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世界,芸芸眾生,各有所思,各有所想,相互之間,要想達到相互理解,存在一個交流的問題。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前邊,咱們就說過這樣的問題,肖林和白妮兒存在著溝通障礙。直到現在,因為一些內在和外在的問題,他們還不能開誠布公的談一談。造成互相猜疑,各行其是,距離越來越遠。現在,在白妮兒和秋生中間也出現了這種苗頭,壞事不壞事?
人和人中間怎麼就這樣金口難開呢?
秋生匆匆離開肖家。白妮兒加快磨完面,到窯中看了看,媽還在一下一下的拐著紡花車。她往香油燈里添了些香油,端著來到大門口。
大車門大門樓,五龍溝有車的人家大部分都有。皂莢樹溝卻只有肖林家獨有。高出別家門樓一大截,漆得黑錚錚的顏色,再配上幾行圓溜溜的透釘元寶蓋,要多排場有多排場。
肖林行事低調,從來不好張揚。但在蓋這座大門的時候,卻不擰不掐,擺了一回闊。
這沒有啥,當地行這,「三年不吃掌鍋豆,省下蓋個大門樓。」大家都這樣,好裝門面,誰也不說誰。打腫臉充胖子,雖說是笑話人的話,可誰家不打腫臉?這一點,肖林心安理得。
門樓大,自然是門大。肖林家的大門一丈多高,八尺多寬,一扇就是四尺多寬。而且用的是一寸多厚的東北紅松板材,論重量足有一千斤以上。這種重量,它的力都加在上下的門柱上,上門柱被固定在一塊兒老榆木鑿出的圓孔里,下門柱放在石墩上的淺窩兒里。兩門柱在開合時,不可避免的要發出「吱嚀」的聲音。秋生說,白妮兒家大門的聲音大,不夸張。只要一開一關,都免不了要響,皂莢溝十幾戶人家住的集中,家家都能听到。當初這樣弄,肖林的打算是,就是將來換三駕馬車時,也不耽誤事。但肖林沒料到會有這麼大的聲音,他為此想了很多方法都止不住,只有讓它響。
不過聲音大,有另外的好處,能防賊。賊知道他家的門聲音大,能驚醒主家,不敢來他家偷。因此,肖林名氣大而不失竊,也成為五龍溝人茶余飯後的談資。
沒想到,賊不敢從大門進,卻會從牆頭翻過,從而給肖林增談了新的煩惱。
可誰也想不到,這卻成為白妮兒與秋生交往的障礙。更讓人想不到的是,無意中,這事卻幫了肖林的另一個忙。
這也夠麻纏的啊!
但,萬難都有治。還有一句話,愛情的力量是無治的。沒想到肖林解決不了的事,今天讓白妮兒給解決掉了。說來也有趣,白妮兒跟著她媽學了一手。
肖王氏長年累月紡花,累壞了自己的身體,也磨壞了紡花車軸。除了用著不得勁外,還會發出難听的聲音。肖王氏常常隨手往車軸上滴兩點油,那響聲馬上就沒有了。這本領,早就叫白妮兒學走了。
白妮兒端著油燈,上上下下了兩次,分別往四個門柱上抹上了香油,又分別晃了幾晃兩扇門。神了,兩扇門真听她的,立時乖乖的停止了叫聲。
白妮兒高興,又低低的哼起「毛老鼠,一身灰」。不過,心情可大不一樣。
白妮兒高興,有人不高興。誰?肖林。
肖林早晨套上磨,幫推了一會兒,不管白妮兒忙不忙,就起身走了。他去干什麼了,不用說,一定和近日的事情有關系。咱們以後再交代。現在只說他回到皂莢溝,上來大坡,直拐到大門前,伸手推門。還沒用多大勁,一扇門就開了。他沒在意,也沒去推另一扇門。抬腳進門,不知是累了,還是肚中空了走路不穩,膀子一下踫住了另一扇,那門竟然無聲地開了。這一下,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扭身又試了幾下,發覺這門今兒咋臻輕?平常時候不是這樣。冬天時候,天氣干,那門的響聲小,推著也輕。夏天,尤其是伏天,天氣潮,門更重,這門是又重聲音又大。常年走來走去,不知道走多少遍了,肖林再清楚不過了。可是今兒——這是咋了?
肖林心中有疑問,馬上就擰上了。站到門樓下,關上門把門縫對齊,再上好門閂。哎,沒啥變化呀?那咋臻輕?還沒了聲音?
當他把目光投向一個門柱,接著又挨個兒查看了四個門柱,特別是看見了地上的油滴時,他一下明白了。嘿嘿,臻簡單的法兒,過去咋就沒有想到?讓這大門響這幾年,又不知多費了多少勁兒。這是誰干的?不用說是白妮兒,老婆沒有這成色兒。突然又一個念頭一閃,他把這幾天的事連起來了,「壞了!」他一驚,脊梁骨兒一下出滿了汗。
肖林又站在那兒,擰了老半天。
換換今天,換到我頭上,這事好辦,我叫上白妮兒,先表揚說︰「白妮兒呀,你今天辦了這麼件好事,真是長大了。爸真為你高興」雲雲,然後我話鋒一轉說︰「白妮兒呀,听說你最近交上了朋友,爸也高興。姑娘大了,這是早晚的事。爸媽都支持。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最不該的是,你不該與我們的仇家攀親那!」然後我大講其害。他媽也在後邊幫腔。她听與不听,咱們起碼要討論,要交流。這費了什麼?有那麼難嗎?至于嗎?
可當年,人家肖林不是這樣。丫就是要按照自己的思維模式辦。
肖林走到下屋門口,斜眼望去,白妮兒正專心坐在織布機上忙活,她輕輕地搖動著腰肢,手中的梭子在經線的交擦變換中傳來傳去,投來投去的兩手就象在挽花,看著真好。肖林不止一次的看著白妮織布的美姿感嘆︰我閨女就是仙女!可是今天,這種感覺變了。
他前幾天就隱約感到,牆頭之賊與白妮兒有關,砍樹之後白妮兒看他的眼神不對,早晨自己離開磨坊時白妮兒不太高興。要是白妮兒與這賊、與張家的孩子真有關,今兒個這抹油的事就也有關。白妮兒就賤了!
哎,咋會 ?這是自己的閨女呀!
其實,無論事情變得有多麻纏,肖林心中都是這倆種觀念在不停的搏斗︰肯定和否認。只是,有時候有時候肯定佔上風,有時候否認佔上風。但到最後,還是否認佔上風。這種思想的基礎還是︰這是自己的閨女呀!咋開口呀?
而深知爹的本性的白妮兒在面對著親情和愛情的雙層壓力下,也覺得進退兩難。說,他沒有勇氣;不說,又怎麼辦?
這爺兒倆呀,真是金口難開。急人不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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