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完晚飯後,老媽說全村在村支書劉富民家開會,問方瑞要不要一起去。
方瑞對修路的事情很上心的,便跟老媽一起去了。
打著礦燈來到村支書劉富民家,發現他家老堂屋里、走廊上、屋前的曬谷坪里已經站滿了人,大伙兒正熱火朝天地紛紛議論。而那些平日里湊到一起就打打鬧鬧的孩童,此刻也靜靜地听著長輩們的談話,雖然他們年幼,但他們也知道這是一件關乎他們一生命運的大事。
由此可見小台兒村全體村民對修路是多麼的渴望與熱切。
不過這些來開會的人十之九九都是老一輩與留守婦女。因為交通閉塞、又沒特產資源,為了一家幾張嘴的生計,村里的青壯勞力都選擇了外出打工,若沒什麼特別的事情,他們只在農忙與過年時回家。
「七哥,你說修路這事,劉富民這些年市里鎮里上上下下地跑了百十來回,都沒成功,這次咋說修就要修起來了呢?」一個手臂干枯、年紀已過七旬的老人對另一個頭發蒼白、比他年紀還大的老人說道。
「我听我家老太婆說,是省里某位大腦殼發了話,所以市里才決定要給咱們村把路修好的。」發白老人渾濁的眼中掩飾不住的激動。
「原來是這樣啊,我就說嗎,市里鎮上咋一下對咱們村里就這麼關注起來了呢,還舍得花幾百萬來給咱村修路,呵呵,原來是省里的大腦殼發了話啊……只是,省里的大腦殼遠在省府,他是怎麼知道咱村這情況的呢?」干枯老人笑呵呵地說著,又皺起了千溝百壑的眉頭。
「人家可是省里的大腦殼啊,整個省都掌控在他手中,你說咱們省里有什麼事情他不知道的。」白發老人高興有些過了頭,忍不住扯起了牛皮。
「看七哥你說的,咱們省那麼大,省里的大腦殼再神通廣大,他也不可能把事情全部知曉不是?」干枯老人說完還朝白發老人翻了個白眼,有點老小孩的味道。
白發老人看著他就咧著沒剩兩顆牙的嘴笑了,笑完之後喟嘆道,「這些問題咱們也搞不懂,咱一把老骨頭了,也懶得去搞懂,反正啊,在這有生之年能看到咱村把這利子孫、利千秋萬代的路給修成了,咱也能安心地去了……要不死了都不踏實啊。」
旁邊的人听到老人這樣說,大家就笑,很純樸很實在、發自內心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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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支書劉富民是個五十好幾的小老頭,身材比較矮挫,背有些駝,可謂其貌不揚。但不得不說劉富民真的是好支書,為村里修路與建學校等事情,他差點沒跑斷腿,奈何能力有限、世態現實,雖然殫精竭慮,到頭來卻是白忙一場空。
今日由市里決定、由鎮里帶頭要把村里路修通的事情,讓他高興得差點沒背過氣去。下午市領導跟鎮領導來時,他恨不得抱著他們一人親幾口。
站在曬谷坪正中間的劉富民,紅光滿面,頗有些意氣風發的味道,好像他待會就要進洞房似的。
看著四周同樣興奮的村民鄰里,劉富民咳嗽了兩聲,大家就安靜下來看著他。
劉富民環視眼眾人,宣布了大家早就知道的修路消息,然後還說,這次修路是由市里決定的,由市財政撥款,村里村民不但不用掏一分錢,連半分工都不要出。
劉富民又是話鋒一轉,說修路肯定會佔山佔田佔地佔塘,這方面政府也都有補償,但不會太多,所以讓大家不要有什麼情緒與意見。
坪里走廊里堂屋里又是一陣議論,所有人心里的想法都是這樣︰別說有補償,就算沒補償自己都不會有意見啊!
最後劉富民說村里要成立一個臨時食堂,為施工隊提供伙食,問誰願意無償去食堂幫忙。結果話才出口,百幾十人近乎異口同聲應去。
看到大伙兒這麼齊心這麼不圖私,劉富民笑了,不過自願歸自願,公平還是要講的。除去那些家里情況特別的,終劉富民按每戶出一人,將全村一百多戶人家分成了十幾組,輪流來食堂煮飯菜。至于錢嗎,當然是修路資金里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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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說的該討論的都完了,可大家伙並沒有就此散去,都還在那里熱烈地議論著,一直到夜深了,劉富民跟他老婆催趕著眾人,大伙兒才陸續回家。
走在回家的路上,余英紅就一直在樂呵,邊走邊問在後面打著燈的方瑞,「你說這路一修起來,咱村會有什麼變化?」
方瑞不假思索道,「一年之內,村里百分之三十的人會建新房子。」
余英紅感嘆道,「是啊,這路一修通了,房子也應該建起來了……要是沒條路,建房子可真是一點都不方便啊,就咱村現在建的那十來棟紅磚房、磁片房,可沒飽挑扁擔。想想兩三里小路,每一塊磚每一塊瓦、第一包水泥石灰、每一擔沙子,可都是實實在在地用肩膀挑回來的啊。」
那汗水辛勞的場面,方瑞都可以想像出來,心里不由得唏噓感慨一陣。現在好了,路一通什麼東西都可以直接運到家門口了。