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也濃,夢也酣,翩翩蝶舞逐蜜甜,不是冤家不踫頭,傷心處,淚難斷,冥冥之中望穿眼。
雲漸厚,月漸遠,朗朗晴空不見天,縱有鵲橋能相會,不平路,山相連,遙遙無期空遺憾。
用以上這些文字表達白妮兒的境遇,似乎有些悲涼。事實是,還不能完全表達出白妮兒如今的全部感受。
白妮兒蒙頭掩面,心潮逐浪,一會兒被拋上浪尖,一會兒跌入深谷,就象一根稻草,掌握不了自己的沉浮;更像一塊兒浮雲,隨著高空的氣團,飄搖起伏,難以定住身命。她拼命想穩住自己,可就是抓不住一點可以救自己的東西。
她和秋生,享受了太多的甜蜜,想起來心就醉,她一點不後悔和秋生的交往。和爹娘猛然走到今晚這一步,雖有些預感,也準備和爹娘交底兒,但沒想到事情會來得臻快,臻突然,在媽擠進屋門,劃著洋火的那一霎那間,把一切都放在了大天日頭下。這一切,一家三口加上秋生,都必須面對。當面鼓,對面鑼的面對。你想面對也得面對,你不想面對還得面對。雖然和爹娘的話頭兒還沒有掀開,你也必須盡快想想咋掀開。
咋和爹媽說 ?說明了她和秋生的關系爹娘會同意麼?不會同意。
他們家和秋生家的仇有兩件事引起︰一件,直接由她和秋生小時候的交往引起;另一件由金鉤掛一坪這塊寶地引起。
頭一件事隨著年齡長大、秋生到城里上學,兩人的接觸減少而慢慢被淡忘;二一件事至今仍在糾纏,且有越來越發展的勢頭。倆家大人為這些事毆冤結仇,卻不顧倆家的子女在悄悄長大,在看似接觸減少,實際心在接近中越來越親密。
孩子的關系因大人的關系而蒙上陰影,而且很難按照各自的路一直走下去。孩子要按照大人的意願往前走,一切會風平浪靜。不會有層層高山阻隔。反之,兩人就只有背道而馳。用五龍溝人的話說︰上蹬一腳——各自滾吧!
這是不可能的,秋生和白妮兒,死也不會這樣辦。
那咋弄.?白妮兒愁就愁在這里。
心里清亮亮的,沒一點兒睡意。白妮兒干脆睜開眼。
屋里黑洞洞的,一雙明亮的眼格外明亮的看著她。有人說女人的眼是秋水,秋生哥的眼相比還多了些耀眼的東西,還有一種成熟和堅定。
窗戶上的白棉紙滲過來一點月亮的殘光,根本不能和秋生哥的眼相比。就在剛才,她和秋生還在深情相抱,心還在一起跳,眼楮閃著激情的光。那種激情的光能穿透任何黑暗,一層白棉紙算啥?可是現在,這光在哪兒?
她瞪大眼,想把窗紙看透。明亮的月亮旁邊,總有一顆晶亮的星,那是秋生的眼。他能把人照的通身透亮,能把人心照透,加上他自己透亮的心。兩顆心一起跳動。「咚噠咚噠咚噠」,越跳越有勁。
可是屋里越來越黑,窗外好像也暗了下去。
他心里更煩,干脆坐起不睡。一會兒,又點亮了老鱉燈。
隨著燈光變亮,窗戶上沒有了月亮的余輝。眼前秋生哥的那雙眼楮更亮,相比之下那燈頭簡直暗的可憐。白妮兒下意識地伸手去攬他的脖子,一下,兩下,三下,每一次都攬空了。
白妮兒又仰面躺下,瞪著大眼看秋生的亮眼。
茫茫大海中飄著一盞燈。听人說,那叫航海燈。輪船在大海航行,幾十里外都能看見。白妮兒沒有見過大海,她在大海里奮力向前游,精疲力竭時,她抓住了燈桿兒,緊緊地摟住他不松。睜眼看時,那是秋生哥。可是,一眨眼,他又不見了。眼前是一眼望不到邊的洶涌的巨浪。
白妮兒驚醒時,心里還在「咚咚」亂跳。
有人說,夢火得災,夢水得財。這是好兆頭,她和秋生哥的事,能看見航海燈。
這時,窗外已經大亮。白妮兒冷冷地睜著眼,突然覺得少了些啥。細听听,雞鳴鳥叫馬了唱的清晨,唯獨沒了最嘹亮的笛聲。
那才是自己心里的大愛。
秋生哥,你在哪里?
秋生天不明起床,趕到近處的火車站,坐上火車,一個多小時,就已經趕到洛陽的家中。
他有兩個家。這里的家由自己的親媽操持。五龍溝的老家有大媽主持。爸爸是這兩個家的掌櫃。但近些年很少回五龍溝。即使回去了也只是表示一下他還是這個家的主人。只有秋生因為從小在家長大,對五龍溝情有獨鐘,一有空就往老家跑。爸媽很少一起回家。
秋生在外戳了大窟窿,深夜到家不敢和大媽說。畢竟他讀書多,心里的窟窿兒也多。夜晚發生的事,他不怕,也有點兒怯。不怯別的,就怯白妮兒受氣。
他自小長得文氣,小嘴兒小白臉,好干淨,到五六歲獨自一人跑到槐樹溝外玩,不好和那些灌屎坷郎、戳馬蜂窩兒的孩兒們耍,也羞于和其他的小女孩兒玩兒,就和小白妮兒對脾氣。倆人在小水坑兒撈螞蝦,白妮兒總撈不到自己的竹籃里,臨回家時秋生給她均一半。
自此兩人經常在一起玩耍。倆人不管耍啥,不打不鬧不惹氣,總是秋生讓著白妮兒。白妮兒也常常對秋生撅個小嘴兒,耍些小脾氣兒。秋生也總是向他示以做哥的大樣兒。
時間長了,秋生養成了保護白妮兒的習慣,白妮兒也常常為有秋生保護而自豪。受別人欺負,她會警告說︰「小心俺給秋生哥說!」然後會把秋生拉到那小孩兒面前說︰「就是他,強勢俺。」
秋生保護白妮兒不受氣的責任感就是這樣形成的。
被堵在屋里,被按在面缸,他都不在乎,為了白妮兒,為了他倆的愛。可他從面缸里躍出來的一剎那,當他的眼楮接觸到肖林眼楮里的的寒光時,他心里先自顫了一下。
太可怕了!那是仇恨的眼光,似乎要把他撕成碎片,似乎要把他的心掏出來,似乎要把他生吞活喝下去。
但他沒有真怕。他雖沒有想好怎樣應對,但不退卻是一定的。
眼前怒目相對的是白妮兒的父母親,是自己未來的岳父母,自己肯定不會對他們拳腳相加。怎樣在事情已經敗漏的情況下,不傷和氣的變被動為主動,讓他們接受自己,並且不示弱。他很快形成了自己的對策。
他想到了會挨打,沒有想到肖林會先倒下;他想到了和白妮兒一塊兒把病人送到醫院,沒想到皂莢溝人會來了一大幫;他想到了要用誠意去感化肖林,沒想到老先生的仇恨有那麼沉
呆立在那兒,他想了很多很多。被白妮兒支走,他知道了白妮兒的想法,她和自己不謀而合。回到家里,他獨自一個人想了一夜。剛想睡著,也做起了噩夢。
有情人相互之間有感應,他做夢的時候,白妮兒也在做夢。
噩夢醒來,他就告別大媽,往火車站趕。到車站時,天還沒亮。
見了爸媽,沒來得及多敘,他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訴了爸媽。然後,趴在桌上寫了封短信。折疊後,鄭重的交給爸媽說︰「媽,爸,這是關系到我一生的大事,恁快去!」
爸鄭瑞生卻嚴肅地說︰「爸交給你的事呢?你的事比我的事還重要?」
秋生仍鄭重的說︰「爸,你放心,我親自向王校長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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