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樹下已經空了，他走了，帶著妹妹一起離開了教堂。
上官軒深吸了口氣，一口不夠，又吸了好幾口。被冷空氣嗆得劇烈咳嗽起來，連同眼淚一起，劃過冰冷的面頰，仿佛溫暖。
想尖叫，想立刻沖下去，脈搏在涌動，心卻凝結僵硬。
上官軒抖動著唇，太多的疑問，只听見了自己的無聲。
還在眼前不停的上演。
天佑抱著清婉，纏綿耳語，笑意溫柔，是他渴望幻想過無數次的寵溺與疼愛。
他低頭她仰首，他的眼中流光如星，傾滿了柔情蜜意，他親吻著她的唇，閉上眼時，那片景里只剩下他們，已經不見了天與地。
果然這樣，就是這樣。
他愛上了他的妹妹，驗證了打死他都不願承認的猜忌。
呵呵，上官軒笑了幾聲。
那一幕，唯美的近乎殘忍。
如果不知道他們的關系，簡直就像最浪漫的偶像劇。
男主角俊朗帥氣，魅惑迷炫，女主角甜美嬌柔，小鳥依人。
擁抱和親吻的動作都那麼美……美的生了痛。Pxxf。
「荒唐！」很久以後上官軒不咸不淡的吐出這兩個字。合上車窗後他發動了車子。
看著上官軒的臉浩崎還想張嘴說些什麼，又覺得說不出安慰的話，畢竟，上官軒的心情是充滿快意的。終于，他親自幫上官軒穿了這個謊言。
…………
今天清婉來了醫院。
天佑已經回去了公司，他現在要開始接手一些天家的產業，他不可能一直待在家里陪著她寸步不離，何況她看起來確實精神狀態好了些。
她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里遇到她，——風天若。
風天若站起身來，盯著清婉的臉。
風天若的眼神里正在不斷向外傾瀉著什麼，卻又如靜止了一般。
「他真的是你親哥哥嗎？」風天若走過來，走的很慢，每一步都像是有人在身後推著她的背，然後她抓住了她的雙肩，得不到答案後，視線偏落在清婉的身上。陡然風天若松開了手，清婉往後幾步，掌心貼在牆壁上，很想滑落但用了全部的力氣支撐著身體。
還是寂靜。
沉寂的薄冰下，清婉看到了她眼中的不斷累積的絕望。絕望壓碎了冰塊，真相燃起了火把，灼熱與冰點，消融了謊言。
她看見風天若捂住了嘴巴淚流滿臉，身軀在劇烈的抖動。這個過程讓她清婉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于是清婉沖了出去，不想面對這樣的風天若。
風天若望著她的眼楮，偽裝最後的平靜又不自覺的流露出乞求……現在你在想什麼呢。
酒好好人。清婉想要開口，解釋些什麼，她真的張開了嘴。哪怕一個字都好……她苦苦的逼迫自己，從看見她以後到現在，過了很久，她卻對她說不出一個字來。
「啊！！！！！！」
包包被甩在了地上，那聲尖叫仿佛來自包包，誰摔痛了它。
清婉彎下腰，想要撿起來，快觸到的時候身體被狠狠的推開，脊背又撞上了牆面。默默的，她別過了臉。
「上官清婉……你怎麼可以這個樣子……」風天若沒有絲毫平時高貴的樣子，就好像是一個受了嚴重的傷的小貓，正在聲盡力絕地吼叫著。
「你怎麼能這樣……他是你哥哥，上官軒他是你的親哥哥，你怎麼可以跟他在一起……你們這是在**，你知不知道……」
那個目光終由絕望轉為了凌厲，她極力的晃動著她的身體，像是要搖出更多的秘密，卻只聳動下一行熱熱的液體。
「我……」不管怎麼樣，先告訴她結果吧，她打算離開他了。
很快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痛，恍惚著神智，那聲脆響听得輕微而模糊。
「你別想再騙我……」她在她面前笑著滴落淚水，嗤笑她的行為，悲嘆自己的命運。「我看見你和他接吻了，你抱著他，他也抱著你，你們在接吻，就在那晚宴會結束後！……你們都瘋了！離開他吧清婉，我求求你……放過他，他是你的哥哥……」
風天若何時如此狼狽地哭訴，她為了那個男人，已經拋棄了作為高層社會人士所需要的種種，就連面對她最討厭的人也做到如此低聲下氣。
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清婉冷靜的對風天若說，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冷靜。
你真的會離開他嗎，風天若問，帶著顫抖的哭腔和希望。
她點頭。
會的……
什麼時候？
她笑了笑，等風來的日子。
那張臉很快又出現了不安。
清婉把目光瞟向了窗外……快了。
…………
「這是我最後一次來這里了，我確定我愛上這個酒吧。」
「決定了嗎……？」
「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能立即接受這一切，呵呵……我曾經以為我會瘋掉或者死去。」
李欣冉搶過清婉指縫的煙，「你從來不抽這個。」
「偶爾試一試也不錯。」清婉將煙執意放回唇上，點燃後嗆的咳嗽起來，眼中有了濕潤。
李欣冉也點了一支，和女人一起吞吐煙霧的感覺雖然不太好，但填補了寂寞。
「你們都別吸煙啊，多不形象。」劉紅在一邊無奈地看著她們，看來她們心情都不太好，這次的聚會讓她的心情感到很緊繃，找不到之前那種歡聲笑語了。
李欣冉的眼神泛起了迷蒙，但絕對不是仇恨的顏色，她想了想還是搖了頭，居然笑了，「那天夜里我真的恨過他。因為他的前女友走了以後他對我還是那麼冷淡，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我哭著和他大吵了一架，然後告訴他，那個女人不會再回來。」她停了停，呼吸的難受，清婉遞給她一張紙巾，「然後呢？」
「然後他就徹底失控了。」
「他打了你？」
「沒有……他從不打女人。」她擦了眼淚，繼續開口，「他要沖出去找女個女人，我攔住了他，跟著我又和他吵起來，最後我問他到底有沒有愛過我，他冷冷的說，他不會愛上一個如此有心計的人。」
清婉看著她，難以置信她居然用這麼平靜的口吻敘述出來。她擰了煙頭，從微啟的嘴唇里吐出了最後一口煙。
沒想到一直開朗的李欣冉也有這麼感傷的一面，男人，果然是一種奇怪的生物。
「我當時就抱著腦袋尖叫了出來，完全不受控制……是他沖過來抱住了我，他在我耳邊說，對不起……」
「你們當時都有些失控。」劉紅無奈地說著，這兩個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都遇上了這麼麻煩的事情。
清婉也靜靜地听著，看來，糾結的人不止她一個。
「是的，冷靜下來後我們都坐下來，好好的談了一次。他說他本來並不打算告訴我，因為他對我是真的好，就算一開始的目的是為了刺激前女友。沉默了一會我又問他，如果沒有那個女人，他會不會愛上我，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我就明白了，我站起身，說了再見，我走到門口的時候听到他的聲音，他說，祝我幸福。」
「這證明他對你不是完全沒有感情。」劉紅喝了一口果汁，故作成熟地說著。
「但並不是愛情。」她叫了侍應，突然想喝酒了。她抿了一口，不是酒，而是橘子冰的味道。
「他想要的愛情是他永遠也得不到的東西……」她晃動著杯子，喝光了它，「真可憐……」
「並不只有他可憐。」清婉看了看吧台那邊站調酒的調酒師，她忽然有點困了，情感失意的人特別容易疲憊。
忽然李欣冉尖叫一聲，把那調酒師喊了過來。
「程洛！」劉紅也看見了他，仿佛剛才喝的是酒，她變得有些興奮的站起身，向他招手，「過來陪我喝一杯，欣冉叫你呢。」
那個調酒師笑了笑，暗影的燈光輕易就穿透那層笑容，他的面龐依然溫柔，放下調酒器，就朝這邊走過來。
「我要走了，程洛，離開這座城市。」李欣冉為他倒了一滿杯，遞給他，他接過，拿在手中，低頭淺笑的看著。
「什麼時候回來？」他放下杯子問她，一口沒喝，讓她皺了皺眉頭。
「不知道……很久以後吧。」李欣冉拂了一撮卷發，拿在指尖盤玩，「我想去換個發型。我不喜歡長頭發，他說喜歡長頭發的女生我才留的，現在不需要了，我可以重新做回我想做的自己。」她將頭發甩到了肩後，露出了輕松的樣子，眼中卻在拼命忍淚。
「不走可以嗎？」程洛又問，抬起頭對視著她的眼楮。
她的眼神露出了彷徨，「我沒有留下來的理由。」
清婉和劉紅去了坐的過去了點，給面前的兩人營造了一個屬于他們兩人之間的空間，現在，李欣冉遇到了一個楔機，她們非常樂意看到李欣冉人生之中有這樣一個男人的出現，將會彌補她所受的傷害吧？
「……」陡然程洛抓住她的手腕，有些急切，李欣冉嚇了一跳，隨即微笑了，「不用擔心我，我很好，我想去找我媽媽，我想見她，立刻就見。」他的手慢慢松開，垂下了眼眸。
「欣冉！」劉紅舉起杯子，「我們一起為你的重生干杯。」
「好——干杯！」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李欣冉喝完了那杯倒滿的酒，一滴不剩，她鼓掌稱贊說，好！
李欣冉和他交心以後他又回到了吧台，拿起調酒器。
「事到如今，你還是說不出口，」劉紅坐在吧台前，嘴角慢慢有了落寞的笑意，「為什麼不告訴她，留下來的理由。」
「她很難過，我看的出來……她並不堅強。」調酒器在程洛的手中飛速旋轉，一杯藍色的液體，透明的，他丟了幾塊冰塊，濺出幾滴灑在她的手背。
「很涼，加了薄荷嗎？」她小心的撫模著水滴，好像融進了皮膚里。
「沒有。」他的眼中浮出了陰鷙，她明白了涼意的來源。他伸出手來一松，藍色的水晶親吻著地面，開出一朵用心碎澆灌的花。
「這酒叫什麼名字。」她盯著地面的碎片和肆意流竄的液體。
「仇恨。」
一群人聊聊天之後，不止李欣冉開心了許多，就連清婉也看得開了，雖然人生她們不能很好地掌握方向，但是，她們的人生還是由她們做主的。
…………
鬧劇總是以鬧劇結束，就像悲劇無法大團圓……
上官盛比他人提早一周回來，面對什麼？
清婉已經差不多恢復了狀況，上官盛急忙把她接了回來。
——讓自己混亂的混亂局面。
他怒吼著要懲罰上官軒的時候，柳鳳不停的哭，哭什麼？上官軒自那晚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誰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上官盛看著清婉，她沒有哭，身子似乎好的差不多了樣子，蒼白著一張小臉，竟然對他笑。
不笑還好，那一笑，惹出了他的淚。
「爸爸，別怪他，是我自己小氣了。」她說，心里發酸，她繼續說，「我現在也都好了。」麻木了，心里徹底麻木了，繼續笑，對著上官盛笑。
他的眼淚又流出來了。她沒有哭，他反倒淚無止境，什麼都說不出來。這個叱 政壇的男人，伏在那里默默地流淚。
「爸爸，小時候，你來看過小婉嗎？」她突然問。
轟轟雷聲做鳴，雷雨傾盆，無人言語。
…………
鐵門被撞開，門板敲擊。
主人開了門，黑影擅入。
雨水順著他的發，臉，身體流淌，蔓延所到之處。
究竟他——被雨水浸溺了多久？
冷風卷起窗簾，寒意四起，濕透的身體卻不為所動。
安靜，沒有問題，沒有回答。
他抬頭，眸子沒有精氣，他不稱謂他，「送我離開，明天。」
雨水澆破了夜，盛夏的歡愉都擋不住陰森的悲哀。
知了聲不再，池塘荷葉濕透，載不動淚珠的情義，殘敗不堪，還有錦鯉，躲在渾濁中忘記嬉戲……
它們是否真的出現在年少？那些美好且天真的玩意，都是點綴，點綴陰沉的你，還有我。
反而，徒增了悲哀。可笑的反襯，藏在年輕軀體下的都是什麼？被浮華繁世糾結的怨念。
櫻桃微酸，經年，是誰抵得過流年……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