燒香的媽走去,說︰「媽,你添鍋生火吧!我 面片兒。」

肖王氏正撅著在天爺坷窯兒前燒香磕頭,哪兒顧著和他說話?

舊社會,燒香磕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這一帶人家,家家都建有天爺坷兒窯兒。貧的富的都有,都燒,都磕。好賴卻有區別。小林家的,是在倆窯中間先掏出土窯,再用磚弮起來,門面上再瓖嵌些花邊、獸頭類的飾物,是精裝修吧。神就貢在里邊。至于他門徑的哪路神,哪路仙,恐怕知道的很少。統稱天爺吧……

就是對天爺的態度,也是有差別的,象肖王氏,是一個很虔誠的信徒。她一字兒不識,不知道這世上的神哪、仙哪、鬼呀,魂呀,佛呀、道呀是什麼回事,說得再透徹些,她連自己的名字叫啥都不知道。王氏是她在娘家的代號。嫁到了肖家,在王氏前邊加個肖字就算換了代號。一個在舊社會沒地位,被鄙視到這等程度的女人,你說她研究神學會深到什麼程度?但痴迷的程度卻很深,反正是見廟就燒,見觀就跪,見大樹就拜,見坷窯兒就磕頭的主兒。他們燒香的目的很現實,主要就是圖個吉利,討個平安,封妻蔭子之類的。體現人們的良好願望,對美好未來的一種希冀,憧憬和向往。

白妮兒小時候,也多病,常常把肖林他倆急的噴血。肖王氏听說中岳廟的神靈,就去朝拜。他不知道堂堂的中岳嵩山是哪兒,只知道在南。照著南山,她一直往前走,她不計較自己的腳小,腳腫,腿瘸,開始是五里一燒香,十里一進拜,接見大山時,她更是三步一拜,五步一跪,跪得褲腿都破了,膝蓋上沁出了血,她也不怕。一天,她一小心從一條險道上跌下了深溝,一天一夜沒有醒過來。醒來時,幾條餓狼正從四面向她包圍。幸被附近獵戶發現相救,才保住了命。但剛好些,就又向中岳廟爬去。

也許真是神靈有知,對她護佑有加。一顆屢遭病魔光顧的幼苗保住了。白妮兒幸運的活下來。家道這幾年也好了。在肖王氏看來這應該感謝神。自此,肖王氏燒的更有勁,更上心,更虔誠。竟至于一天三燒,有時干脆數天不停香火,睡在天爺坷窯兒下。

無怪乎。白妮兒給她說話她不搭理。燒香對她是一種生活的正事,一種至高無上的事業,一種孜孜不倦的追求。飯可以不吃,覺可以不睡,命可以不要,但香,是一定要燒的。

應該說,肖林和肖王氏真是天作之合。正是因為他們這些奮不顧身的追求。肖家才有了今天。也正因為二人的珠聯璧合,才有了象白妮兒這樣的出類拔萃的天之嬌女的降臨。

坐在屏幕前地朋友。你也許讀倦了,你也許會感到作者的筆太絮了。可是莫急,飯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去做,文章要一點兒一點兒去讀。在故事展開前,我是有必要把故事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的。等到你掩卷之余,發出嘆息的時候,你會知道我前邊的一字一句一段一章都不是贅述,都不多余。認真看吧,所有的答案都在下邊。讓我們和肖林一樣去揭開那神秘的答案吧!

你瞧,一天又過去了,又一個早晨到了。我們的主人公心中的疙瘩仍沒解開。況且他又有了驚天的發現。

我用一個夢來說明一下昨夜肖林的睡覺情況吧︰

春天,陽光明媚,河水清澈,春風和煦,百鳥啁啾。肖林在河邊的花紅樹中穿行。

一林白色的花紅樹花開的正艷。你要是不理解春花爛漫是什麼景色,就到花紅園里去看看。一朵朵,一團團,一簇簇的花朵,爭相展示著她們瑩潤細女敕的美色。花瓣中伸出來的花蕊默默地散發著她們撩人卻並不香的清氣味兒

足以把人燻到。

一陣小風吹來,花瓣兒雪片樣落到地下,以至于把土地全部遮瞞。你要是走進這花園,見到此景此情,看到鋪在地面上那薄女敕的花片織就得白毯,一定舍不得把腳踏在他們上邊。

白妮兒就在花紅樹林間閃現著,不,一朵朵的花就是白妮兒。怎奈肖林一伸手,白妮兒就不見了。一眨眼,她就又出現在其它的枝頭,肖林充滿慈愛的叫「妮兒——,」白妮兒甜甜的叫「爹——」。叫是叫,當肖林伸手去抓她時,她卻又不見了。

突然,這一切都消失了。天上突然間電閃雷鳴,轟隆隆的雷聲震的人捂上了耳朵,刺目的閃電讓人不敢睜眼楮。一只大鵬鳥卻在這電閃雷鳴中出現,怪叫著向他俯沖下來。那可怕的尖爪直指向肖林的眼楮。

肖林驚起,知道是夢。待會兒睡去時。周而復始的又開始了噩夢。

如今有人形容自己夢多時,常常說是連續劇,指得就是這種場景。

這樣一講,你就知道這一夜肖林又慘了。

夢是心里想。由此你又可知道肖林對那團光亮和黑影已經在意到什麼程度了。也因此當又又一個早晨到來時,肖林為什麼頭一眼還是光瞅下屋的門和窗了。不過接下來他又發現了又一個異常情況,那就是︰

那耙地耙又長上去,向上爬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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