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到底是第一次戀愛，還是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呢？高晨想起了一句話︰專一，並不是說一輩子只愛一個人，而是，愛一個人的時候，一心一意。所以，關于誰是誰的初戀，誰的初戀是誰，答案並不重要。
初吻的那一天，日期高晨已經不記得了。只知道是晚上，月色映照下朦朧的板栗林。
高晨他們學校建在山崗上，離鎮上蠻遠，所以學生多半住讀，或者住學校的集體宿舍，或者自行租房。
高晨和張航都是吃不得哭，又希望有點**的人，張航的家境自不必說，父母兩人都是鐵飯碗。高晨家里，哥哥已經大學畢業，爸媽少了很多負擔，且還多了個幫手，條件大大改善了。于是，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在外租房。
至于吃飯，學校有食堂，但菜色很不給力︰永遠是土豆片炒肥肉，水煮大白菜，素藕片，炒黃瓜和蒸雞蛋順序播放。除非上級領導來「視察工作」。
學校食堂的套餐是刷卡制的，就和今天一樣。但並不像今天很多學校那樣實行責任制。並不強制學生食用。
所以，很多學生在外租房就是為了自行解決伙食問題。
高晨和張航在外租房本就是為了有自己的一片清淨，怎還會讓家里去給做飯。
所以，兩人多半還是在學校食堂湊合。偶爾買點熟菜，在住處借房東的電飯鍋煮點米飯湊合著吃。
兩人在一起後，為了多一點共同相處的機會，選擇了學校食堂。
吃飯的時候，張航就拿著兩個飯盒去食堂打飯，即便菜色不好，也總是把稍好一點的往高晨的飯盒里撥。
趁著人多，兩人一起拿著飯盒走到教室去吃。
高晨倒也不拒絕，她自有辦法︰每次還剩下一半的時候她就不吃了，推說菜不好，吃不下去，或者，為了減肥不能多吃，然後就強制性地要求張航替她解決剩下的。張航沒法，拗不過她，每一次都照辦。
完了兩個人一起去洗碗，相攜而返，倒也沒之前那麼怕被老師撞見，倒也真的是琴瑟和諧。
晚上下了自習，他們就一起走幽靜的小路。白天不敢有太過親密的舉動，一到晚上，就不怕了。
話說，高晨和張航，兩個人都不是保守怕事的人，在教室里，也沒有刻意避開別人，除了老師。出了教室，並肩而行倒也不怕。
可能是那時的中學校園，學生都被壓抑了太久，禁忌反而意味著誘惑。加上他們那是一所普通高中，本就沒有重點學校那麼嚴密。
所以，到了高二，真可謂戀愛成風。理科班更甚。
高晨他們文科班，那時據說已有了兩對，其中的一對，後來跟高晨他們倒是結下了很深的淵源。此為後話。
反正在那樣的大環境下，同學們都見怪不怪了。反正也看習慣了。
高晨也不知道，同學們是怎麼知悉他們關系的，反正就那麼水到渠成。後來還自然得管他們要糖吃。
在公眾面前，他們沒有過于甜蜜，也沒有過于掩飾。
有時候是分頭行動的，高晨先去了教室。張航進來後就坐到她旁邊或後面，無關痛癢地聊兩句。
說起來，兩人更多的交流還是在于紙條上呢。
兩個正當年華並不保守的人在一起兩個星期了，但除了牽手，還沒有過于親密的動作。可能是矜持，可能是純潔，可能是不確定，可能是時機不到，可能是氛圍不好，反正，兩個人都是按兵不動著。
說起牽手，倒是蠻自然。他倆一起經過那崎嶇不平的池塘邊時，張航很自然地抓住了高晨，想必是經過渡橋相會，已然純熟了。不足為提。
一次，下了自習，兩人默契地一前一後地走出了教室。
出了教學樓，張航就站定，等著高晨。
兩人走近，張航又牽起了高晨的手。他的手大，她的手小。沒有十指相扣，卻也溫馨怡人。
走過了池塘，張航提議去板栗林坐坐。
月光如洗，繁星閃爍，蛙聲此起彼伏。清風送來油菜花的香氣。大自然實在美妙。
高晨跟著他走了進去。
板栗林旁邊有一處公墓，白天還不要緊，到了晚上，實在有點嚇人。
高晨忍不住緊緊拽著張航。
偏張航也不是個省事的，時不時還嚇她一嚇。
兩人選定了一棵樹，就著樹下的石頭，並肩坐了下去。
聊著聊著，高晨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想來四月的天，晚上還是有點涼的。
張航伸過手臂，攬住了她。
靜了一會，他咳了起來，「喂，你看，那里是什麼？」
高晨往他指的方向一看，是一座突起的碑狀的東西，馬上就聯想到墳墓了。嚇得她趕緊往張航懷里縮了縮，還不忘捶他罵他。
張航也不介意，只是手上用了力，摟得更緊。
高晨窩在他懷里，听著他鏗鏘有力的心跳，抬起頭來準備說話。
「別動！」
高晨听到張航的話，以為有什麼事情，依言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張航俯下頭來，高晨快傻了，想到以前看的書和電視，大概明白了他接下來會有的舉動。
張航的唇貼上了她的，薄薄的，涼涼的。
高晨忘了呼吸。睜大眼楮看著他。
張航含糊地道︰「你就不能閉上眼楮。」
「噢」高晨實在是傻了。
兩個人都是第一次，唇對著唇，沒啥技巧。但依然探索著。
張航畢竟是男生，輕輕地就撬開了她的嘴，長驅直入，如搗龍潭。
高晨只記得，自己看過的那些書上，都說初吻會給人天旋地轉的美妙感覺。可此刻，自己怎麼完全體會不到？
她也不知道回應張航的舌頭，只知道張著嘴，覺得快窒息了。
最後，張航無奈，放開了她。
這就是十七歲的時候，張航和高晨兩個人，一同經歷的初吻。
並不美妙，甚至笨拙，但很難忘。
那種舌尖相纏的感覺，那種在彼此嘴里上下求索的感覺，那種以此求證彼此是唯一的方式，日後的他們，做過很多次，並且每一次都比這一次美妙百倍。但惟獨這一次，第一次，令他們永生難忘。
那是第一次感覺到，擁有和被擁有的幸福。
在進入愛情之前，每個人有夢的人，都會想象很多次自己會有的愛情的樣子。事實上，愛情沒有命定的樣子，你遇到怎麼樣的一個人，就會有一份怎麼樣的愛情。
後來，高晨上了大學，遇到了大學四年最好的朋友，也是閨蜜——謝娥。她們有著相似的早戀經歷，經常一起討論分享。
謝娥說，她覺得，肌膚之親比其他的任何方式更能促進戀愛雙方走向更親密的階段，牽手，擁抱，甜言蜜語，物質攻勢……都不行，只有肌膚之親。
高晨作為才女，一直以來都奉精神為上品。听了這話，想起昔年那些耳鬢廝磨，不由得信了八分。
一般說來，校園戀愛是比較純潔的了。正處于家長羽翼保護下的學生，不用擔心一些生存生活的現實問題，沒多大物質壓力，自然有資本將純愛進行到底。
那時候的學生，相對來說，膽子小，戒心重。雖然，他們，尤其是女孩子，可能並不明白自己可能會受到的來自于對方的傷害的具體內容是什麼，但畢竟已不是靜秋和老三的那個年代了，多少明白些。
所以，親吻，是最親密，也是最極致的示愛的舉動了。
高晨和張航經歷了那笨拙的初吻之後，假以時日，「手法」明顯純熟多了。
不得不說，剛開始，兩個人尤其是高晨，還挺有罪惡感的。
但，張航同學，不知道是不是比自以為「早熟」的高晨更早得到了啟蒙，或者，接受了更多指導，或者，腎上腺素過于膨脹。
反正，他是個**較強，**高明的「壞男人」。
兩人確定關系後，除了上課時間，幾乎都膩在一起。
平常中午，吃完飯後，高晨都是到教室看書，張航則去球場揮汗如雨。
現在，兩人飯後就一前一後地從學校後門出去，到板栗林相會。
正值四五月份，天高氣爽，不冷不熱。陽光明媚，鳥語花香，催人睡。
兩人走到身處，隨便找棵樹靠著席地而坐。高晨坐在張航的腿上。
張航的下巴抵在高晨那散發洗發水淡淡香味的烏絲上，不停摩挲，心下情動，不由就俯下頭來，側過去吻她的臉。
高晨已經被他訓練得習慣而純熟了。轉過頭來，由著他折騰，從額頭吻到嘴唇，一下一下地迎合著他。手慢慢就環上了他的脖子。
他的手又不老實起來，慢慢把她放倒，嘴上毫不松懈，手卻探進了她衣服的下擺……
高晨最怕癢了，他當然知道。于是就盯準了她的命門，只要一撓，她必定敗下陣來。
兩個人享受著，這在當年已是最親密的舉動，令他們沉醉，一個不小心，就要以為，能這樣到天涯海角，海枯石爛，地老天荒。
春色滿林，一地旖旎。
可能是鑒于那還沒浮出水面，就已溺水而亡的初戀的失敗的經驗吧，張航特寵高晨，不計任何得失，奉行「吃虧是福」。
她要吃巧克力，他立馬跑到鎮上的超市去買，來去近一個小時。
愛做夢的她，喜歡浪漫，喜歡有才，喜歡內涵。于是，不讓他說髒話，不讓他過多地和班上那些差生接觸。
他改。
她喜歡干淨清爽，不喜歡他在球場上揮汗如雨後的一身汗味。
他改，盡量少去打球，打完球也立刻回住處沖澡。
她自尊，驕傲，要強，戲稱愛和女生開玩笑的他為大眾情人。
他改。
她追求完美，總嫌他神經大條，不夠細心。
他改。
他愛她，心疼她，討好她。經常買一大堆吃的玩的。她斥責，說不該這麼浪費。
她喜歡含蓄，喜歡鑽牛角尖，經常問一些讓他模不著頭腦的問題。他答不來，她就生氣。
其實她也愛他，不管是醒著，還是睡里夢里，都是他。
其實，他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她最初心動的，不就是這樣的他？
其實，她並不是不在乎，只是從小被寵慣了的她，忘了設身處地地為別人考慮；只是比較注重精神的她，忘了很多本該注意的細節；只是每個人的本性，都是更相信自己，她比較嚴重。
日子就在他的包容和她的任性中一去不復返了。他們一起去露宿看星星月亮，一起去樹林曬日光浴，一起去登塔看青山綠水，一起看張小嫻的書，一起記住了那一句︰
相信有真愛的存在，會比較幸福。
相信會比較幸福。
熱戀中的人，總是很富于浪漫的。
他們也是。
傳紙條自然比以前更多。
高晨喜歡那些含蓄，有韻味，優美的句子和故事。經常借過來寫給他。
那時候，高晨听的最多的歌就是周杰倫跟王菲的了。除了那些優美的旋律，她特別喜歡那些歌詞。
王菲的《流年》︰
愛上一個認真的消遣
用一朵花開的時間
你在我旁邊
只打了個照面
五月的晴天閃了電
有生之年
狹路相逢
終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
懂事之前情動以後
長不過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哪一年讓一生改變。
遇見一場煙火的表演
用一場輪回的時間
紫微星流過
來不及說再見
已經遠離我一光年
那麼多年過去了，高晨一直很喜歡王菲。從第一次用哥哥的單放機，听了那首粵語的《容易受傷的女人》，就一發不可收拾。即便多年後的《傳奇》、《因為愛情》、《願》，首首不落，無一錯過。
王菲的聲音，空靈，仿佛在用靈魂歌唱，直唱到了人心里。
她的歌，旋律動听，歌詞更是打動人心。
這首《流年》，她一直深愛。歌詞那麼婉轉含蓄，仿佛如蜻蜓點水，但又直搗人生百味。
有生之年，她和張航狹路相逢，，是兩敗俱傷，還是夫妻雙雙把家還，能否幸免？
十七歲那一年，讓他們的一生改變。
張航在高晨的帶動下，也頗有了些文藝青年的氣質。
他不知道從哪搞來的句子，也不怕他那真跡過于丟臉，依然撕了張練習本的紙，就那麼寫給了高晨。
誰也不知道，那張薄薄的黃色的紙，就像一個毒咒，蠱惑了高晨，在那些年里，困在張航圍起的城牆里，找不到出去的方向。
其實每次在楊花飛舞的時候遇見你
實在不忍心向你說起
我很愛很愛你
很怕你突然回絕我然後愛你只是傷害我自己
愛你在河邊靜靜佇立的背影
你的頭發在風中盤旋飛進心里
很久了才發現不能見不到你
愛是一輩子的事情
很久了才知道愛你的心早已隨風飄零而不變移
愛的不只是你，而是
你是我愛的全部意義
這首情詩，表達了張航低到了塵埃里的一顆心，在高晨那里開出花來。
她很喜歡，很愛，很珍惜。末了，不由怪他沒用漂亮的信紙寫。
其實，那只是其實。
後來的後來，方麗告訴了她這只是一段，後面還有。
可她不在乎，她只要那麼多。
沖昏頭腦，智商低下的兩個人，都忽略了，「其實我很愛你，很愛很愛你」，為什麼有個「其實」呢？
也許，那時，就已預示了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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